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被人剪掉了枝和叶片,其余什么颜色都不留,比地毯还要浓醇的红,比最陈的酒液还要让人晕眩的味道——达拉斯玫瑰,哥伦比亚最着名的玫瑰花,每个女人最爱的花朵,却也是……她和魏徵臣心中最深的痛!姜如蓝紧紧咬着牙,才控制住牙齿打战的冲动,缓缓蹲下身的同时,那种似有若无的味道充溢鼻腔,姜如蓝双眸圆睁,伸指捻起一朵玫瑰,花瓣颜色热烈得如同情人的唇,上面还带着点点清澈的露珠,就好像刚被人从外面花园摘回来那样新鲜、纯净,可那花朵上还沾染着点别的味道。姜如蓝感觉到自己指尖的儒湿,也一早就嗔闻到那不单属于花朵的味道,指尖的嫣红,地毯的潮湿,以及渐渐扩散到整个房间的怪异味道,那是鲜血混合着玫瑰的气味,那是,某个人再度归来的宣告!
“达拉斯?莫拉斯。”既熟悉又令人陌生的名字滑出唇际,姜如蓝再度打个寒战,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什么事物能令她不寒而栗,除了她至爱之人的死亡,就是这个人的再度复活。
魏徵臣当年为什么会中枪坠崖,丁一为什么会在半个月后退出组织,部门里所有参与进那个案件的人全部对此三缄其口,甚至后进的学员,都不知道曾经他们有个为组织立下战功无数的丁一学姐……所有的一切,都只因为一个名字:达拉斯?莫拉斯。
这个名字对于在都市生活的平凡人来说,或许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异国名姓,可对常年游走在黑白两道的边缘人士来说,却无异于来自地狱的声音。
姜如蓝一直以为魏徵臣死在那一天山崖边的枪战,组织内部的所有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可现在想想,魏徵臣当年中枪坠崖都能捡条命回来,达拉斯又怎么会那么轻易死去呢?那具千疮百孔的尸体应该是早有安排,当地警局的法医和相关人员也是可以买通的,造出一份虚假的验尸报告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这样一步步想下来,姜如蓝只觉得冷汗博搏,当年因为魏徵臣的死,她整个人都处于疯狂边缘,因为长期难以入眠,精神抑郁,甚至几度出现自杀行为,最后还是当初把她领出学校的学长把她救了过来,并一手帮她办好离职手续。所以她并没有仔细推敲当年那场枪战的案情,更没有好好考量达拉斯当年的种种行为。如果达拉斯真的没死,不仅那个案子要重新立案调查,她和萧卓然两人也要被组织列入监听范围,因为那个人一旦归来,第一个要干掉的就是当年的魏徵臣和丁一!
手机铃声响起的声音,吓得姜如蓝一个激灵,手指上沾着鲜血,快步走到卫生间想要冲洗掉血渍,打开灯才看到镜子上的血红色字体: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歪歪扭扭的字体,确实是达拉斯特有的书写方式。
姜如蓝强忍着作呕的欲望,从背包里掏出手机,滑开屏幕,手机那端传来萧卓然的声音:“睡了吗?”
姜如蓝轻轻吐出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平常无异:“还没。”
“在做什么?”
“刚在床上躺了会儿,准备洗操呢。”姜如蓝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滑过指尖,让她的情绪多少平复了一些,“你回酒店了?”
“嗯。我有些话跟你说,我去你的房间?”
抬眼的瞬间,又看到镜子上的红色字体,姜如蓝一边吸气一边说:“我都要睡了,是很重要的事吗?”姜如蓝知道他的房间在十五层,生怕这人说着就坐电梯上来,顿了顿又说:“还是我下去吧。”
说完这句话,姜如蓝直接挂断电话。撕了卷纸沾着水,飞快擦拭着镜子上的字迹,姜如蓝忍不住再度深呼吸,这个变态,红色的字体不是鲜血也不是油漆,他居然用了女人才会用的口红!
镜子好清理,地遂上的玫瑰花和鲜血就没那么好弄了。姜如蓝只能拨通前台电话,借口是朋友恶作剧弄脏了房间地遂,并且保证会彻底赔偿酒店清理甚至替换地毯,这才赶紧下了楼。
萧卓然换了一身休闲服,白色T恤凸显出这人宽肩窄腰的好身材,见到姜如蓝下来的时候还拎了包,不禁莞尔:“你这是打算今晚在我房间过夜?”
