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落花人独立
到了龙山城一年有余,三人也逐渐习惯人间生活,缭彩不喜吵杂,索性在城外僻静地方购置几亩土地,培植各色奇花异草,城里则开着一间花店由秋裁、空桑一起掌管,到了暮色时分,二人便趁着夕阳出城回家。
这一日天方擦黑,郊外便已寂静无声,漫天的星斗与一轮残月将脚下路途照的安宁,无际的田间里全是夏虫鸣叫,不时还有星火小虫飞舞其间,眼看拐过小路就要走到小院门口,却见不远处灯火通亮,吵吵闹闹,不少邻村之人都从屋里爬起来看热闹,围了一圈指指点点好不热闹。
空桑与秋裁互看一眼,立马快步上前,却见屋前不少青年伙计提着灯笼,站成一排,门外还停着顶轿子甚是华美,进了院子刚至天井就听屋内缭彩之声,“三更半夜来提亲是什么意思,你家主母又何在?”
一个女人急忙回答:“唉,我家夫人啊身体不适,久卧病榻,不方便来此,这夜里提亲也是咱们这儿的讲究,取义夜长梦多当立早婚。我呢是咱们龙山城要价最高金口媒婆,请我来说媒那一定是主家极为重视的,还请夫人放宽心!”
听着媒婆一口油腔滑调的方言缭彩端着茶的手不由捏了捏瓷白的杯盏,不施脂粉的眉头也皱了皱,这洛家夫人分明好端端的在她的深宅之中为何又说是久卧病榻?何况来此一年多哪里听过什么夜长梦多习俗,这样明目张胆的胡说八道简直让人气闷。
媒婆看她不动声色,又和颜悦色说:“这位夫人啊,咱们洛家可是城中排的上名的富户,更何况娘家还有亲戚在帝城当差可谓荣华富贵一身享啊,咱们空桑姑娘嫁给洛大少爷绝对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你可不知道龙山城多少姑娘排着号等着盼着要嫁到洛府呢,若非有位铁口直断的老神仙说空桑姑娘与我家少公子乃是绝配,我家夫人也绝不会想到这里来提亲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缭彩放下手中茶盏斜睨一眼,“难不成我们这小门小户的姑娘就配不上你大家公子,也不打听打听我们空桑可是万里都挑不上的美人,别说你们小小商贾之家,不少帝城的达官显贵都趋之若鹜,若非是我舍不得女儿远嫁他乡,还能轮到你洛家来此提亲?回去告诉你们主母不能重礼相聘,亲自说媒,这门亲事不谈也罢!大不了我带着两个女儿去帝城,谋一门好亲事,也比受这摆高踩低的气好过些。”
不愧是天帝长姐一席话立马说的媒婆变了颜色,赶忙说:“夫人何必动怒,咱们好说好说,这可是门好亲事呀!”
“好亲事?”缭彩深吸一口气,重新端起了茶盏,抿了一口,说的漫不经心,“我可听说咱们洛大公子自小体弱多病如今已是弱冠之年却还未能接手家中生意,这婚事怕是为了冲喜延寿吧?”
媒婆还要开口,缭彩立马站了起来,“好了,时辰不早还请早回,回去劳驾转告洛家主母,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之聘一样也少不得!金龙彩凤、二仙合和、双喜麒麟之礼一样也缺不得,你家那药罐子是娇生惯养的公子,我家这丫头也不是路边捡来的小姐,若不明媒正娶,三礼六聘奉为少夫人,这婚事便罢了!”说完打开大门,摆出送客之姿。
媒婆碰了一鼻子灰心里万没想到这山野之地的妇人口舌竟然这般厉害,赶忙赔笑说了几句好话匆匆离去。
空桑与秋裁见提亲的人走远才小心钻进屋子,一个小心翼翼去换茶,一个便赶紧蹲下捶腿。缭彩看着这两个鬼灵精,忍不住笑了出声,“你们倒是有眼力的,唉,离了这么些年人间,到头来还是一般模样,空桑啊,照这般看,你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空桑点点头,心中颇为感动,说了句:“我理会的。”
第二日一早洛家主母便早早来了,虽言语之中多少有些桀骜不驯,但碰上缭彩这样有气势有能耐的自然没占到半分钱便宜,明里暗里都是吃亏,还总是摆着一张家教甚好脸,让你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总算是敲定了时日聘礼,临走时候洛家主母也还了一句轻飘飘的话,“亲家啊,如今婚事彩礼都说定了,只是我与黯笙身子骨都不大好,再加上洛家人丁稀薄所以就不大张旗鼓了。”
缭彩还之一笑,心里比谁都敞亮,不就是舍不得花钱吗,不过也好万一闹得满城风雨,惹来了几个多嘴散仙,传到天帝那里又是事情,到时候不免要费一番唇舌给那个不近人情的弟弟解释,索性顺水推舟送她个人情,也给自己个清净,“亲家说的周全,咱们是明媒正娶的婚事,大与小都不是什么要紧的,还是保重身体为上!”
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管你大办小办,只要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回去,也由不得你们随便抵赖二人的关系了。
洛家主母整了整鬓发,纵然心有不快但也不失礼仪,还是硬着头皮扯出一张无可挑剔的笑,躬身上了轿子。
“主人!她摆明欺负人,方才喝茶的时候还自诩什么家大业大,怎么现如今连一场热热闹闹的婚事都操办不起了,呸,瞧不起人的东西!看我不让他家百花凋敝,寸草不生!”秋裁看轿子走远气呼呼的跑到跟前叫嚷。
“胡闹!”缭彩瞥了她一眼,“不大办有不大办的好处,你安安静静的呆着就是,聒噪什么。”
“我呆不下去了!”秋裁气的直顿足,“下界怎么净是些薄情冷面之人,也不知是他们哪世修来的福气,能过上这等富贵日子!真是恼人!”
缭彩冷哼一声,“哪里都有这样的人,只是在昆仑十二天你等跟着我不曾见识罢了,若我并非天帝长姐,没有那样的尊荣,你们就等着挨人冷眼吧!这些都受不住,以后若我云游归西,可得有你熬了!”
秋裁瘪着嘴,哼哼唧唧也说不出话来,只是苦叹一声,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