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堪将对玉人
“公子你在这荒郊野外做什么?不怕被妖怪吃了吗?”
“小生路不识途,在山间迷路了,才惊扰到姑娘,还请原宥则个!”
云锦天幽幽的看着嫩碧交映中的一对男女,比绯紫流彩的紫薇花还好看些。心里嘀咕:“这是谁的梦境?”
女子莞尔一笑,黯淡了一春光景:“真是个迂腐书生,不过天色晚了,只怕你此时是出不去了,若是你敢就在我屋里住下,明日一早再走!”
书生脸上一红:“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只怕有损姑娘清誉……”
“我没有什么清誉,你上山时没听人说这里住着个名叫吼的妖怪么?我便是了!”
明月山的吼会吃人,山下的妇人常常用它吓唬孩子,说它长了一张血盆大口,毛茸茸的脸,除了声音和女人一般其余都与传说中的妖怪并无二样。
“盯着我看什么?”吼发了话,好似敲击在书生心口一般,泛起波澜。
“姑娘没有那么大的嘴,也没有毛茸茸的脸……”声音低的连自己都快听不见了,“还很好看,啊,实在冒犯!”
女子从房间里拿出一张毛茸茸的胡头在他面前晃了晃:“你说的是这个?”
男子这才明白原来那可怕的传说皆是来自她手上的东西,会心一笑,又那般紧张。
忽然周遭碧翠微冷揉碎成一片暑热燥动,虫鸣此起彼伏,在这深山中奏起一段醉人的歌谣。
“公子你每日都来这里,父母不问你吗?不怕别人说你的坏话吗?”清辉如水在苍茫山野中洒下一片雪白,恰恰打在女子的脸上,和晚宴上的幽魂分毫不差,只是更多了些无双的灵动与顾盼的窈窕。
书生回眸一笑如清风拂面般温暖人心:“我父母早亡,家里也没有什么亲戚朋友,所以和你一般也是不在乎他们说的!只是你一直都没说为什么要一个人在深山之中,难道你真是妖怪吗?”
女子明眸皓齿笑弯了腰,“我要是妖怪一定先吃了你这个细皮嫩肉的俏公子!”说着理理额前发,“我在替师父守候一样事物,那样事物师父说一定要守一辈子才行。”
书生好奇问:“是什么事物?要守这么久?”
清风骤起,吹得女子的衣袂飞舞,发丝流动间轻启樱唇,“我的心,师父说让我命中有劫,不能沾染世间之情,不然一定会万劫不复!”眸光流转又看向书生:“倒是你这样天天不辞辛劳在山间奔波,又是为什么?”
书生低下头,深吸了口气道:“我们家乡有个习俗只要见一个女子九十九天,就能向她表露心迹。若是她答应便能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女子明眸闪动,声音流出唇齿:“那还差几天”
“就是今天”
骤然间天地静止,星光黯淡,唯有这书生的眼睛才是夜里最夺目的事物,女子无法如约,她再也守不住自己的心了。真的是万劫不复也甘愿。
轰然间电闪雷鸣,无数霹雳击乱了夏夜美景,碎做一片如血的夕阳。
“你是谁?”竹屋前立了一个清秀的男子,比书生好看了不知多少。
“在下尤延庆,在山中漫步无意中行路至此,实在抱歉!”他说的情真意切,一笑间似能夺人心魄。
“说谎!”女子眉宇促成一个浅浅的川字,手心都沁出了汗,“我在林中设了结界,任你如何漫步都没有用。”
他依旧那般悠然自得:“那姑娘说说看,我是如何走到你面前来的?”
“那是因为你身上有我丈夫的香味,我才放你进来!”
“香味?”他神情几分松动。
“我为我丈夫秘制了一门香,香味天下无二,谁也仿不了!你说你们把我丈夫怎么了?”说着手里捏出一支洞箫,放在嘴边道:“我是蟾月一脉的灵师,最善于凝界制香,如若你再不上说出实情,我可要取你性命了!”
他吓得抖如筛糠,脸上的镇定一刹那碎做无数惊恐,“姑娘,姑娘手下留情!”
女子神情俨然,一双美目不自然的射出怒火瞪着他:“快说!”
“在下,在下也是被逼的!现下您的丈夫在咱们仙临城首富余泽真余员外那里做客,我,我是被余员外的外甥打发来的!他们让我勾引姑娘,其实,其实我也有喜欢的人了!”
女子看他说的可怜放下手中洞箫问:“既然有喜欢的人为什么还要做这等龌龊事!”
他低下头缓缓坐在石阶上道:“你不懂,我是一个戏子……”
“戏子怎么了?”女子也陪他坐下,眨着眼睛一脸不解。
“戏子若是喜欢上了普通人家的姑娘或许还好,可若是喜欢上了余员外的独女那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脸上的苦楚,萧瑟了晚霞,孤独了秋日里的枫叶。
“那些大户人家瞧不起我们这个行当,就算是我与余小姐两情相悦,也难修成正果!所以只能暗暗传送信物,没想到被他的表哥发现,他表哥是个纨绔子弟,比市井无赖还要可恶!他说如果我不来勾引你,就要逼死我的父母!”
女子惊呼出口,黛眉更紧,“他怎么这般狠毒,动不动就拿别人父母作威胁……可是他为什么又要你来,来我这儿?”这样的话女子说不出口。
“因为余员外看上了你的丈夫韩公子。想招他为婿,可韩公子至死不从,就将他软禁在房间里!”
“这不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么?强求不得啊!”女子不懂得人间的事,一脸茫然。
“强求不得的是感情,能强求的是让余家后继有人,韩公子做事勤奋,又精通算学,是一等一的经商奇才,加之儒雅非常又独身一人,如若能让他入赘余家,余家多的可不是一个贤婿!而是一个维系家业的主人!”
原来余员外是想用女儿的终生幸福换来自己丈夫的一身才华,得到的是余家今后的繁荣富贵!商人就是商人,精打细算的本事谁人能及。感情对他而言不过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多了不会生财,少了也没有损失。
“我要去救我丈夫!”女子毅然站起,道:“他既然是我丈夫,别的女子情愿也好不情愿也好,都不能碰他!”
“姑娘!”尤延庆忙叫住她:“听我的一句劝,远远离开这是非之地,铜臭之气一旦沾染,不脱一层皮是洗不掉的!他们已经有所防备,好像请了一个能杀人于无形的江湖高手,只怕你孤身前去凶多吉少!”
女子回眸一笑宛若春花灿烂,道:“多谢公子好意,这是我的劫数,我已经在劫难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