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杀了你,明天我拿到佛骨,跟你们的人一手交人一手交货,我不信,你们的人为了给你们报仇,连佛骨都不要了?”
从冬陌眼中,那两人看到了杀机,反应也是极快,一个错步向后掠去,同时临空发出一掌,强劲的掌风震断了些许高大的松树,迎面袭来,可见两人的实力也是不弱。
冬陌迎着掌风,身形凌空射出,没有出招反击,那样便会失去追赶的时机,那两人逃遁的速度,可都不慢,他只是用元气在周身结成一道气障,便硬生生从掌风中穿了过去,一把抓住其中一个的发髻,元气从掌心汩汩发散出去。
“我最讨厌,被人威胁!”随着最后一个字吐出,那人惨嚎一声,吐血而亡。
另一个见这情况,早就吓破了胆,没命地逃,但很快就被塞波追上,只好转过身,与他死斗起来。冬陌飞身过去,一掌拍上他的天灵盖,那人察觉到头顶上的劲风,本能地举掌反击,但两股掌风相撞,冬陌的手掌,竟然直直地压碎了他的手臂,一直压到他的天灵盖上,奋力一击,将他砸得脑浆迸裂。
“坏了,我还指望让他们带着去找胡姬呢,你怎么把他们全杀了!”塞波抱怨道。
“不用去找,他们既然派人来通知,肯定不怕我们找去,找到了又怎么样,就凭咱们两个,斗得过整个明宗吗?”
“这么说,只有帮他们取得佛骨,这一个办法了?”
冬陌点点头,“虽然我们也斗不过整个佛宗,但也只好相机行事了。”
塞波一拳轰在面前一棵松树上,将其拦腰折断,他喘了几口气,蹲在地上,用罕见的担忧的口吻道:“可是,我担心老胡。”
冬陌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他们有求于我,肯定不会伤害老胡,放心好了。”
话是这么说,可冬陌自己心里也是担心的要命,他宁愿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也不想让胡姬冒一点点的危险,也许,这就叫做牵挂吧。
一夜没睡,第二天天一亮,祈福大会便开场了,地点设在艾纶寺后院的一块偌大的平地上,在稍微靠后的位置搭起了一个主台,所有寺庙住持,一共几十人,走上主台,在安排好的蒲团上盘膝坐下,觉新三位师兄弟也夹在这些人中间,只是位置靠前,看得出地位超过后面所有人。
在主台前方,坐着一切有资格参加这次大会的弟子,和一些年长的僧人。冬陌本想坐在最后一排,好观察整个场地的情况,但觉新点名让他坐在前排,冬陌只好从命,心想这么多高手在场,自己怎么可能有机会下手,就算得手,又怎能逃得出去?越想越着急,只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着坐在边上的塞波点了点头,让他保持镇定。
忽然间,一声钟响,几个和尚从内门走了出来,一共五个,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后面四个身穿袈裟,为首一个,却是穿着白色的素衣,气宇轩昂,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冬陌侧身问旁边的一个上院弟子:“这些是谁?”
那人虽然不想理他,但也有心炫耀,傲然道:“亏你也是佛宗弟子,连新竹寺五大弟子都不知道?为首一个,便是佛宗第一弟子见性,乃是我佛宗第一天才,年纪轻轻,就已经入了元始境界了。”
原来他就是见性……佛宗第一弟子。冬陌从前不明白第一弟子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每个宗派甚至一座城池,都要弄个第一弟子,可长辈之中比他厉害的并非没有,后来专门请教过崔真,才知道所谓第一弟子,便是每个门派的最新一代弟子中实力最强的一个,与长辈无关。
冬陌听闻见性已经是元始境界,心下骇然,情不自禁地拿他跟鹿冠云对比,想来这个见性就算打不过鹿冠云,彼此的差距也不会太大,本来以为,自己在年轻一代弟子中,唯一的对手是鹿冠云,现在看来,自己想要成为这一代人中的第一,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来这里做什么?”冬陌喃喃自语。
旁边那人听到,得意洋洋道:“当然是来加冕了,今天大会,要选出佛宗天谕传人,不是见性师兄是谁?”
