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陌还有点不服气,一想到对方是自己的父亲,也没什么不服气的了。不过雁先生的话实在让他吃惊,原来父亲竟然是传说中的凤先生的弟子!那自己岂不算是凤先生的徒孙了?没想到,自己居然与修行界的至尊凤先生牵上了关系!
雁先生可能想起了什么,道:“跟你父亲相比,你也有你有的优点,或者是缺点吧,例如,你在战斗中会想尽办法打败对手,再损的手段你也能使出来,遇到打不过的人,你会逃跑,但你父亲绝对不会这样。”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你父亲修行到一定高度,对修行便彻底失去兴趣,开始想要在俗世中做出一番事业,他用了二十年时间,建立起了南明帝国——世间第一俗世政权,之后,便又觉得索然无味,他的目标是施展抱负,而不是享受权力和富贵……这一点,世间又有几人能比?”
“那时候,你已经出生了。他把大权交给义弟赵纯,没想到赵纯与国师等人勾结,反倒杀死了他,其中的细节,我也不知,你将来自己去调查吧。”
“为什么,你跟凤先生不帮他报仇?”冬陌感到很是不解,如果父亲真是凤先生的爱徒,凤先生怎么会眼看着他被人残害,十年来不管不问?
雁先生道:“你不了解凤先生,这世间没有人配得上他出手,更不用说报仇这种蠢事,而且他一直认为,这是你父亲自己选择的路,有什么结果,由他自己承担。他也不许我报仇,我们都没有资格,只有你……他的儿子,才有报仇的资格。”
“那……伤无涯是怎么回事?”
“伤无涯是你父亲的仇人,也是我的仇人,所以,我有资格找他报仇,我将他封在这石洞十年,就是要他苟且偷生、生不如死,”雁先生咬了咬牙,目中闪过一丝报仇的快意,接着道,“我引你去报仇,但绝不会帮你,为父报仇,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没有资格插手,不过,我多少还是帮了你一点,将来那些仇人,就全靠你自己一个个去对付了。”
冬陌郑重地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伤无涯说过,父亲的埋骨之所,就在那座山上。当下便向雁先生询问。雁先生垂着眼皮道:“你父亲的尸骨,确实是我偷来,葬在峡谷里,那整座山便是他的墓地。”
原来父亲的尸骨,离自己如此之近……冬陌心中产生了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少顷,他又想起一事,也没有多加思索,脱口而出:“伤无涯说,我父亲和你……”
“住口!”雁先生突然变了脸色,盛怒道:“这件事,谁提谁死!”
冬陌猛然一惊,心下隐约明白了什么。雁先生如此忌讳此事,无疑证明了伤无涯的话:她与父亲之间确实有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而父亲既然身为凤先生的弟子,那便是雁先生的师侄……怪不得她不许任何人提起,而且,冬陌注意到,雁先生一直没有提过自己的母亲,显然是故意将她忽略。
雁先生脸色缓和了一些,似乎是想岔开话题,道:“南明帝国的国师,和现任皇帝赵纯,是你最主要的仇人,也是最难对付的。”
冬陌点点头,咬牙道:“我一定会报仇的。”
“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太弱了,你必须强大到一定程度。”雁先生望着他,道:“报仇不是你唯一要做的事,你还要继续搜剩余的灵宝,赶在冥君入侵之前,重筑天阵,这个过程会很艰难,没人会帮你,相反很多人会阻碍你,这一点,你应该明白。”
冬陌当然明白,自己这个“天谕传人”,只有新竹寺承认,而佛宗又背叛了新竹寺,时刻想要杀死自己,神教那边,有他们自己的天谕传人鹿冠云,对自己这个“赝品”肯定也是不怀好意,还要去找南明帝国的皇帝寻仇……世间三大势力,都站在自己的对立面,需要自己逐个去挑战,这几乎就是一个人与大半个天下为敌,冬陌突然间觉得压力很大,但也有一种豪迈的情绪油然而生,纵然与整个天下为敌,甚至与梵天为敌,自己又何惧之有?
“我不能帮你,这是我跟另外几位的约定,我一旦插手,他们也会插手,到时候会引起一连串的反应,整个天下都会大乱,到时候不用冥君入侵,我们自己就会打得不可开交。”说到这雁先生叹了口气,“很多人都以为实力越强,人就越可以随心所欲,其实恰恰相反,就拿天下五绝来说,为了天下格局的稳定,相互牵制,谁也不敢妄行其事,这是一种无可奈何的默契,我虽然性格怪异,在小的事情上无拘无束,但大的方面,必须遵守这种默契。青竹打破了这个默契,收你为弟子,宣布你天谕传人的身份,几大势力马上施行压力,支撑艾纶寺控制佛宗,孤立了新竹寺的地位。”
冬陌骇然,之前先前还在纳闷,为何艾纶寺敢于背叛新竹寺,原来是得到了几大势力的支持……造成这种局面的,竟然是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神教不许有新的天谕传人出现?”
