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dwhyshouldwecareaboutwhat“theotherpeople”thinkofus?Arewenotjustasgood(ifnotbetter)judgesofourselvesasthey?Andisnotconventionalityafterallaman-madething?Isnotanintelligentmanorwomangreaterthanconventionality?Thesabbathwasmadeforman,andnotmanforthesabbath!Hoeverytrue!...
ToMrs.H.S.W.Jan.27,1916
〔中译〕汝曾惊叹,“不知一位东方人,在其内心深处,对于一些年轻之美国女士,会想些什么”(关于她们之反习俗)?……
以吾观之,全部之症结在于言行一致。要么选择绝对主义,要么选择自由主义;或是将妇女视为一玩偶,或是将妇女看作一自由人。也可将她锁于深闺,也可将她完全解放。
目前,据吾理解,美国人对待妇女基于此原则:即认为,妇女乃一自由人,乃一理性人。汝会相信她吗?当她自由时,偶尔会做出反习俗之举动,即使如此,汝还会相信她吗?相信她具有自由地、理智地处理之能力吗?倘若汝不相信她,那么,合乎逻辑的、恰当的办法,便是将其锁于深闺,不让其越雷池半步。此即言行一致。然而,倘若汝相信她,那么,就要让她获得真正的自由,让她做她自以为合适、能胜任之事情。此亦即言行一致。
在自由和奴役之间,没有空隙,没有中间道路。……
我们为什么要在意“别人”对我们之看法呢?如何准确地评价我们自己(如果不是更行的话),我们不是和他人一样能行吗?习俗不也是人造之物吗?难道习俗要比一个理智之男人或女人更伟大吗?安息日是为人而设,不是人为安息日而设!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呀!
致H.S.W.太太
1916年1月27日
一七、美国银币上之刻文
(一月廿七日)
(此段是前函中之一段)
IrememberthefirsttimeIsawtheAmericandollarandwasgreatlytouchedbythesimpleinscriptiononit:“InGodwetrust.”Itrecalledtomymindalltheprecautionarymethodsoftestingandguardingagainstcounterfeitmoneyinmyowncountry,-andIwasashamed.
Butafter6years’timeIhavecometofindfaultwiththisinscriptionwhichthensogreatlyincitedmyadmiration.Abetterinscription,Ithink,wouldbe:“Inmanwetrust.”
Jan,27,1916
〔中译〕余曾记得,余第一次见到美元时,就被它上面之一句铭文深深感动:“吾人之信仰在于上帝。”它使余想起,所有吾国鉴别和防范伪币之预防举措。--此时,余不禁汗颜。
然而,六年之后,余终于从这句铭文中找出疵点,尽管此铭文在当时曾激起吾无限的钦佩之情。余斗胆以为,更好之铭文恐怕是:“吾人之信仰在于人。”
1916年1月27日
一八、和叔永题梅、任、杨、胡合影诗
(一月廿九日)
叔永近寄诗题梅、任、杨、胡合影(影见本卷第二二六页),其诗曰:
适之淹博杏佛逸,中有老梅挺奇姿。
我似长庚随日月,告人光曙欲来时。
余昨夜亦成一诗和之。
一
种花喜种梅,初不以其傲,欲其蕴积久,晚发绝众妙。
二
种树喜长杨,非关瘦可怜。喜其奇劲枝,一一上指天。
三
亦爱吾友任!古道照颜色。书来善自拟,“长庚随日月”。
人或嫌其谦,我独谓其直。若曰“为晨鸡,一鸣天下白”。
四
我无三子长,亦未敢自菲。行文颇大胆,苦思欲到底。
十字以自嘲,倘可示知己。
近来作诗颇同说话,自谓为进境,而张先生甚不喜之,以为“不像诗”。适虽不谓然,而未能有以折服其心,奈何?(寄叔永)
一九、读音统一会公制字母
(一月卅一日)
〔原注〕作母用,取其双声。作韵用,取其叠韵。(用古双声叠韵)
母音二十四
古外切,今读若“格”,发声务短促下同。
五忽切,今读若“我”。
苦泫切,古“畎”字,今读若“欺”。
都劳切,今读若“德”。
奴亥切,古“乃”字,今读若“纳”。
普木切,小击也,今读若“泼”。
府良切,今读若“弗”。
苦诰切,今读若“克”。
居尤切,延蔓也,今读若“基”。
疑检切,读“腌”上声,今读若“腻”。
他骨切,同“突”,今读“脱”。
同“包”,今读若“拨”。
莫狄切,今读若“墨”。
同“万”,今读若“物”。
古“节”字,今读若“子”。
古“”字,今读“私”。
丑亦切,今读若“痴”。
呼旰切,今读若“黑”。
同“力”,今读若“勒”。
亲吉切,今读若“此”。
真而切,今读若“之”。
式之切,今读若“尸”。
古“下”字,今读“希”。
今读若“入”。
介音三
于悉切,今读若“衣”。
疑古切,古“五”字,今读若“乌”。
丘鱼切,饭器也,今读若“迂”。
韵十二
于加切,今读若“阿”。
余支切,流也,今读若“危”。
于救切,今读若“呕”。
古文“隐”字,今读若“恩”。
“阿”本字,今读若“痾”。
古“亥”字,今读若“爱”。
羊者切,语已辞,今读“也”。
于尧切,小也,今读若“豪”。
乎感切,嘾也,今读若“安”。
古“肱”字,今读若“哼”。乌光切,跛曲径也,今读若“昂”。
而邻切,今读若“儿”。
二〇、论革命
(一月卅一日)
Idonotcondemnrevolutions,becauseIbelievethattheyarenecessarystagesintheprocessofevolution.ButIdonotfavorprematurerevolutions,becausetheyareusuallywastefulandthereforeunfruitful.“Whenthefruitisripe,itwillfall”,saysaChineseproverb.Prematurepluckingonlyinjuresthefruit.ItisforthisreasonthatIdonotentertainmuchhopefortherevolutionsnowgoingoninChina,althoughIhavedeepsympathyfortherevolutionists.