冬陌不再开口,心想连这家伙也来了,事情越来越不好办了。
五人走到主台上,在那些长辈身后坐好。
觉新朗声道:“恶星浮动,人间不明,经佛宗同仁一致决定,值此如来肉身成佛之日,请出佛骨舍利,由讲经堂首座天启法师,诵读三卷大乘真经,颂佛祖功德,祈人间清平……”
他话音刚落,从门内又走出一个老和尚,是真的很老,弯腰驼背,瘦骨嶙峋,但是一双眸子,却出人地亮,他一路走来,目光却落在了冬陌脸上。那种奇怪的眼神,看得冬陌浑身不自在,暗暗好奇,为什么一直盯着自己看。
所有人叩首行礼。“恭迎首座师叔祖前来讲经……”
原来这老和尚便是讲经堂首座。冬陌曾暗中打听过,佛宗新竹市分为三堂:戒律堂、讲经堂和修真堂,三堂各司其职,是佛宗最高高在上的权威,这三堂的堂主,也是除开新竹市住持之外的佛宗二号人物,实力和地位,大概相当于天机神教的三位院长,都是深不可测的人物。
这天启法师来到主台中央,方才从冬陌脸上收回目光。身后觉新法师朗声道:“恭请佛骨舍利……”
所有人又是伏倒在地。冬陌也只好照葫芦画瓢,等到抬起头的时候,一个普普通通的木头匣子,已是放在了主台的中央,盒子里装着的,想必就是传说中的佛骨舍利了。
天启法师宣了一声佛号,开始讲经。
所有人都端坐在蒲团上,静静聆听。这天启法师,讲经时庄重肃然,妙语连珠,传闻曾有一次讲经时,满园花开,蚍蜉昂首,是佛宗讲经方面的第一高人,只可惜已多年不在俗世行走,别说听他讲经,在座的大部分弟子,连他的面都没见过,今日能够听他讲经,真是莫大的福缘,说不定在修行方面也能得到某种契机,一个个听得非常认真。
只有冬陌和塞波,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就算听得懂,也完全听不进去。不知不觉中,冬陌开始走神了,脑海中越来越浑,眼皮也不由自主耷拉下去,在如此庄重的时刻,他居然睡着了。
大家都在听天启法师讲经,没有人注意到他睡着了这件事,否则只怕会暴跳起来将他击毙,只有塞波注意到了,眉头皱起来,心想莫非是昨晚没睡好?他若一直睡到大会结束,那可怎么办?
冬陌自己,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他的意念,正游走在一片广袤无垠的沙漠上,在他面前,有一条铺着砖石的小道,金光闪闪,冬陌低头仔细一看,哪里是什么砖石,全是黄金!心念一转:早听说西天彼岸,是一条黄金大道,莫非自己来到了西天?
往前走了一刻钟左右,前方出现了一层层的阶梯,往上看,视野被一大团云朵遮住,什么也看不到,冬陌不受控制地走了上去。
阶梯的两边,不再是漫天的黄沙,而是出现了田野和村庄,只是看上去离自己非常遥远,冬陌很纳闷,自己才走了没几步,怎么就离地面这么高了?
虽然离着很远,但是很奇怪,冬陌能够看到村庄里发生的每一件事情:坐在院子里修脚的老人,围着水缸打转的孩子,忙着生火做饭的妇女……
再往上走不远,景色又变了,不再是那个不知名的村庄,而是一座城池,看上去非常熟悉,冬陌很快在一片建筑中,找到了自己住过的小院,现在,已经是一座宏伟壮观的府邸,他看到了李修齐,盘膝坐在一棵树下,认真听着坐在对面的一个人说话,冬陌看清了,那个人,是师父崔真。
冬陌突然有了一种将来再也见不到他的感觉,心里很是难过,但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催着他不停往上走,很快,松火城过去了,眼前出现了一座更为庞大、恢宏的城池,建筑风格与之前很不一样。
虽然已经十余年未见,冬陌一眼便认出,这里是南明帝国的皇城,在皇宫之内,他看到了自己小时候住过的宫殿,看到了几位伺候过自己的奶妈,一个个苍老了很多。看到了一座在皇城中移动的龙辇,那个舒舒服服躺在龙辇上、享受万人膜拜的乱臣贼子!
冬陌顿时有一种血脉喷张的激动。
但这一幕又很快过去了。他看到了一片飘渺的花园,胡姬粘在一棵梅树下,悠然的闻着一朵梅花,塞波在一旁练武,劈开了一棵梅树,遭到胡姬的呵斥。
冬陌心里一阵伤感,想要看清楚一点胡姬的脸,这一幕又晃过去了,之后看到的,是各种片段场景,有赌场里赌徒的吆喝,码头上干活的民夫、市井街道上讨价还价的妇女和小贩……洪水,战争……一幕幕场景,从阶梯下面——又仿佛是从冬陌的眼前闪过,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终于来到那片祥云之中,缓慢地走着。
那些人间之景,已经完全过去了,在祥云之中,出现了一片片的绿色的大叶子,看上去像棕榈叶,每一片叶子上,都坐着一个人,或瘦或胖,所有人的周身,都围着一圈金色的光线,那是……佛光?
冬陌恍然明白,自己看到的,是西天佛国的光景,那些坐在叶子上的,也都是佛陀或者罗汉一类的角色,有的在品茶,有的在睡觉,有的在打坐,每一个的脸上,都带着满足的表情。
祥云飘散,冬陌愕然发现,阶梯已经到头了,自己的面前,有一座高高的拱门,之前自己看到的佛国那和谐的一幕,出现在了拱门的后面。
叶子上的人,都睁开了眼睛,用和蔼的目光望着冬陌,好像在等他走进拱门。
“西天净土,没有失望,没有欺诈、伤痛、邪恶……只有永恒和快乐。”一个声音仿佛在冬陌耳边响起,在催促他,走进拱门。
冬陌突然间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