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没两步，右手被人拽住，李萌不得不停下步伐，二十多年的情分，三年的夫妻同床，她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的人是谁。竭力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了他的桎梏，她是下了狠心，尖细的指甲掐下去，留了三个月的指甲，竟这样生生掰断，她也顾不得疼，“放开我。”沙哑的声音从咽喉底部发出。
尹皓变本加厉从身后抱住她，两只手臂禁锢住她的腰肢双臂，让她挣脱不得，在她耳后低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别闹，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回家，那还算是她的家吗？一个充满阴谋的家。
尹皓的声音很好听，一贯的克制冷静，现在听来反而有些刺耳，不用看他，李萌也知晓她现在的眼睛睁似笑非笑，狡黠奸诈如一只千年狐妖。她是气极了，抬起脚奋力踩下去，她整个人被控制住，能使的力量本就不大，再加上穿的是平底鞋，尹皓竟是丝毫没有松开扣紧的双臂。
等她闹了一通，他笑道，“撒完气没，气顺了我们就回家？”询问的语气还带着一丝闷笑，“毕竟很多人都在看着我们呢。”哄孩子般的语气，到现在他还当她是当年的孩子，他说什么她便会无条件的相信什么吗？
李萌走了一整天的路，方才又闹了一通，此刻也是气喘吁吁累得慌，纵有心再与他吵闹也没有力气。冷静下来，她才注意到他们两人早已成为街上的焦点，走过路过之人向他们投来或是鄙视或是好奇的眼神。
气头已过，李萌也被瞧得不好意思，低声道，“放开我。”
“跟我走，我便放开你。”
来来去去走过之人的眼神，让她很是不自在，知道自己拗不过他，李萌放缓语气道，“那你总得先放开我，我才能跟你回去。”
尹皓松开双臂，抓住李萌的手依旧没有松开，两人对面而立，如同热恋中的情侣。他依旧是一脸温和的笑意，李萌不敢和他对视，相对于他，她的人生阅历还太嫩，纵然灯光昏暗，她还是害怕眼中的情绪会出卖她此刻的心情。
“松开，我跟你走。”她伸出另一只手，一点一点掰开他的手慢慢抽回自己的手，凉风一吹指尖生疼，上面湿漉漉的带有一些血迹，不知是自己的还是他的。
一路无话，回到家中，厨房还热着饭菜，显然早已烧好，香气早已飘散殆尽，一晚上的折腾，她胃口全无。脱下外靠，她向客房走去。
“我们有必要谈一下。”
谈一下？谈什么，他当生活是生意吗？任何东西都是有价值，可以商议的？只要出的价钱够，任何生意都可以拿下？
“我今天很困，改天再谈吧。”
“如果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没有必要绕那么一大圈。”
李萌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认识他这么多年，她也终于学会了这个表情，“我问你，你便会如实相告吗？”
“只要是你想要知道的，绝无半点虚言。”
李萌半依靠在墙上，一手玩弄手机，漫不经心道，“你的表情可以更真诚一点，或者发个誓言，或许我会更相信一点。”
“你都不问问，又怎知我说的话会是真话还是假话？”
他声音诚恳，表情沉静，深邃的目光直直对上李萌的眼睛，李萌收起嘲弄的表情，正色道，“那好，我问你，那个女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尹皓表情一愣，似是没有想到她会问得这般直接，“她是我的情妇。”很是诡异，两个人竟然真的就这样一问一答起来。
“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五年前。”
李萌冷哼一声，“我和你结婚三年，你却养了一个五年的情妇，这么说来，倒是我破坏了你们的感情，我是不是该和你离婚，好成全你们这一对痴男怨女？”
“我并不爱她。”
“不爱她，你还养了她五年，尹皓，你当我还是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学生，任你蒙骗？”
要不是当年你的父母出了的事，想来你要娶的人不是我，而是她了吧，想到这里又是一声冷笑，“尹皓，何苦呢，世事皆已过，你爱她，不爱我，又有什么重要的，为何你连这个都不敢承认？”现在我对你难道还有利用价值，还值得你来欺骗？
