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陌瞬间明白,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本以为,见净是受觉真师兄的命令,与自己比武,必然不会做出超越正常比武的事情,但是方才的比武中,自己打败并且击败了他,一个愤怒的失败者,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从他开始调息,到自己射伤见恕,不过一刻钟左右,但是对一个造化中境的强者来说,已足够他调息恢复起码一到两成的元气,面对元气用尽的冬陌来说,一成元气,能够发挥的威力,已经是致命的。
冬陌急忙运用感知力,在身前筑起一道尘雾,但下一刻,见净手中的韦陀棍,便穿透了尘雾,直指冬陌的胸口,冬陌逼出骨骼间仅存的一丝元气,在身前结成一道金色屏障,仍然没能阻止韦陀棍的攻击。韦陀棍的一端,重重地击中冬陌的左胸,一道罡气暴裂开来,将冬陌击飞出去,偏巧他本身又坐在离悬崖不远的地方——这是他犯的第二个错误,当下整个人从万丈高空坠落下去……
见净冷笑一声,飞快下山,找到正在挣扎爬起的见恕,讲了自己替他报仇之事,见恕听罢大惊:“这下闯了祸了,他从这么高落下去,肯定死了。师祖和十二师叔肯定不会放过咱们!”
见净哼了一声道:“大不了跟二师兄一样,被罚面壁三年。”
“你想得轻松,冬陌那小子好歹是天谕传人,师祖多么看重,你杀了他,不被关一辈子才怪!”
见净这时也认识到问题的严重,皱眉道:“那怎么办?”突然间,想到了一个主意。用密宗传声道:“我听说艾伦寺已被师父控制,与新竹寺脱离关系,不如咱们去投奔师父吧,也好做一番事业。”
见恕想了想,叹了口气,也传声道:“你是为了我犯错,好歹咱们一起,走,先去后山找二师兄,说服他一道去,有二师兄顶着,咱们也算有个靠山。”
当下,两人连调息都顾不上了,相互搀扶着,绕过小径,朝见性面壁的山崖上走去。
大雄宝殿内,觉真与青竹法师相对而坐。
“那两个小子,要撺掇见性一起跑。”
青竹法师不答,反问:“冬陌怎么样?”
“没死,在弱水中漂着呢。”
“那便好。说不定,他还会因此得到一段福缘。”
“或许吧,师父,你真放任那几个小子离去?”
“心不向佛,留之何用。”
觉真冷然道:“觉慧那一门,从上倒下,没一个好东西,待我将来抓到他们,少不得一个个全给关起来,让他们面壁终身!”
冬陌在水中漂了半日,才慢慢清醒过来,睁着迷茫的双眼,朝四周看去,发现自己漂在一条河中,河的两边,是如刀劈斧削一般光滑的峭壁,高不见顶,想来便是自己落下来的地方。想起自己落崖的经过,一点也不觉得愤恨,只是为自己的轻敌大意感到自责,别以为是同门之间的比武切磋,就放松大意,人家根本不把你当同门长辈看待。自己早就知道这一点,为什么还犯下这种错误?
冬陌暗暗发誓,将来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对手,绝不再犯这种错误。
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有些隐隐作痛,但没有受伤,想来应该是皮甲和御气起了作用,不然挨了那么重的一下,当场就该气绝,哪里还有绝处逢生的机会。
两边都是峭壁,没法攀爬,冬陌只好顺水往下漂去,不知漂了多远,左边的峭壁上,出现了一个缺口,有一块格外平坦的岩石,矗立在河水之中,在岩石的后方,长着一些树木,上面还结着奇怪的果子。
冬陌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身上虚脱无力,只好先爬上岩石,在地上躺着喘了一会,体力稍稍恢复,便坐下调息起来,自己浑身脱力,调息起来真是个漫长的过程,等到身体恢复如初,睁开眼睛时,天色居然黑透了。一轮明月,悬挂在崖口上方。借着月光,冬陌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了一个令人吃惊的结果:这块平坦的岩石,似乎是被人用刀剜去了整片悬崖,只留下一个基座。在岩石顶端,以及周围的山壁上,能够看出明显的人工切割的痕迹,但是细心的冬陌发现,山壁和脚下岩石的笔直程度,不可能是经过多次加工的结果,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整块山岩是被人一次性切掉的。
冬陌暗暗吸了一口气,假如这是一个人所为,他实在不敢想象,世上能有实力如此强大之人,能够一击切开整块悬崖?
