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北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沈括应该离开了，便挑了挑眉，重新拿起那茶杯微微的转动着手中的杯子，看着杯中漂浮的一些茶叶问道：“那本《诗经》你可还带着？”
李字一不理解莫小北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但是依旧认真的答了：“留给易家的人了。”
“易家么？”莫小北轻声念了一下，继续说，“但是易家已经没有什么……”
“没有什么？”李字一试探的看着他，打算诱导他说出什么，只不过莫小北很快收起了失态笑了笑，凑近李字一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沈括本身就没打算去方便，只是给两个人一个时间去聊天罢了，他一个人就在院子里转，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一种无奈又可笑的感觉涌了上来。当初偷偷摸摸的去看郭汜，有时候被卢字云骗去干一些不自己想干的事情，郭汜的迁就，卢字云的宠爱……一幕幕的就在头脑中回旋，沈括抬着头看着小楼。
一样的宅院，不一样的人。
一样的人，不一样的心境。
这个时候沈括听到一阵的似乎是音乐的声音，辗转而缠绵，又带着一点点的哀伤从楼上传了下来，他不自觉的就踏上了那每年都要走很多次的楼梯。沈括刚刚踏上楼上的时候就顿了一下，如此的相似，似乎连阳光的角度都分毫不差，那阴影与光的结合静静的撒在楼上。那郭汜常常在的方向坐着一个人，慢慢的弹着琴，缓慢而温和，那声音带着绵延而缠绵。
沈括有些看呆了，静静的看着那个地方，那个人似乎也觉察到了沈括得到来转过身来看了过去。
云儿？
云儿看到他并没有愣神，反而很自然的笑了笑说：“沈公子。”
这一声才让沈括醒过神来，也会以一笑：“原来是云姑娘。”
“沈公子也叫我云儿便可以了。”说着她站起身来把刚刚弹奏的乐器收了起来，抿着唇走了过来，“沈公子是迷路了么？”
看着云儿那眼神沈括蓦然一个激灵，太像……
“思远县的紫藤萝也不错。”沈括说到，他还记得思远县郭府的紫藤萝也开得很好，很漂亮。
云儿那眼神分明的疑惑，让沈括都跟着一起的疑惑起来了。
“沈公子迷路了么？”云儿再次的问道。
沈括笑了笑，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上来看看。看看而已。”说着有露出一个怀念的目光，屋内的摆设几乎了郭汜的小楼一样，那开着的窗户向外看去天空一样的蔚蓝，明亮……
云儿微微的低了低头笑着说：“那就好。那云儿先走了。”不知道为什么云儿仿佛很怕被揭穿什么的逃走了。
沈括叹了一口到底还是有一些难过的摇了摇头，走了，也就走了吧。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回去了呢？他们的谈话也该结束了吧。沈括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什么时候这些讨厌的事情也可以结束呢？
有些事情，终结是无解的……
待到沈括回去的时候他正巧看到莫小北凑到李字一的耳边说了些什么，那神情根本不像当初见时的无辜而退缩羞涩，明明是那么的锐不可当，甚至于是有一些凌厉的！他有些担忧的看过去，却发现李字一只是稍微愣了一下神，然后竟然……
竟然哭了！
沈括皱了一下眉头，连忙的走了进去，其实他已经知道两个人都知晓自己回来了，不然那铃铛是做什么用的。
“字一？”沈括不敢相信的轻声叫了一下李字一，李字一看了看他，抿了抿唇，擦了下眼泪，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但是他依旧担忧的坐在了李字一的身旁。却看莫小北仿佛恢复了那原本的退缩一般低着头喝茶。
“小北？”沈括有些不确定的叫了他一声。
莫小北笑了，抬起头来看着他，那模样却是不一般的挑衅，他在挑衅什么？沈括不解，但是又觉得是茫然的抓到了什么，莫小贝说道：“放心，我不是莫小北。”
沈括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不是我还放心什么？沈括就差没直接拔剑比武了，似乎感觉到了沈括的情绪不稳定李字一连忙的拉住他的袖子制止住了他，看到李字一有些低姿态的样子沈括又是生气却又有些心疼。为了眼前这个人真的值得么？但转念又叹了一口气，罢了。
幸好莫小北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笑了笑说道：“二位慢聊吧，有事找我，我先走了。”
不等两个人客气的挽留便走出了这个隐蔽的空间，又是一声清脆的铃铛的撞击声。
“他和你说什么了？”沈括看着莫小北离开了，担忧的看着李字一。
李字一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么？沈括有些疑惑。
夜深人静了，两个人已然睡下，外面只有偶尔传来的被风吹动的的叶子晃动的声音。
明明是睡梦十分，只听到门“吱”的一声被打开了，李字一看了看旁边的那个房间并没有动静便悄悄的离开了。他很熟悉这个地方，当然，他曾经在郭府住了一段时日。那是类似郭芸住的房间，李字一退后了几步看着整个房间。
李字一可能已经放下了对郭芸的歉意，只不过蓦然尘封的记忆忽然被戳醒让他，不自然的不舒服。他叹了一口气就要转身离去，却不想一转头就看到莫小北逆着月光站在那里看着他，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却不难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一阵阵的悲哀感。
