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手大方,准备了几大袋银裸子逢人便发,一路上也没有遇到什么阻拦,轻轻松松将她迎娶出门。
他娶她可真是轻松极了。
浑浑噩噩一整天,王婧宸不知怎的就坐到了喜床上,等听到外面的笑闹声,她才真正明白,她还是嫁给了他。
“姑爷怎么就喝醉了,这可怎么是好?”外面传来苏嬷嬷的声音。
“劳烦嬷嬷将我们家爷扶进屋。”是鸿轩身边的小厮,新人在屋,即便是贴身小厮也是要避开。
苏嬷嬷又唠叨了几句,在几个丫鬟的帮助下将鸿轩搀扶进来。鸿轩在外面醉的不省人事,进屋后倒似清醒了一些,丫鬟扶着他往床边走去,他却执意往贵妃榻上歪去,毕竟是个大男人,几个丫头又怎么拗得过他,横着靠在贵妃榻上,也不叫人梳洗,只把丫鬟往外赶。
苏嬷嬷见他喝醉了,也不敢离开,抵不住鸿轩闹,正两难之际,王婧宸开口,“苏嬷嬷,你们先出去,待会儿有事再喊你们。”
还欲再说几句,但心中知道这个郡主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嘱咐道,“郡主头上的盖头可千万不要掀开。”手一招带着几个丫鬟退到门外,不敢离开,呆在门口等候里头吩咐。
权势滔天的长公主府和新晋宰相上官府邸接亲,二人一个是旧宠,在朝中根深蒂固,一个是新秀,受皇帝器重势如破足。迎来过往的拜访者自然是多,巴结逢迎着比比皆是,真心对待者也不无有之。
每人都端着酒杯祝贺这两家的联姻,鸿轩首当其冲,饶是酒量再好,也抵不过这轮番灌酒。不多久便喝多了,旁人就算是有心再敬,也要给这两家面子,放新郎官进洞房。
他醉得不省人事,上一世是她自己揭开自己的盖头,替他梳洗,她扶不动他,他又不让别人碰。最后王婧宸没有办法,抱了一床被子给他盖好,再旁边看了还一会,等刻有龙凤呈祥的红烛燃尽,她才打着哈欠回床上睡觉,一夜好眠。
后来,司琪说,“那一天郡主早晨醒来,嘴角都是带着笑的。”
这般容易满足。
只是没想到上天愿让她重新来过,她还是没有等到一个机会,如寻常女子一般,在红盖头下的希冀,揭开红盖头时,在烛火红光的衬托下分外娇羞的面庞,与面前三拜九叩的丈夫第一眼对视后的心惊肉跳。
既然揭开过一次盖头,再揭开一次也无不可,她刚站起来,手还未伸到半空。
“不要动,哪有女子自己揭开盖头的。”
是鸿轩的声音,他儒雅惯了,说话一直是缓慢不着急的,这一次却是说的又急又快,仿佛是慢一弹指的功夫,便拦不住她。
听到鸿轩这句话,王婧宸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他这是在装醉,心下一片冰凉。
也是,他这样的人,又怎会喝多,比干心有七窍,他与比干不遑多让,一切当然在他的掌握之中。
上一世,他到底是不想面对她喝多了,还是装醉,王婧宸已是无从查证。只是无论是哪一样,他都是没有把她放在心上,怕还有嫌厌她的情愫。
鸿轩走到她身边握住她僵硬在半空中的手,抱住她,在她耳边说道,“我装醉的,要不他们怎么饶得了我。”
低沉的笑声,传入她的耳内却是如此刺耳,上一世即使是那样悲惨的结局,她还是以为他们两个人之间,他曾经对她有过真心,又怎知连最亲密最甜蜜的那段时光,也皆是镜中花水中月,看起来离得极近,触手才知咫尺天涯。
似是感受到她的情绪,鸿轩扶着她复又坐到床沿,安慰道,“不要紧张,我再这里。”
他拿起喜秤,一头用力,另一头抬起,龙凤盖头的一角随着喜秤一同掀起,露出那唇红齿白的美艳面庞。王婧宸嘴角噙着笑,也不躲避,顺着秤杆的方向看去,谦谦公子举世无双,美色误事,她一如年少时,还是被晃了眼,动了心。
鸿轩放下喜秤,转身拿起两杯酒,一杯递给王婧宸,王婧宸心中冷然,上一世她没有喝过交杯酒,即使后来两人如胶似漆之际,她撒娇要补上,鸿轩说,这只是虚礼,只要他真心待她这便够了。
当时多傻,他说什么,她便信什么。
一个男人若真心待她,又怎会觉得那是虚礼,对一个女子来说,那不是一个礼节,而是两人从今以后合二为一琴瑟和谐的开始,是一个很多年后,回忆起来嘴角含笑的意境。
鸿轩示意王婧宸要行交杯之礼,王婧宸笑道,“不过是一些虚礼而已,你今日也喝多了,酒多伤身。”
鸿轩眉色微变,似是在思考她这句话的真伪,半刻道,“宸宸,我心悦你,从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便倾心于你。明明从来没有见过,可不知为何,我一看见你便觉得有些亲切,仿佛认识许久,那种感觉很奇妙。
不知觉间只要有你的地方,我的目光就会不由自主的关注到你,凡是和你相关的事,我都想要了解一番。可你却似乎一直要避开我,原本我以为你是无意的,后来在郊外的那一夜,我方知晓,你对我也是有情的。
你知不知道我听到你在昏迷中,口中低唤我的名字,要我抱紧你的那一刻,我是有多开心。落花有情流水有意,两情相悦的事竟是让我给碰上了。老天待我如斯,我又怎可负佳人。谁知道那一夜之后,你却像是忘记了,还要避开我。我常在想,宸宸,你一直在怕什么?”