“别看了,是我一刀劈的!”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吓了冬陌一跳,回头看去,声音好像是从那片树丛中传来的,里面一片漆黑,也看不见人在什么地方。
没等冬陌过去查看,一个瘦削的身影,从树丛中走了出来,一边走,嘴里一边嚼着什么东西。等他走到月光下,冬陌才看清,是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和尚,但是脸上没有胡子,身体也十分硬朗,模样倒是很随和。
“你是谁?”冬陌问道。
“这话应该我问你,这是我的地盘,你是从哪来的?”
冬陌坦白,自己是从山崖上掉下来,顺水漂到这来的。
老和尚哈哈大笑,“学艺不精,被人给揍了吧,没摔死你,真是命大。”笑毕,一双闪亮的眸子,在冬陌身上上下流转。“咦”了一声,“你是佛宗弟子?”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
冬陌懒得回答,问道:“你还没说,你是谁?”
“以你这个年纪,说了你也不知道,来来来,让我看看你。”说罢也不管冬陌乐意不乐意,一招手,冬陌只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不由自主飞了过去,正落在老和尚身边,老和尚一只手搭在他头顶,将元气灌入,试探他体内的情况。
“喂,你干什么,放开我!”
“老实点,快好了。”老和尚放开他,脸上露出略微惊诧的表情。歪头看着冬陌,“你这孩子,身上有神教的气息,有佛宗的气息,还有隐宗的气息,这是怎么回事?快老实说,不说我揍你!”
冬陌才不在乎他的恐吓,不过呆着也是无聊,便把自己的出身简单说了一下,老和尚听后表现出了兴趣。“你在佛宗的师父,是哪一个,觉新还是觉慧?”
“我是青竹法师的关门弟子。”
老和尚一听,脸色立时变了,“胡说,你有什么资格,让青竹收你做徒弟!”
“我也不知道,他说我是天谕传人。”冬陌耸了耸肩,“你还没说,你究竟是谁呢。”
“我,是青竹的师弟。”
冬陌大惊,他从来没听说过,青竹法师还有师弟。当下行礼道:“拜见师叔。”
老和尚道:“你真是天谕传人?”
冬陌摇摇头,“我自己是不信,我就是我,跟梵天和佛祖有什么关系,除了我,谁也不能掌控我的命运。”
老和尚看得出,他说的是心里话,暗暗点头。“也是奇怪,天谕传人这么拽的名分,肯定很多人抢着当,你反而却不想当。”
冬陌笑道:“这些虚名有什么用,实力才是第一,而且,你的虚名越多,你的敌人也就越多。”
“不错,有我当年的风范。”老和尚没想到,他年纪不大,却有这般见地。
“你当年的风范?”
老和尚哈哈笑道,“我身为和尚,却不信佛祖,你说可笑不可笑。”
“可笑。”
“是啊,所以大家都觉得我疯了,要把我逐出师门,但他们都打不过我,我呢,也懒得争什么权位,索性自己在这劈了一块地方,颐养天年,不也挺好吗?”
这老和尚说的简洁轻巧,但冬陌可以猜得出,他说的事情背后,一定也有过十分精彩曲折的故事。而且这老和尚说,别人都打不过他,这句话值得注意,是以试探道:“师叔,你既然是青竹……不,是我师父的师弟,肯定也很厉害了?”他还不太习惯称呼青竹法师为师父。
老和尚道:“当年,我打不过他,但也差不了太多,现在,他可打不过我了。”
“你在这多少年了?”
“有……”老和尚想了想,不很确定,“三十年了?”
“中间没见过我师父?”
“谁都没见过,你是第一个到这里来的,我在这附近设了阵法,除非从悬崖上跳下来,不然没有办法可以来到这,所以,你能见到我,也是缘分。”
冬陌不知道这算什么缘分,接着道:“你都三十年没见到我师父了。也许,他修行的速度,比你还快呢?”
“这不可能。”老和尚答得十分简单自信。
“为什么?”
老和尚没回答,转身到后面的树上,摘了几个果子下来,自己咬了一个,又丢了一个给冬陌。冬陌这才知道,他方才嘴里嚼的就是这个。
“这是……”冬陌看着手中亮白如玉的果子,不知道是什么。
“让你吃你就吃,废话这么多。”
冬陌在水中漂了半日,又调息了半日,早就饿了。当下三两口就把这个奇怪的果子吃掉,没觉出什么特别的味道,但是奇怪的是,腹中马上就不饿了,只觉得眼目清明,看东西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妙之感。顿时想明白,一定是果子有问题。
“你给我吃的这是……”
“天明果,吃了能开天眼,不过,你本来就半开了天眼,现在全开了。”
冬陌瞠目结舌:“什么……叫半开天眼?”
“你看东西,有没有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