姜如蓝一开始还没明白过来,反应过来之后,已经被人拉进房间。房门应声落锁,肩头被人以手掌缓缓摩挲,后背紧贴着冰凉的木质门板,面前是萧卓然朝她缓缓凑近的面庞。房间里灯火通明,她一直都知道面前这个人生得好看,在这样的光线里细细瞧着,只觉得他望着自己的目光似乎含着无限深情,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只是这样看着,就让人打从心底里觉得温暖。常人或许都怕他面无表情的模样,而她始终记得当初问起时,他解释的原因。上学时因为模样生得俊美,总是被高年级男生欺负,女孩子也总在背后对着他指指点点。其实长大之后就明白,无论是女生间的窃窃私语、偷偷关注,还是男生里的排挤和欺负,爱慕也好、嫉妒也罢,都是出于对他样貌的另一种肯定。可那时的萧卓然还是个小小少年,从小又没有父母亲人教导,自然是不会明白这些的。直到二十几岁的年纪,他仍旧会因为旁人的注目而心生厌烦,并且毫不掩饰地把这种厌烦表现在脸上。所以他不笑、寡言,公事上总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有时甚至会故意做出皱眉或者痞笑的浪荡模样。在旁人看来无往不利的相貌优势,在这个人心里却是宁愿从没有过的沉重累赘。
萧卓然望着她微微勾起的嘴角,伸出食指抚了抚,问:“想到什么事了,这么好笑?”
姜如蓝抬手揽住他的肩膀,船起脚,主动吻上他的唇:“没有。”如同清早曦光里鸟雀轻轻地啄食,姜如蓝亲了一下,又一下,不疾不徐地落下一个个的轻吻。
萧卓然原本扶着她肩膀的手向下移,揽住她的腰,手掌收紧,将她整个人带进怀里。平日里冷冰冰的男人此时难得有了点儿火气,将人搂得更紧,同时在她再次轻轻落吻的时候,狠狠亲了回去。
绵长,又火热。萧卓然的吻跟这人平时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无论是从前的放浪不羁,还是如今的持重谨慎,若是让旁人想象他吻人的姿态,总不会想到他会有这样温柔缠绵的心思,这样珍而重之的态度。姜如蓝也不是不惊讶的,从前这人亲人的时候总挟带着一股子世界末日般的狠劲儿,欠缺技巧不说,又急又凶的样子十足要把人生吞了一般,每每都会把她吓得眼泪打转……才一年多不见,居然有了这么大长进?姜如蓝越想越不对劲儿,越觉得不对劲儿越来气,她这一年多为他吃不好睡不好,他却在B市吃香喝辣招秘书,这种吻法,究竟是跟谁练出来的!
“嘶!”萧卓然松了唇,不用看都知道,嘴唇被这丫头咬破皮了,“你属犹的啊?”
姜如蓝歪着头靠在他肩膀上,气息不稳地回了句:“过去你也没少这么叫我……”
“叫你什么?”萧卓然挑起眉毛,略一弯身,就把人抱了起来,“小野猫?”
突然被人打横抱起来,出于保持平衡的本能,也会紧紧搂住对方的脖子。姜如蓝咬着唇有点儿懊恼,笑得跟只狐狸似的,是有多得意她主动搂哪知道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行动上占了便宜,嘴上也不消停:“你这样子,是挺像猫的。平时看着不知道有多乖,其实主意大着呢,又爱勾人,又不好哄。”
姜如蓝横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勾引你了?”
“那天送你回家,你拽着我衣服不让我走,洗完澡还穿那么少出来……”萧卓然越说,嗓音越低,抱着人坐到床边,伸手撩着她耳边的头发丝,一边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还说不是勾引我?”
姜如蓝瞪圆了眼睛:“合着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萧卓然“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在她耳垂上轻轻吻了一下:“玩笑话而已,这也听不出来?”
姜如蓝不是没发现,每每她提起过去,这人虽然没有像过去那样径直否认,但也从来都不会正面回应,总是巧妙地避开从前不提。可他愿意主动开口提出交往,也愿意与她恢复从前的亲密关系,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在默认他就是从前的魏徵臣,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不愿意现在就跟她相姜如蓝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坐在床边:“说吧,有什么事?”
萧卓然说话的调子很慢,仿佛是含了笑,又带着某种漫不经心的意味:“没事就不能找你?”
姜如蓝转过脸看他,萧卓然却已经站起身,桌上摆着一瓶粉红葡萄酒。萧卓然一边倒酒,一边说:“刚刚M&X的古秘书给我打电话,说明天的行程有变动……”
“他们是什么意思,不想好好谈?”姜如蓝皱起眉毛,即便她入这一行没多久,也知道M&X是有名的大公司,事先定好的行程临时取消,这是在玩钓鱼还是另有所图?
萧卓然端着酒杯走回来,递了较少的那杯给她:“别紧张。是沐锦天要过来,他前天到的B市,明天早晨六点的飞机来H市,所以明天咱们不用急着去看厂房,先见见这位M&X的新任总裁。”
粉红葡萄酒盛在半透明的磨砂杯子里,淡淡的粉红色,如同日暮时分天边的云彩,色泽浅淡,口感温软。姜如蓝默默啜了一口,才说:“这种事,你应该跟罗妃商量。”
萧卓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么可怜的语气,我能理解为你是吃醋了吗?”