两个人就定定的互相看着对方不说话。月色苍茫而一片白色。
“字一。”莫小北轻声的叫了一下他，不知道莫小北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声音都带上了一丝的寒露。
李字一笑了笑点头，说：“幸好。”
莫小北刚要说些什么就听到从身后传出的一阵的脚步声，他回过头去就看到了沈括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两个。
“沈括。”莫小北沉吟了一下，对着他也笑了笑。
“你不是莫小北。”沈括笃定的说，然后又想了一想重新解释道，“或者说你本不应该是莫小北。”
似乎看到莫小北眼睛里闪过的一丝赞赏，而后他说：“那我应该是谁。”
沈括盯着他的眼睛说：“至少不是师兄。”
莫小北不置可否地看着沈括笑了：“到了现在你也认为他是你师兄么？”
沈括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的看着他反问道：“他不是我师兄那么是谁？”
月色依旧那么的苍白，映在脸上如此的无力。
莫小北动了一下身子，就要说些什么，他知道沈括在伺机而动，根据自己任何一点点的破绽去找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他可以逃走也可以抗衡，但是无论是哪一点都不是他想做的。
这个时候就听到一段急促的脚步声，一缕光明顺着那脚步声慢慢的靠近，靠近。云儿被暖暖的灯光笼着走到了三个人面前，那画面，仿佛定了格一般。
“云儿啊。”莫小北叫了一声，仿佛刚才的所有动作仅仅是假象，他依旧是那个有些内向的莫小北。
云儿手中的灯被风吹得颤巍巍的摇晃了一下，她的影子也被带着微微的踌躇了片刻，那灵动的声音轻声的说：“夜深了，沈公子与李公子还不睡么？”
“啊，今天夜色不错，我只是来看一看。”沈括轻声的说，作势就要回去。
李字一看了一眼莫小北又看了看沈括，没有多说话，但是跟着沈括回了小院。
莫小北茫然的看着他们两个人越来越远的背影，那影子被拉的很长，但是等到他回过头来就看到云儿的时候又是锐利的，他对着云儿淡淡的笑了一笑。
云儿叹了一口气淡淡的说：“不要节外生枝。”
莫小北点了点头轻声的说：“风大了，我送你回去。”云儿提着灯，捏了一下裙角和莫小北一道的走了。
沈括走在前面很缓慢，似乎就是为了等李字一跟上来。
一路上两个人没有说话，如此的安稳。
李字一咬了咬唇想了半天，凑过去说道：“沈括。”
沈括没有等李字一说什么便回答道：“先睡吧，什么事明天再说。”沈括已然说到这个份上了李字一也不好再说什么，乖乖的回到了屋里。
一夜无话，只是辗转难眠。
早晨的第一缕阳光涌了屋内，这一夜李字一睡得都不安稳，有些事情他不好与沈括讲明，他确实不安心，为什么要欺骗呢？但是不欺骗也不行吧，李字一有些惆怅的在床上打起滚来。就在他滚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忽然有人戳了戳他。
李字一就是一激灵，就看到莫小北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你……”你怎么进来的？李字一自己给了自己一个白眼，有打算开始滚。
“字一，别闹了，我准备了你最爱吃的点心。”李字一很快就爬了起来看着莫小北，莫小北看到他眼底有点黑便叹了一口气说，“沈括和你生气了？”
听到莫小北这么说李字一好不容易才提起的精神又萎靡了下去，李字一如同含怨的狸猫一样看着莫小北：“如果他真的发脾气还容易解决。”
“解决什么？”沈括这个时候走了进来，一身松绿色的衣衫显得他挺拔、俊朗。
李字一看了看沈括又进入不知道说什么好的状态。
沈括叹息的走近对着李字一说：“咱们去第一茶楼听书怎么样？”
那泻进了阳光的窗户带着一丝的暖意。
沈括与李字一到底还是收拾了收拾就出了卢家的大门，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身后那双深沉注视他们的眼睛，如此的明亮、美丽。
开封府很繁华，但是与江宁给人的感觉很不同。那种繁华中多了一股的凛然正气，但是与江宁婉约相比却少去了一番的风情。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仿佛都在给对方一个喘息的机会。一路就这么走着，街道上很热闹，喊买喊卖的，李字一本是从开封长大，开封府的每一条街道他都十分的熟悉，只是近半年没有回来，现在看来只是隐隐的怀念并无多少稀奇的。沈括自小与卢字云游历什么风景没有看过呢，更何况开封府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到来，虽然并没有认真游玩过，但是现在也毫无心情。
两个人都认真地在路上走着，那第一茶楼去年接近冬天的时候沈括来过一次却不记得有什么讲书的先生在，那茶楼很幽静，甚至于静的可怕了，穿过了繁华的街道两个人停留在第一茶楼的门口，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喧闹从府衙方向传来。
“王牧大人。”李字一忽然在人群中认出了一个自己熟识的身影，不自觉的就喊出了声音，赶路的王牧也看到了沈括与李字一。沈括刚刚要踏入第一茶楼的一只脚也迈了回来，他知道今天这一场书，是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