“她去找过你？无论跟你说了什么，那并不可信。”
“她并没有向我诉说你们之间的感情，也没有向我敲诈分手费，只是告诉我她会回到她的老家，从此再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你说她的话不可信，难道她并没有离开这里？还是说你另外金屋藏娇将她养在什么我不知道的地方？”
见尹皓并不接话，她又道，“我再问你，除了她，你还养过几个情妇？”
他倒似乎有些高兴，眼中尽是宠溺，嘴角还带着笑意，“萌萌，你能在乎这些我很高兴，你放心以后我会只对你一个人好，只爱你一个人，不会再有任何第三者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我爱你，很久以前我就爱上了你。。。”
李萌打断他的话，“收起你那些骗人的鬼话，我一个字也不想听，此时此刻从你嘴里出来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会相信。”
如同哄孩子一般，尹皓伸出双手，试图抱住她安慰她，“你现在情绪有些激动，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好好谈谈。”
看出他的意图，李萌打开他的双手，退后一步，“没必要，我现在很冷静，我想我们有必要谈一谈离婚的事。”
尹皓的目光突然冷下来，顶着他目光的压力，李萌继续道，“离婚对你好，对她好，对我也好，你已经毁了我的下半生，又何苦再害了你心爱的女人？”
“你说我毁了你的下半生？”
呵，难道不是吗？这有何好惊讶质疑？他当着以为自己还被蒙在鼓里，演技真好，若不是早已知晓实情，怕她也会被他骗了。李萌扯起嘴角，似在自嘲，又似在嗤笑他，并没有搭他的话，转身向客房走去。
“既然你认为我毁了你的下半生，有些话不是更应该问清楚吗？”
闻言，李萌连停顿都没有，脚下步伐继续，“该问的我已经问了，现在你的话，我一个字也不想听。”这一次尹皓并没有拦住她，或许他还有一点仅剩的良知，还知道自省。
回到房间，坐在窗口呆望满天繁星，她想，明日她一定要寻个理由回家，找出当年事情的真相。
然而，第二天，她却没有能够回家，她发烧了。她这个人，心理素质极差，心里不能装事，一旦反复筹谋某件事，身体自然会对她发出警告，以崩盘作为直接惩罚。
起床找了一颗退烧药，用温水送服，想了一下又打了个电话给主管请假，脑袋昏昏沉沉，因为发烧全身燥热得厉害，脸上浮现病态的红晕。她难受得很，躺在床上倒是稍微好一点，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并不安稳，朦胧中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又有人给她穿衣服，她身上发汗，头发湿哒哒的粘在脸庞的肌肤上，那人倒是贴心，替她拂去额前的发丝。
等她醒来的时候，一股刺鼻的消毒药水的味道窜入鼻腔，白色的天花板，灯光敞亮，窗外已经点起万家灯火。身旁挂着一个药水袋，袋中的药水正顺着塑料胶管流淌到她的体内。为了防止冰凉的药水入体，手部发冷，手下面还很贴心的放了一个热水袋。
尹皓正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翻看财经杂志，见到李萌醒来，放下手中的杂志，“饿了没？我让周妈熬了稀粥。”
李萌这才看见床头柜上的保温瓶，她一天没有吃饭，腹中早已空空如也，稀粥特有的米香，配上甘爽脆口的乳黄瓜，让她食欲大开。顾不得还在生尹皓的气，端起饭碗，小口吃起来。
粥有些烫，她吃得很慢，直到一碗粥吃光，她才发现尹皓一直在旁边盯着她看，毕竟照顾了自己这么久，一码归一码，这件事上，她还是要承这份情，“你吃了没，要不要也吃一点。”
真的只是客气一下，谁知尹皓说道，“好。”拿起她的碗，给自己盛了一碗，又就着她方才用过的筷子吃起来。
做了三年的夫妻，什么样亲密的事情没有做过，李萌此刻却有些尴尬，神情间颇为不自然，看向窗外黑茫茫的一片，只当没有看见。
“什么时候发烧的？”
“早上。”
“怎么不打电话给我，也不去看医生？”
看了医生就会好转吗，我这一生怎会变成这样，还不是拜你所赐，看见你只会病得更重，一团怒火压在心头，话到嘴边她却硬生生咽了下去。看着窗上他的影子张口道，“我以为没什么大碍，扛扛总能过去，哪能知道不见好转，反而更加严重。你瞧，我真是被烧糊涂了，真当自己百毒不侵，千疮百孔也能自我修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