PersonallyIprefertobuildfromthebottomup.Ihavecometobelievethatthereisnoshort-cuttopoliticaldecencyandefficiency.Themonarchistshavenodesireforpoliticaldecencyandefficiency.Therevolutionistsdesirethem,buttheywanttoattainthembyashort-cut-byarevolution.Mypersonalattitudeis:“Comewhatmay,letuseducatethepeople.Letuslayafoundationforourfuturegenerationstobuildupon.”
Thisisnecessarilyaveryslowprocess,andmankindisimpatient!But,sofarasIcansee,thisslowprocessistheonlyprocess:“Itisrequisitetorevolutionsaswellastoevolutions.”
ToProfessorH.S.WilliamsJan.31
〔中译〕吾并非指责革命,因为,吾相信,这也是人类进化之一必经阶段。可是,吾不赞成早熟之革命,因为,它通常是徒劳的,因而是一事无成的。中国有句古话,叫做“瓜熟蒂落”。果子还未成熟,即去采摘,只会弄坏果子。基于此理由,吾对当前正在进行的中国之革命,不抱太多的希望。诚然,吾对这些革命者则深表同情。
作为个人来说,吾倒宁愿从基础建设起。吾一贯相信,通向开明而有效之政治,无捷径可走。持君主论者并不期望开明而有效之政治。革命论者倒是非常渴望,但是,他们却想走捷径--即通过革命。吾个人之态度则是:“不管怎样,总以教育民众为主。让我们为下一代,打一个扎实之基础。”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之过程,十分必需之过程,可是,人却是最没耐心的!以愚所见,这个缓慢之过程是唯一必需的:“它既是革命之必需,又是人类进化之必需。”
致H.S.维廉斯教授
1月31日
二一、《水调歌头》寿曹怀之母
(二月二日)
二哥书来为曹怀之母七十寿辰征诗,不得已,为作一词如下:
水调歌头
颇忆昔人语,“七十古来稀”。古今中寿何限?此语是而非。七十年来辛苦,今日盈庭兰玉,此福世真希。乡国称闺范,万里挹芳徽。
春风暖,祧花艳,鳜鱼肥,壶觞儿女称寿,箫鼓舞莱衣。遥祝期颐寿考,忽念小人有母,归计十年违。绕屋百回走,游子未忘归。
二二、与梅觐庄论文学改良
(二月三日)
与觐庄书,论前所论“诗界革命何自始,要须作诗如作文”之意。略谓今日文学大病,在于徒有形式而无精神,徒有文而无质,徒有铿锵之韵貌似之辞而已。今欲救此文胜之弊,宜从三事入手:第一,须言之有物;第二,须讲文法;第三,当用“文之文字”(觐庄书来用此语,谓ProseDiction也)。时不可避之。三者皆以质救文胜之敝也。
二三、“文之文字”与“诗之文字”
(二月三日)
觐庄尝以书来,论“文之文字”与“诗之文字”截然为两途。“若仅移‘文之文字’于诗即谓之革命,则不可,以其太易也”。此未达吾诗界革命之意也。吾所持论固不徒以“文之文字”入诗而已。然不避文之文字,自是吾论诗之一法。即如吾赠叔永诗:“国事今成遍体疮,治头治脚俱所急”,此中字字皆觐庄所谓“文之文字”也,然岂可谓非好诗耶?古诗如白香山之《道州民》,李义山之《韩碑》,杜少陵之《自京赴奉先咏怀》《北征》及《新安吏》诸诗,黄山谷之《题莲华寺》,何一非用“文之文字”?又何一非用“诗之文字”耶?
