周围的几个人的心思根本就没有在这些吃的上面，听到卢字云这么说就知道要开始最后的解决了，略微有些兴奋的纷纷放下手中的筷子。只有郭芸一个人不明缘由的愣着神看着一群人。
卢字云笑着把手重合在一起，抵在自己的下巴下，撑在桌子上，问郭芸道：“云儿，你说一个女人最可怕的地方在哪？”
那种略带严肃的玩世不恭的问句让郭芸挑了挑眉头，细细的咀嚼着口中的菜肴，想了一想，说道：“可能就是受过剧烈打击冷静下来后的凶残了。”仿佛觉得还差点什么的加了一句，“女人可能相对于男人来说挨过打击比较困难，但是真的冷静下来之后，会更恐怖呢。”
卢字云叹了一口气，没有变化的动作说了一句：“我也这么觉得。女人啊，不能惹。”
看到卢字云这般无奈而又甜蜜的表情，沈括忍不住的说道：“你是说月姑娘吧。”知情的李字一也对着卢字云投去一个同情的目光，惹到云姐真的是很悲惨的事情，他可是没有办法忘记当年那些打算用卑劣手段对付月云姬的男人的下场，连李字一都觉得——惨不忍睹了。
“好了，不谈这个。”卢字云一点都不想谈及这个问题，沈括与李字一并不知道卢字云与月云姬真正的争吵原因与计划，所以有失偏颇吧，现在更重要的是，“那么，云儿，你想去听听一个真的真相么？”
“啊，和我有什么关系。”郭芸依旧不解的听着这几个人之间的对话，手中的筷子并没有停下，仿佛是在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消除心中的紧张。
“因为，云儿是你同情她的吧，同情紫堇的。”
郭芸听到一直没有说话的易南北的话停顿了一下手中的筷子，歪过头顺着不太明亮的月光看向易南北。他们两个经历过生死的人自然要比别人更加了解生离死别，也更加的不愿意看到悲剧的发生，即使明知道是假的，也宁愿去相信那假中的一分真相。郭芸看着易南北的眼睛，笑了略微疲劳的说道：“你不也是么……”
夜晚还有未死的晚蝉“知了知了”的无力的叫着。又是那“寂、寂、寂”的哀鸣……
郭芸刚刚离开的时候，月色初上，偶尔飘过的乌云遮蔽了一下月亮，让屋内变得很暗。紫堇在郭芸踏出房门关闭的时候就已经醒了，不想起来，也不想离开，可以说她跟本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些什么。
紫堇哀怨又有些解脱的叹了一口气，用手臂遮住了从窗户外面射进来的那微弱的月光，一片的黑暗。慢慢的，手臂上的衣服就变得一阵潮湿了，泪水不自居的流了下来。
那远古的无法忘记的记忆无可避免的涌了进来。红色的，满目都是红色的……喜庆的红色幔帐，夫家喜悦温柔的微笑，舒适合身的凤冠霞帔，然后，又是红色的，满目都是红色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
“从今之后，忘记的你的名字，知道么。”那个声音明明应该是这样的温和，为什么，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
“我爱你，我可以带你走？”带我走吗？去哪，我又能去哪？
“你要做什么？杀了我么，我们可是同族啊。”同族么，当初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是同族，为什么要破坏我那么仅存的一点点的喜悦，为什么？
“我爱你，对不起……”对不起，又有什么对不起的呢？你只不过是执行你的命令罢了，真的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吧……
没关系，都结束了。头脑中一直盘桓的不同人的声音，一直不肯停歇，让她无处可逃，她胆怯的把自己困在一个角落里，缓慢的缓慢的等待着早应该到来的救赎。
“对不起，李字一。”她轻声的说着。对着空荡荡的黑黑的屋子说道。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忽然，黑暗中出现这么一个她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那高傲中却是掩盖不住的悲伤与温柔。她已经懒得把手拿开。她知道，自己的救赎终于可以到来了。那么的快，又那么的慢……
“紫堇么？”沈括看着躺在床上一份颓废的女子，轻声的问道。那么的温柔却又带着一丝的嘲笑，这是他很少出现的态度，对犯人也好，对女人也罢，都很少出现的态度。
“是，我不是。”她如此的答道。
李字一与沈括一起看着她，透过月光看着她那双漂亮精光又略带着解脱的眼睛，越过她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叫做梅云笺的女人，那个到了最后空剩寂寥的女人。
易南北在旁边点燃了桌子上的灯，那灯光照耀在她的脸上让她的面容显得如此的妖艳，血红的唇瓣，带着一丝让人心疼的角度的微笑，她在等待，等待着所有人的提问。
“钩吻和紫堇到底谁是巫女。”沈括想了一想问道。
“紫堇。”她很痛快的回答了，她的声音平静，没有一分的隐瞒。
沈括看着她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那么，第二个死的人是谁。”
“紫堇。”依旧是很痛快的回答。
“那么，你是谁。”这才是沈括最想问的问题，如果没有猜错的话……
“钩吻。”“钩吻。”两个人一起的说道。