“这是一方面,还有一点,假如你真的是天谕传人,冥君入侵一战之后,你必然会成为人间之主,到时候你一定会提携曾经照顾过你的新竹寺,让佛宗成为天下第一修行门派,这是其它势力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尤其是神教”
“人间之主……”冬陌无奈地笑起来。“他们想得可真远,这些我都不敢想。”
“几大势力,都是千年传承,为保千秋万代不灭,一定要考虑得非常长远才行。”雁先生顿了顿接着道;“你们留在这已经没有用处,下山去吧。”
“下山?”冬陌一惊,“胡姬醒了?”
“她需要在我这里久居养伤,等伤好了,她自会去找你们。不然在你们身边也是拖累。”雁先生看穿了冬陌和塞波心中的不舍,这样说道。
冬陌想了想,自己虽然不怕胡姬拖累,但她伤势未愈,自己将来少不得还要战斗,她跟在自己身边,确实很危险。尽管心中十分不舍,也只好听雁先生的安排,好在她在这山上不可能有任何危险,当下与塞波对了一眼,点了点头。
“你们下山后,先要去杀一个人,救一个人。”
面对二人的迟疑,雁先生进一步解释:要杀的那个人,是当年冥君入侵没有杀干净的余孽,一直躲在北荒,近几年,知道冥君要再次入侵,便蛰伏而出,打算建立一定的势力,在将来可以预见的那一战之中煽风点火,此人投奔了北荒的一个部落,在他的帮助下,这个部落连年征战,抢占了很多地盘。他将自己身份隐藏得极好,又身在北荒,远离修行界,世间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只有雁先生人在此地,知道他的底细。她让冬陌去把它杀掉,顺便感受一下冥界鬼卒的攻击手段。如何找到他,雁先生已经做了安排,下山便会知道。冬陌听她说得好像很容易似的,想来这任务应该不难,既然她有安排,也就没有细问。至于要救的那个人,雁先生不愿透露他的身份,只说此人被那个鬼卒绑架在自己所在部落之中,只要杀了他,便可以救到那人。
在下山之前,冬陌和塞波去看望了一次胡姬,她还躺在那个草堂的床上,人没有醒来。冬陌坐在床边,抓着她的一只手,长时间地凝视她的脸庞,不知道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不管怎么样,他相信自己一定会活着回来,与她相见。
“无论如何,在这等着我。”冬陌俯身在胡姬耳边道,然后失意的走出了房间。
“你们等我一会。”冬陌说完,一个人下到雁回谷中,望着对面那座雪山,父亲的尸骨,就埋在这雪山之下,没有坟墓,也无法祭拜。冬陌只能对着这座山来凭吊父亲的亡灵了。
见到我长这么大,你会不会很高兴?
也许我没有你强大,但是我一直在成长,我会成为时间第一强者,也许做不到,但我会努力去做。
我们十年未见,我已经记不清你的模样了,不过……你是我父亲,我会为你和母亲报仇,所有仇人,一个不留。
我会离开很久,下次再来,便是大仇已报。你也不用保佑我,我一定不会失败。
雁先生说,我不如你,呵呵,我不相信。咱们走着瞧。
最后……我,很想你,还有母亲。
冬陌跪下,对着雪山磕了三个头。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下跪。起身后,冬陌头也不回地上了山。
崔珍珍送他们离开,心中也是十分不舍,一路上,三人各怀心事,没有交谈。
到了山下,崔珍珍停下脚步,十分不舍的望着冬陌,道:“我只能送你们到这了。”
“你会在这里长住下去?”冬陌看着她,道。
“姑姑说,山上好久没有我这么年轻的女孩子了,她想要我留下陪她。已经差人去跟我师父说了,我师父想必也不会不答应,所以,我就算想走也走不了。”虽然是这么说,但看她的表情,似乎对留在山上没什么反感,她自己应该也知道,能被雁先生看重,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诸多好处,想也想的到。
“你……”冬陌看着她。有很多话想说。
“放心,我会照顾好胡姐姐的,我把她当亲姐姐。”
冬陌笑了笑,道:“不是这件事,我是想说,你好好照顾自己。”
崔珍珍没想到他会说这个,确切说,没想到他会在乎自己。之前看过他跟胡姬在一起时的表现,已经猜到了他们的关系,所以,她早就死心了。
“谢谢你在乎我。”她嫣然一笑。
冬陌接下来的行为,更让她吃惊:他从贴身衣服里拿出了一个东西,伸到崔珍珍面前,是一块凤形玉佩。崔珍珍顿时动容。
“你送给我的,我一直放在身上。”
崔珍珍笑起来,眼睛却有些湿润。虽然这件事代表不了什么,他不可能喜欢自己,但最起码一点,他很重视自己,把自己当成朋友。对自己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你……保重。”
冬陌朝她挥了挥手,跟塞波一起朝远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