二四、论译书寄陈独秀
(二月三日)
……今日欲为祖国造新文学,宜从输入欧西名着入手,使国中人士有所取法,有所观摩,然后乃有自己创造之新文学可言也。……
译事正未易言。倘不经意为之,将令奇文瑰宝化为粪壤,岂徒唐突西施而已乎?与其译而失真,不如不译。此适所以自律,而亦颇欲以律人者也。……
译书须择其与国人心理接近者先译之,未容躐等也。贵报(《青年杂志》)所载王尔德之《意中人》(OscarWilde’sTheIdealHusband)虽佳,然似非吾国今日士夫所能领会也。以适观之,即译此书者尚未能领会是书佳处,况其他乎?而遽译之,岂非冤枉王尔德耶?……
二五、叔永答余论改良文学书
(二月十日)
……要之,无论诗文,皆当有质。有文无质,则成吾国近世委靡腐朽之文学,吾人正当廓而清之。然使以文学革命自命者,乃言之无文,欲其行远,得乎?近来颇思吾国文学不振,其最大原因乃在文人无学。救之之法,当从绩学入手,徒于文字形式上讨论,无当也。……
二六、杏佛题胡、梅、任、杨合影
(二月十四日)
良会难再得,光画永其迹。科学役化工,神韵传黑白。
适之开口笑,春风吹万碧,似曰九洲宽,会当舒六翮。
觐庄学庄重,莞尔神自奕,糠秕视名流,颇富匡时策。
其旁鲁灵光,亦古亦蕴藉,欲笑故掩齿,老气压松柏。
诸君皆时彦,终为苍生益。小子质鲁钝,于道一无获。
作诗但言志,为文聊塞责。必欲道所似,愿得此顽石。
既为生公友,岁久当莹泽。
杏佛此诗大可压倒叔永及适两作。
二七、《诗经》言字解
(二月廿四日)
尝谓余自去国以来,韵文颇有进境,而散文则有退无进。偶检旧稿,得辛亥所作《〈诗经〉言字解》读之,自视决非今日所能为也。去国以后之文,独此篇可存,故以附于此而记之,以识吾衰退,用自警焉。
《诗》中言字凡百余见。其作本义者,如“载笑载言”,“人之多言”,“无信人之言”之类,固可不论。此外如“言告师氏,言告言归”,“薄言采之”,“陟彼南山,言采其蕨”之类,毛传郑笺皆云“言,我也。”宋儒集传则皆略而不言。今按以言作我,他无所闻,惟《尔雅·释诂》文“邛,吾,台,予,朕,身,甫,余,言,我也。”唐人疏《诗》,惟云“言我《释诂》文”。而郭景纯注《尔雅》,亦只称“言我见诗”。以传笺证《尔雅》,以《尔雅》证传笺,其间是非得失,殊未易言。然《尔雅》非可据之书也。其书殆出于汉儒之手,如《方言》《急就》之流。盖说经之家,幕集博士解诂,取便检点,后人缀辑旧文,递相增益,遂附会古《尔雅》,谓出于周孔,成于子夏耳。今观《尔雅》一书,其释经者,居其泰半,其说或合于毛,或合于郑,或合于何休、孔安国。似《尔雅》实成于说经之家,而非说经之家引据《尔雅》也。鄙意以为《尔雅》既不足据,则研经者宜从经入手,以经解经,参考互证,可得其大旨。此西儒归纳论理之法也。今寻绎《诗》三百篇中言字,可得三说,如左:
(一)言字是一种挈合词(严译),又名连字(马建忠所定名),其用与“而”字相似。按《诗》中言字,大抵皆位于二动词之间,如“受言藏之”,受与藏皆动词也。“陟彼南山,言采其蕨”,陟与采皆动词也。“还车言迈”,还与迈皆动词也。“焉得谖草言树之背”,得与树皆动词也。“驱马悠悠言至于漕”,驱至皆动词也。“静言思之”,静,安也,与思皆动词也。“愿言思伯”,愿,邓(郑)笺,念也,则亦动词也。据以上诸例,则言字是一种挈合之词,其用与而字相同,盖皆用以过递先后两动词者也。例如《论语》“咏而归”,《庄子》“怒而飞”,皆位二动词之间,与上引诸言字无异。今试以而字代言字,则“受而藏之”“驾而出游”“陟彼南山而采其蕨”“焉得谖草而树之背”,皆文从字顺,易如破竹矣。
若以言作我解,则何不云“言受藏之”,而必云“受言藏之”乎?何不云“言陟南山”“言驾出游”,而必以言字倒置于动词之下乎?汉文通例,凡动词皆位于主名之后,如“王命南仲”“胡然我念之”,王与我皆主名,皆位于动词之前,是也。若以我字位于动词之下,则是受事之名,而非主名矣。如“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此诸我字,皆位于动词之后者也。若移而置之于动词之前,则其意大异,失其本义矣。今试再举《彤弓》证之。“彤弓弨兮,受言藏之。我有嘉宾,中心贶之。”我有嘉宾之我,是主名,故在有字之前。若言字亦作我解,则亦当位于受字之前矣。且此二我字,同是主名,作诗者又何必用一言一我,故为区别哉?据此可知言与我,一为代名词,一为挈合词,本截然二物,不能强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