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之后,青云门收徒之日。
天下三大巨头之一的青云门收徒,是每五年将这五年中弟子出外游历试炼发现的可造之材有缘之人带回门中,五年之后观资质决定去留,留下的收入门中,人数不等,不过有教无类乃道祖所传,如非太过驽钝,少有被送下山去。
各门各派都免不了有些人去观礼,尤其是关系亲近的更是如此,焚香谷远在南疆,天音寺责无旁贷,前几届都是普智上人跟主持讨了命令前去,顺便跟道玄上人谈谈佛道同修的想法,自然是被断然拒绝,还让两派的关系恶了几分。
如今普智云游而去,新入寺的普京大师便讨了这个差事,尤离半年抄写经文上百卷,以散心的名义要求普泓自然不好拒绝,况且就算他自顾自的要求离开也没人能阻拦,只是何必呢?
这一方世界的修行之人,大多会在入道之后炼制一件与自己法力心血相通的贴身法宝,往往一生仅此一件,只因天才地宝难得,唯独各派掌门才有例外,或者有获得前人遗物、上古法宝之类的,譬如焚香谷失传的玄火鉴、道玄真人的定神珠、普泓主持的轮回盘。
尤离乃是高屋建瓴,佛国境界理论上已经超越这方世界所有人,实力的差距也只是锻体重炼之后从头开始,力量积累上的差异,如此修行怎么不快,半年时间悟通《大梵般若》法诀上的所有关窍,全寺震动,普泓法师拍案惊奇,如今只差自己领悟体会,不断深入挖掘自身。
由于尤离随身无法宝,过去佛身在佛国以为根本,奇门佛宝白骨莲台作为连通光球和尤离的渠道,以及佛国力量的核心一环留在佛国,一时之间居然捉襟见肘。
实际上只是他没有确定需要一个什么称手法宝,否则分分钟都可以从光球那兑换材料,只是普泓误以为尤离囊中羞涩,从寺内藏宝阁取出传下的一柄戒刀,赠予尤离权作防身。
尤离自然笑纳,以法力洗练戒刀一月,便带着几名天音寺弟子,御器飞往青云门。
尤离毕竟曾经领悟过步步生莲神足通,此时灵感顿生法力一转,戒刀光芒收敛化为莲花贴于几人身上,尤离一步踏出,便是里许距离,而且几名弟子也都被提携,跟着尤离便是一动。
尤离步步踏出,速度剧增,不过半日有余,就到了青云山下,同门拜访自然有些章程,尤离带人落在七脉之外入山之处的迎客峰上,几名青云门弟子通传了一会,就带人迎上了通天峰。
道玄真人倒是没有失礼,带着龙首峰首座和小竹峰首座一同迎接,其他首座或出行或在自家峰上教导弟子,并未来齐。
尤离也不在意,毕竟又不是主持亲自前来,大家又都是修行之人没那么多俗世繁文缛节,自然相见甚欢,道玄将尤离引入青云观品茶,几名弟子也有道童引到其他地方招待,不必担心。
茶过三巡,尤离看着道玄真人道:“多谢真人接待,不知贵派收徒仪式何时开始?”
道玄真人气质出尘,鹤发童颜,一举一动飘渺逍遥,浑如有道真仙,上清境修为也是不凡,不愧为天下最强几人之一。
真人抿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笑道:“普京禅师稍安勿躁,因为再过五年便是我青云每甲子一次的‘七脉会武’,故而这一次收徒将是十年内唯一一次,本派将会多些筹备,故而比往日稍稍推后一两天,希望禅师莫要等的心焦。”
尤离心思电转,笑道:“真人说的哪里话,这下贫僧真要叨扰了。”
道玄真人温和一笑,干脆道:“稍后我便命弟子带真人去休息的地方,往年普智禅师前来都是住在龙首峰上,不知禅师感觉如何?”