一直听他述说的王婧宸没有想到,他话锋一转问起自己,自己一直害怕的事情,该怎么给他解释?
“你查到了什么,你认为我在怕什么?”
两人目光交接,谁也没有避开,是想要从对方的眼中读出更深的含义,亦或只是想要证明自己并没有心虚。
“我眼中的你,我所了解的你,并不是一个遇事会回避的人,一直回避我,只是因为,”说到这里,他笑起来,眼中带有揶揄之色,“在我面前,你没有办法控制你自己的情绪,你在害怕,可是傻丫头,那只是因为你心悦于我,每一个陷入爱情中的男女皆会如此。”
她怎会不知道,上一世她便是情陷于他,不可自拔。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她为他筑起的万里长城,竟这般脆弱,在他的言语面前不堪一击,瞬间崩塌,只为他那一句,每一个陷入爱情中的男女皆会如此,她抬起头傻傻的问,“你也会如此吗?”
“宸宸,这世上出了你,恐怕谁也没见过上官鸿轩耐在马车上不肯下车。”
想到每次出宫时,他都会坐到她的马车上,言之凿凿说俸太子之命要送她回家的情形,王婧宸不禁勾嘴浅笑。
鸿轩掏出帕子擦干王婧宸脸上的泪水,她才发现自己竟是苦了,接过帕子,擦干眼角的泪,有些不好意思,解嘲道,“又哭又笑,我现在的样子,肯定是丑死了。”
“我的宸宸,怎样都是美的,从今之后,你的快乐即为我的快乐,你的悲伤即为我的悲伤,尽我所能以盼你展颜,我的喜怒哀乐皆由你所掌控。所以你看,宸宸你真的很重要,对我。”
话落,鸿轩抬起手臂举酒杯,王婧宸跟着他一般。手臂从他的臂弯中穿过,互相挽着手臂,两人将酒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两人对视一眼,王婧宸才知道原来两人相爱是如此幸福的事,不需要过多的言语,有时候只要一个眼神,便可以甜蜜如斯,连方才苦不堪言的合卺酒,也仿若含有蜜水一般。
想到鸿轩是怕苦的,她起身准备去拿桌上的蜜饯果子,他拉住她,“不用。”
声音近在咫尺,她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鸿轩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樱桃红唇水润光泽,双唇轻轻覆盖上去,吮吸她的美好。
王婧宸心中一颤,恍惚间闭上双眼,他的吻技不算好,和上一世比还略显青涩,可不只为何,却更让她心旷神怡,飘飘若乎仿若坠入云端。
等他松开她的唇,她才想起来要呼吸,趴在他的胸口娇喘不已。
“这样就不苦了,你还觉得合卺酒苦吗?”
不苦,很甜。
一个声音在王婧宸心底响起。
鸿轩叫水梳洗,外面等候的苏嬷嬷听到赶忙让旁边的丫鬟送水进去,怕王婧宸女儿家脸皮薄,隔着屏风自己先行进去梳洗换装,王婧宸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到底还是有些紧张,苏嬷嬷看到提醒道,“郡主赶紧先将头饰卸下吧。”
王婧宸才走到梳妆台前由着丫鬟除去凤冠霞帔,一头秀发如瀑布飞泻而下,她的头发很好,乌黑的在烛光下发亮,触手却是如绸缎般丝滑。
鸿轩沐浴后归来,看到的正是这一幕,他屏退四周丫鬟,从后面抱住她,两人面颊相贴,目光在镜子中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