姜如蓝抬起脸庞,也不知道是因为两人刚刚的拥吻,还是因为酒气熏染,白润的皮肤上染着淡淡绯色,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眼瞳澄净,仿佛两面小小的纯净湖泊。萧卓然这样俯身望着,能从里面看到自己两个小小的倒影,那样专注又澄澈的眼神,仿佛她的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姜如蓝就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说:“公是公,私是私,公司层面的事,该怎样就怎样,我不会为这个无理取闹。”
萧卓然抿了一口酒,伸指刮了下她的鼻尖:“我怎么听着,这话好像还没说完?”
姜如蓝看着他的眼睛,弯起嘴角浅浅一笑:“不过如果Boss说希望我跟着一起,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毕竟整间公司,老板最大,我也不认为自己在工作上会比她差。”
萧卓然摇摇头,喝完最后一点儿酒,用手揉着她的额头:“谁要以为你是个乖乖巧巧的,才是真傻。”
姜如蓝站起身,他只给她倒了半杯酒,现在竟然觉得头晕沉沉的。萧卓然也看出她的不适,忙扶住他的肩膀:“怎么了,头晕?”
姜如蓝摇了摇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没事。你这酒该不会下了迷魂药吧,我才喝一点儿就觉得晕。”
萧卓然一拍额头,语气里有一点儿懊恼:“我忘记你现在身体还虚着,而且这酒也没什么度数……”萧卓然扶着她坐下来,“我去给你倒点儿温水。”
手机铃声响起,是酒店前台打来的:“请问是姜小姐吗?客房打扫说地毯比较难清理,可能要整块换掉……”
“我知道,给你们添麻烦了,不好意思。一共要多少钱,我会赔偿。”
前台的声音听起来很是为难:“这个之前您就说过了,我们知道。问题是现在正好赶上H市旅游旺季,我们没有多余的空房了。”对方顿了顿,又用试探的语气问道:“您应该是跟您的朋友一起吧,刚才有位罗小姐订下了十五楼的一个房间,您看要不您跟您的朋友合住一晚……房间大概要到明天才能收拾好。”
萧卓然站在一旁问:“怎么了?”
“没事。”姜如蓝在大脑里飞快盘算着,要跟罗妃去住是不可能了,人家之前话已经说得明明白白的,就是不想跟她合住。可要是住在萧卓然这儿……她仰起头看他,“我的房间有点儿问题,前台说今晚不能住了,今晚我可不可以……”
萧卓然点了点头。姜如蓝便答:“今晚的事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今晚跟我同事合住。”
那边道了声“晚安”,便挂断电话。
“你的房间怎么了?”萧卓然问。
姜如蓝只觉得额头隐隐抽痛,罗妃那是不能合住,池然是压根儿不可能合住,她在H市又不认识其他人,正如酒店前台所说,这个节骨眼儿,出去找其他酒店估计也不会有结果,房间一定早就排满了,她实在没有其他选择了。再加上当初订房间时,给萧卓然订的就是商务大床房,房间又大又舒适,还有沙发,就是睡沙发也能打发一晚,她才征询他的意见。姜如蓝心里明白得很,让这个男人同意她借宿容易,可跟他解释房间的事就难了。如果是个陌生的男人,或许还能找到个比较合情理的缘由搪塞过去,可眼前这个不是一般人啊!拥有超强观察力和推理能力的某人,她到底要怎么说才能不让他起疑,这可是近两年来最考验她智商的事件了。
见她久久不抬头,萧卓然捏了捏她的下巴:“怎么不讲话?”
姜如蓝咬着下唇,脸颊的绯色由浅转浓,小声说:“刚回宾馆的时候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我把床单弄脏了……然后前台说现在没有换洗的床单。还有浴室的喷头也用不了,他们说正在让人修,不过要等一会儿……”
“哦。”萧卓然的手指仍然在摩挲她的下巴,却没有其他的话。
姜如蓝抬起脸,却见他眼眸微弯,看着自己的神情似笑非笑,好像在端摩着什么。姜如蓝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拍开他的手轻斥:“你那是什么表情。”
萧卓然跟逗猫似的揉着她下巴内侧和脖颈的皮肤,语调低沉,且是含了笑意的:“我在想,你这丫头还真够鬼的……”
“什么意思?”搁在床边的手指缓缓收紧,面前这个人……她从来不敢小觑。
萧卓然唇边的笑意缓缓加深,如同投入石子的湖水,水波圈圈荡漾开来,不知不觉间就乱了人的心和眼:“跟我同睡一张床,却又借口来了经期……我要有半点儿图谋不轨的想法,那还真是禽兽不如了。”
姜如蓝脸涨得通红,站起身辩驳:“我可以睡沙发。”
“嗯……姜秘书有志气。”
姜如蓝被他一句接一句地堵,气得直磨牙:“那要不你睡沙发!”“我感觉那张沙发,跟你的身高比较匹配。”
“这会儿不讲绅士风度了?”
“绅士风度也要分时间场合。”萧卓然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以及……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