尤离笑了笑,开口道:“久闻大竹峰黑节竹天下独有,与小竹峰泪竹同是竹中珍品,小竹峰乃贵派纯由女子一脉,不敢惊扰,不知真人可否安排小僧留宿大竹峰?还望田首座不嫌和尚麻烦。”
道玄真人哈哈一笑:“禅师客气了,田师弟待人热诚,为人稳重厚道,必然欢迎之极,还请禅师稍等,我命弟子带禅师前往大竹峰。”
尤离合掌致谢,一时间宾主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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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竹峰首座田不易,说是稳重厚道,其实就是性子疲懒,连教徒弟都嫌麻烦,虽然在传授功法上仔细明确,偶尔也检查各人进度,却少有督促,比无为还要无为,也让大竹峰上百年来也不过弟子六人,不过据说前几日收了一个小徒弟,如今已是七人了。
尤离心中想着事情,前方道玄掌门的一名弟子带着路,忽然转过头来,恭敬道:“大师,大竹峰到了。”
尤离微笑示意,低头看去,只见云雾之中一峰独秀,尤其一片黑竹海环绕山腰,山风吹来,竹海摇曳,清香萦绕空中,当真一处清修妙境。
尤离跟着那青云门弟子落到了田不易的居所,有些胖胖的田不易带着夫人和大徒弟等在堂前,两边见过聊了几句,田不易就让大徒弟宋大仁带着尤离寻一处房间,毕竟他夫人是女眷尤离是和尚,不好引导。
尤离倒是颇有些佛门广大,众生平等的涵养,毫不在意的跟着宋大仁前往居所,都是修行之辈脚下不慢,宋大仁看出尤离比自己轻松百倍,这有些憨厚的青年不由得啧啧称奇,知道对方辈分不是作假。
来到一处房前,宋大仁友好的对尤离道:“此处便是我大竹峰景色最佳的几处客房之一,只是我青云门讲究清修,其内家什简陋,怠慢之处还请大师海涵。”
尤离对气度不凡的宋大仁印象不错:“多谢宋师侄了,贫僧在寺中时也是一蒲团一禅房足矣,如此甚好。”
宋大仁一举一动都做得恰到好处,完美体现出他作为一脉大弟子的气度:“如此还请禅师稍作休息,一路舟车劳顿,三餐都会有我大竹峰弟子送来,禅师若有需要,但说无妨。”
宋大仁离去,尤离盘膝在床上坐下,闭目冥思,灵觉配合着佛国的搜索,果然找到了大竹峰山隐藏的那一股凶邪之气,以及其上缠绕无休的因果之线。
尤离一笑置之,这方世界的修士能力再强大,在神念之上也是短板,会被偷袭埋伏,说起来就像是走上奇怪道路的江湖武者,偏偏法力高的出奇。
这摄魂棒自有人去拿,他却是懒得去碰,只是走出屋外,站在屋后悬崖边看着满山青翠,静享这与佛门清净大不相同的自然逍遥。
一阵劈砍的声音顺着山风飘入尤离耳中,举目望去,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正拿着柴刀死命劈砍前方一截较细的黑节竹,只是黑节竹性韧而坚,腕力、臂力、体力、经验,四者不足者决难劈断,因此才作为大竹峰新入弟子的修行课程,每日练习。
尤离转念之间似乎想到天音寺那些早起跳水劈材打扫寺内的沙弥弟子们,不由得嘴角微扬,心道:积小成大吧,看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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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时分,大竹峰首座田不易新收的小徒弟将晚餐给宾客端去。
张小凡正要敲门,却见前方木门自动开启,天音寺来的前辈正盘坐在床铺上闭目沉思。
张小凡心中奇怪:这位前辈好年轻啊,不是应该像师父那样看起来很老吗?
要是田不易知道自家老七这么编排自己,不知道会不会把他赶下山去。
尤离睁开眼看着张小凡,笑眯眯道:“小施主,所来何事?”
张小凡资质不高性子却还算宽厚,老老实实道:“大师,我师父吩咐我来给您送晚饭。”
尤离也不去看饭菜,只是温声道:“放在桌上吧。”
大竹峰七弟子闻言将餐盘放在了木桌上,背后一个温和的声音让他冷不丁一惊:“小施主,你听说过普智这个法号吗?”
张小凡紧张的攥紧双手,有些结巴道:“没,没听说过,大师,那是谁?”
尤离权作没看到这农家孩童的紧张,温和笑道:“哦,没什么,我就是这么一问,你是怎么被青云门收进来的?”
张小凡鼻子一酸,难过道:“我家是青云山下河阳城附近的草庙村的,前几天有个黑衣人在我家附近打架,村子里不少人都死了,我和惊羽昏了过去幸存下来,被青云门的神仙们救了下来,将我们俩收进了门中,我爸爸妈妈他们都跟着其他乡亲们搬到其他村落去了,听掌门真人他们说,是一个什么邪道高手拿我们村子的人炼制鬼道法器,结果跟人打起来了,波及了我们村子。”
张小凡说的心酸,尤其是从此以后不知何时还能见到父母,更是心中难过。
尤离叹道:“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摸了摸怀里,掏出来一颗夜明珠,递了过去:“孩子,带在身上吧,这东西可以让你心神安宁,晚上的时候少做噩梦。”
还能起到记录偷拍的作用……尤离心里默默的补了一句。
张小凡惊奇的看着尤离,乡下的孩子对于宝石珠玉之类的东西没有概念,他感觉神奇的是其他方面:“大师,您,您怎么知道我会做噩梦?”
尤离呵呵笑道:“我佛门有所谓七识七神通,谓之眼耳口鼻舌身意,其中意识一开,便可以领悟他心通,知晓别人心中所思所想,交流传信不过一念之间,当然,已经失传了,贫僧苦修多年,略有所得,可以感应到你心中苦闷阴郁,如此情绪积压,晚上做噩梦是寻常事。”
张小凡大感神奇,好奇道:“那不就是说,你可以知道别人心里想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