所有的人仿佛是松了一口气一样，果然如此么。钩吻笑了一笑，坐起身来，烛光在她脸上留下的阴影微微的改变了一下，但是依旧如此的美好诡谲，她眨着眼睛等待着他们继续的问话。
沈括轻声的叙述道：“我想你是先杀了紫堇之后再借穿嫁衣之名进屋，然后进屋把紫堇的尸体从柜子里拉出来，之后自己藏到柜子里去的。”
钩吻想了一想，勾起鲜红的唇瓣说了：“没错。”
“你不怕我们检查柜子么？”
灯影微微的摇晃了一下，映在墙上的影子也随着摇曳了一下，让人心中就是一抖。
钩吻低垂下了眸子，又是那种楚楚可怜的表情低声的说道：“不怕。我既然能让你们同意让我换上嫁衣，又为什么不能让你们放弃检查柜子？”说着钩吻抬起了头，看了一眼沈括，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说道，“没错，也是我带领着你杀了草乌头。”
沈括虽然惊讶但是早就预料到这个答案，并没有表现得太过于失态，他顿了一下，继续问道：“你不是巫女吧。”
钩吻修长而白皙的手指婆娑着床上上好的蜀锦，轻呐了一声：“自然不是。”
“那么……”李字一想要继续问下去，但是钩吻抬起头来露出一个灿烂而又悲戚的微笑。
她轻声的说道：“我叫陶奕。”她选择了这么一个与梅云笺一样的叙述开端。
她叫陶奕。
她已然不记得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可能仅仅是刚刚出生。陶奕原本出生于苗疆巫女一族，却因为毫无天资而备受折磨，终于父母也无法忍受这个笨拙的孩子把她遗弃了。幸好有那么一家好心的人家收养了她，才让她没有夭折。
“以后你就叫陶奕吧。”那家的父亲这么说道。那人家家里还有着一个男孩与陶奕年龄相当，原本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再加上陶奕本身长得漂亮楚楚可怜引人怜惜，男孩又有这些男子气概。
所谓的金童玉女不过如此，陶奕十六岁，那男孩，哦，已经算得上是男人了正巧弱冠。大红的帐幔就那么的挂了起来，从小绣起的嫁衣显得如此美丽。
“陶奕，我会对你好一辈子的。”他说，没有过多的誓言，简单的生活就是陶奕想要过的。她幻想过成亲，生子，然后一不小心就白头偕老了。
然后，可惜了，没有什么然后，那刚刚放响的喜庆鞭炮一停，留在陶奕脑海中的就仅剩下那满眼的红色，血腥。
世间再无陶奕，她叫，钩吻。
她淡淡的叙述着这个故事，仿佛一切都是别人的故事一样，那平静的口吻如此让人觉得伤怀。
“是白屈带着人去的？”曾经调查的时候钩吻说过她与白屈有着血海深仇的吧。
钩吻笑了笑，点头，有些不安的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叹了一口气说道：“但是，这不算什么，只是引路的人，竟然是紫堇，我的同族。我与她小时候见过一面，她天资聪颖，但是长相却是普通了点。”这是想对你而言吧，李字一在心中说着，叹了一口气，他看了看淡淡叙述的钩吻，那唇边带上的一抹嘲讽的微笑，怎么看，怎么的悲伤。
“但是，我也庆幸，如果她不是我同族的话，我又怎么能把她杀了装作是我呢？”钩吻把手撑在了床上，头微微的歪了一下，看着摇曳的蜡烛说道。
那沉醉又无尽风华的模样让沈括不由的分了心，一阵的宁静之后，他才回过神来，把李字一看的那本书拿了出来，对着钩吻说道：“你袭击李字一也不过是不像我们看到这本书，这本书里记载了巫女可以利用梅夫人控制蛊虫，其实你每次都早早杀了人，需要让人发现的时候就动用梅夫人来控制蛊毒发出血腥气吧，但是你不是巫女……”
仿佛知道沈括要问什么一样，钩吻说了：“是，我不是巫女，紫堇把我弄进断肠草也仅仅是想要利用我的样貌罢了，但是后来我才发现，原来并不是我没有能力，而是出现的比较晚罢了。我一过十六岁对于巫女的所有能力都瞬间展现，而且断肠草中有很多不同寻常的书籍，我甚至比接受过教育的巫女紫堇更强大。”说到这里她露出一个让人困惑的表情。
钩吻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其实我并不想伤害字一的。我仅仅是想试一试能不能不让你们知道。”说着又露出一个向往的表情，“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希望你们可以只记得我温柔、胆小的模样。”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轻轻的推开了，从外面走进一个男人，夜幕下一切那么的不真切，但是有那么的真实，他慢慢的向前走了几步，刚刚走进灯光中，沈括便轻声的叫出了声音：“师兄！”
郭汜淡淡的笑了一笑，没有回答沈括，而是继续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钩吻的面前，他微微的低下了身子，手指勾过她的面庞，仿佛因为他刚刚从外面进来温度微低一样，钩吻颤抖了一下，倒是郭汜依旧温柔的笑了一笑，说道：“那么，可以把所有事情都完整的讲出来么？”
钩吻吞了一口唾沫，看着郭汜的眼神略带着一些悲伤，她说道：“好。”
“断肠草兴盛的时候大约是五年前，它主要的任务就是用正确而不被人发觉的方法杀掉所有对朝廷不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