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以东是连绵起伏的群山,直到开封地界山势才绵延殆尽,进入一望无际的平原。栖凤山位于洛东山区的中部,山势并不是十分高峻,是从洛阳通往京城汴梁的必经之处。
这天申时已过,一行车马在栖凤山崎岖的山路上自西向东而行。前面三匹高头大马,马上三人一个管家模样,另外两人都是家丁装束。后面是两辆华丽的双辕马车,车幔低垂,看不清车中坐的什么人。
前面是一片山林,车马轻驰而入。此时时令已经进入五月,林中树木葱茏苍翠,遮天蔽日,有些阴森怕人。但这条山路常年有人行走,管家模样之人和两名家丁并没有太在意。车马又行了半里多路,忽然左边林中一声大吼,接着一阵狂风生起,狂风过处,一只白额斑斓猛虎从灌木之后跳出,向车马直扑过来。马匹见到猛虎,一阵惊慌嘶鸣,全部瘫倒在地。马上三人和两个车夫滚伏路旁,一动也不敢动。前面一辆马车的车幔被猛虎起扑时的风势煽动,敞了开来。那虎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车马人夫,稍一犹疑,却扑向后面车中。车中两人早已吓得昏迷过去,那虎衔起其中一人,转身跃过车辕,又向林中而去。
猛虎入林之后多时,后面车上传来一个惶急的女子声音:“陈安,快去看看被衔走的是小荷还是小姐。”
管家模样之人才颤颤兢兢的从路边站起,摇晃着走到前面马车前,向车内张望了一会,脸色一变,大声嚷道:“是小姐!被衔走的是小姐!”
“啊!”后面车内一声轻呼,车幔打开,一个白衣妇人在一个青衫丫头的搀扶下轻身下车。那妇人虽然年近四十,但容貌端丽,风韵犹存。两人之后,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又跟着跳下车来。白衣妇人心中忧急,顾不上矜持,下车之后,快步走到前面车前。只见车中一个小丫头昏晕在座旁,哪里还有小姐的影子。白衣妇人身子一晃,险些跌倒,急忙扶住车辕,哽咽道:“瑶儿,我的瑶儿……”小男孩跟着哭喊:“姐姐,姐姐……”管家陈安和青衫丫头也是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正慌乱无措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远而近,到了跟前。陈安转头看去,见一匹骏马停在了车后。一人翻身下马,大步走了过来。那人是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短衣打扮,面色有些黝黑,眉宇间透出一股英武洒脱之气。年轻人走到车前,看了看哽咽不止的白衣妇人,向陈安微一抱拳:“冒昧打扰尊驾,不知贵上何事如此悲伤慌乱?”显然他也看出了薛安的管家身份。
陈安稳住心神,抱拳还礼,说:“我家小姐刚被猛虎衔去了,夫人所以悲伤哭泣。唉,不光夫人,就连我们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年轻人剑眉一轩:“不知恶虎衔了人向哪个方向去了?”
陈安向林中一指,年轻人不等他说话,已纵起身形,向林中疾跃而去。
陈安等人见年轻人离去时只瞬间便消失了踪影,绝望之中又生出一丝希望。陈安和两名家丁忙着将昏晕在车中的丫头小荷救醒,白衣妇人却仍哀哀哭泣不止。
小半个时辰过去,仍不见年轻人回来,陈安等人刚刚生出的一点希望又渐渐破灭,心情更加沉重悲戚。就在大家越来越沮丧之时,年轻人忽然从林后闪出,向这边疾奔而来。年轻人背上背着一人,从衣饰和发鬓看,显然是一名女子。陈安和众家丁丫环喜极而呼:“是小姐,是小姐,小姐得救了!”小男孩更是欢喜地跳了起来。白衣妇人也停住悲泣,扶着车辕抬头向林中观望。
年轻人很快出了林子,来到众人面前。他背的果然是一位妙龄少女。那少女约有十六七岁,一身白色衣裙,伏在年轻人背上,双目紧闭,昏迷不醒。
陈安请年轻人将少女放于车中,大家见少女仍处在昏迷之中,又有些不知所措起来,目光不自觉地齐看向白衣妇人。
白衣妇人犹豫了一下,向年轻人敛衽一礼,说:“还请少侠救醒小女,妾身感激不尽。”
年轻人也有些犹疑,因为要救醒少女,必然要掐人中,但男女授受不亲,此举恐怕有害少女名节。他刚才从虎口救下少女时之所以没有及时救醒她,一是怕薛家众人着急,急着赶回来,另外还是为少女名节着想,想回来让她家中亲近之人救醒她。但现在看来,少女一行除了小男孩之外,并没有其他家中男子随行,小男孩和白衣妇人显然不懂救人之法。迟疑了一会,终于还是觉得救人要紧,于是让小荷搀扶好少女,自己跨上车去,弯身站在少女身前。
那少女面色如玉,白细的皮肤透明一般,吹弹得破。“她实在太美了!”年轻人心中禁不住赞叹。
他刚才救下少女时就惊异于她的美丽,现在靠这么近细看,不觉有些面红心跳起来。他知道车前众人都在注视着他,急忙敛住心神,轻轻掐了一会少女的人中,又推宫过血一番。那少女嘤咛一声,双眼微微睁开。年轻人见少女已醒,向后退开。少女看了看面前的小荷,眼睛重又合上。
年轻人跳下车来,向众人说:“小姐已经苏醒,只是惊吓过度,神志尚未完全恢复。”
众人看出年轻人说的确是实情,稍稍放下心来。陈安问起年轻人救小姐的经过。年轻人显然不愿夸耀自己的救人之举,淡淡说:“在下向西追了两三里路,在一处山谷里看到那孽畜正踞立在一块山石之旁,小姐却躺在山石之上。在下怕孽畜伤了小姐,急发暗器袭击。那孽畜中了暗器,转身来扑咬在下,被在下刺了一剑。孽畜伤重,才仓皇逃去。在下因怕小姐有失,不敢再去追那孽畜。好在小姐并未受伤,只是因惊吓昏迷过去,在下查看过以后,便将小姐背了回来。”
众人听他说的平淡,但都知道他与恶虎搏斗时必然十分惊心动魄。白衣妇人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恢复了端庄情态,复又向年轻人致谢,并请问年轻人姓名。
年轻人答道:“在下凌云峰,有事从洛阳赶往京城。”说完又问白衣妇人一行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