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侃侃大唐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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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太宗篇·脊梁

十九年的西天取经已经结束,所有的苦难和荣耀也都已经是过眼云烟。如今玄奘心中所念的便是如何将自己所带回的梵文经卷翻译成汉文,以此终结佛门内部由于长期以来典籍缺失加之翻译曲解而造成的混乱。

然而这事儿说起来容易,实际却是一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玄奘此次一共带回佛经一百六十多部,仅拿他最看重的《瑜伽师地论》来说,共有梵文四万颂。按照汉译佛经通常将一颂翻译成四句计算,光这一部经书就有十六万句,一百多万字。

所以面对如此庞大的工程,玄奘只能从最重要的几部经书入手,穷毕生精力能多译一部是一部。

除此之外,他还必须争取到皇帝的支持,因为除翻译外,誊录、校对等繁琐的工作同样需要有人去做,仅靠玄奘显然难以完成。

可问题是,李唐王室向来推崇道教,尤其在初唐,李渊甚至一度下过清理寺庙的指令。虽然到了李世民这里佛爷的情况有所好转,但依旧被妥妥排在道爷屁股后面。

于是玄奘不得不拿出很大一部分精力为李唐皇室服务,以此来争取国家的支援。

在接下来的十几年中,玄奘网罗了大唐最优秀的一批僧人,将整个译经工作分解成十道工序,然后在他的统一主持下,大家分工合作。

由于通晓汉文与梵文,又对佛经理解深刻,所以玄奘独自承担了其中最核心的一部分工作。

事实证明,玄奘对于语言的把握和对佛法的理解确实远非常人可比,由他所译的佛经堪称中国乃至世界翻译史上的一座丰碑。例如当今佛门最为世人推崇的《般若波罗蜜心经》便是玄奘所译的版本,其中那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可谓家喻户晓、妇孺皆知。

麟德元年(公元664年)正月初三,玄奘缓缓合上了手边的经卷。摆在他面前的,正是刚刚翻译完毕的《大般若经》。

十九年时间,译经四十七部,一千三百三十五卷,艰苦劳作已经榨干了他所有的精力。

面容苍老的玄奘抬起头,平静地告诉身边的弟子,自己归期将至,译经工作只能做到这里了。

五天之后,玄奘卧病不起。弥留之际的他,梦到成百上千人身着华服,伴随着音乐从天而降……

二月五日夜,玄奘静静地在玉华宫圆寂,享年六十二岁。

有人说,在汉人建立的政权里,先秦有孔子,秦汉有董仲舒,两宋有朱熹,明朝有王阳明,唯独光辉灿烂的大唐少了足够彪炳史册的伟大思想家。我想说,其实你们不该忘记玄奘。

尽管他是佛门中人,但由他发扬光大的诸多佛教理论却在广泛传播的过程中对中国古典哲学的发展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在隋唐之前,作为主流思想派别的儒学几乎就是一门教条式学说,随便翻翻《论语》,如果不算后人的阐释,仅看原文的话,上面基本都是在直接告诉你应该怎么做,而很少去讨论为什么这么做。

换句话说,其中少了对人与世界二者关系的思辨。而这一点恰恰是佛学所研究、探讨的重点所在。

因此,当有了佛学这一剂强心针的注入,朱熹才得以划时代地将儒学的侧重点转移到对人和世界关系的探讨上,而之后王阳明所创立的心学更是将我国古代哲学推上了一个令人惊叹的高度。

还记得鲁迅先生在《中国人失掉自信力了吗》一文中曾写道:“我们自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虽是等于为帝王将相作家谱的所谓‘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们的光耀,这就是中国的脊梁。”

没错,那个独自跋涉在西行路上舍身求法的玄奘,留给我们的,正是这样一个坚强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