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和你相比,也许称得上年轻,反正是玩的话,我觉得再年轻一些的独身女子不是更轻松吗?”
“但是……”菊治喝了一口兑水的烧酒,继续说:“我并没有玩的打算。”
“什么?”中濑握着酒杯问:
“你还真动心了?”
“当然了,我不是说了嘛。”
中赖顿时上下打量起菊治来。
“说起来,你最近眼睛变得非常清亮。”
“变得清亮?”
菊治轻轻擦拭了一下眼睛周围。
“清亮,有什么不好吗?”
“不是说不好,我是说一般到了我们这种年龄,眼睛都会变得浑浊。我们并没有做什么坏事,只是活得年头多了,经历了世上各种各样的事情,所以眼睛自然也就渐渐变得浑浊了。这也是长大成人的一种标记吧,但是你的眼睛反而变得明亮起来。”
“就算这样,又怎么了?”菊治反驳道。
中濑说:“看样子,你这回是动真格的了。”
中濑仿佛不太理解菊治真心喜欢上已婚女性这件事。
“说实话,我还真有点儿担心,你还是适可而止才好。”
菊治也不是没那么想过,但现在他却不想听人劝。
“没什么的,放心吧。”菊治打断了这个话题,开始观察并排摆在柜台前面的各种鱼。
“左边那条黑色的大鱼是黑鲷鱼,旁边那条是鲪鱼,还有红鲷鱼、绿鳍鱼,闪着蓝光的鲭鱼,前面那条小一点儿的是鲹科鱼。”
在这家店里,好像可以把各自喜欢的鱼当场烤了或炖了给客人食用。
“那条红色的是辫子鱼吧?”菊治问。
留着白色胡须的店主点头道:“这种鱼烤着吃也很好吃。”
“给我看一下吧。”
在菊治的要求下,店主用手抓起那条鱼,从正面把鱼嘴掰开让菊治看。辫子鱼本身是粉红色的,只有喉咙深处漆黑一片,显得十分精悍。
“那么请把它烤一下吧。”
虽说是一家以柜台为中心的小料理店,但菊治还是觉得烤一整条鱼的话大概很贵,反正买单的是做董事的中濑,那就不要辜负他的一番好意,菊治又要了烧酒。
中赖问:“你曾说要写新书,怎么样了?”
“嗯,反正已经动笔了。”
最近由于写得比较顺手,已经写完了一百五十页了,菊治告诉了中濑。
“不错嘛,干劲不小啊。”
“怎么也得再写一本好书出来才行。”
“你的眼睛变得这么明亮,所以估计没问题。”
中赖开玩笑道,但是菊治本人也觉得这次感觉不错。
说实话,他觉得自己投入到恋爱中的激情,同样可以集中在小说创作上。
“那么说,你还得继续谈上一段时间的恋爱喽。”
“不是……”
菊治不是为了创作小说才恋爱的,而是因为开始恋爱以后,又能写出小说来了。菊治虽想解释,但还是一言不发地喝起了烧酒。
吃完了烤辫子鱼,又喝了一大碗蛤蜊清汤,菊治已酒足饭饱。
“怎么样,再去一家吧?”
中濑的意思是去银座的某家俱乐部或者酒吧,菊治当然没有异议。
就这样菊治跟着中濑来到一家开在大楼地下的俱乐部。店铺相当古老,菊治从前是畅销作家的时候,曾经来过一两次。谈不上十分高级,但由于常有作家出入,所以是一家相对轻松的俱乐部。
菊治跟着中赖走了进去,店内的装修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周围服务的那些小姐没有一个是菊治认识的。
只有一个人,就是妈妈桑还记得菊治:“这不是村尾老师吗?”她说,“您一直在哪儿高就啊?”
菊治自然写过小说,但在她的口气中,菊治已是久远不曾来往的客人。
“村尾和我是同一年进出版社的……”时隔很久,被妈妈桑称为“老师”,菊治重又想起自己曾是一位叫村尾章一郎的作家。
“来,先干一杯。”
中濑和菊治各自举起了兑水的威士忌喝了一口。中濑很快就和坐在旁边的一个年轻女孩儿搭上了话。
由于是一流出版社的董事,所以中濑说不定经常出入这类俱乐部。
菊治重新认识到自己和银座的俱乐部之间的疏远,就是中濑旁边的小姐,也引不起菊治多大兴趣。
不愧是银座的女孩子,年轻,穿着打扮也很时髦,菊治不由得和冬香进行了一番比较。
这些俱乐部年轻小姐身上缺的就是冬香那种独有的气质,那种低调沉稳的气质,不对,还有那份深情款款。
菊治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响起了一声夸张的悲鸣,往那边看去的人都笑了起来。
好像是由于对面的客人把手伸进了小姐的双乳之间,引起了刚才的骚动。菊治觉得这是一个和自己完全无缘的世界,这时旁边一个头发染成茶色、圆脸的小姐搭讪道:“老师?您是哪种老师?”
“没什么……,也就是在大学教点儿课。”他说。
在俱乐部坐了一个小时,菊治觉得银座不知什么地方让人静不下来,感到适应不了。菊治告辞前和中濑打了个招呼,打算一个人去四谷的荒木町。
略带醉意的菊治从银座搭地铁坐到四谷三丁目下来后,过了一条宽宽的大马路,不一会儿就穿过了杉大门的饮食街,再往前走二三十米,右边石阶处有一条小路。
登上这段和缓的石阶,就能看到正面有一个很大的公寓,从公寓的位置向下俯视,有一间窄小的房子,拉开日式房门,里面是一个能坐下七八个人的半圆形吧台。
妈妈桑以前似乎当过话剧演员,将近六十岁了,可是样子非常迷人,看上去不到五十岁。
“哎哟,今天是稀客啊。”
平时聚满了附近白领、总是热热闹闹的吧台,今天晚上却一个人都没有。
“那帮人刚刚回去。”
菊治朝正在收拾的妈妈桑点头致意,然后坐在了从里面数第二个座位上。
“还是这里让人舒心。”
中濑带菊治去的小料理屋和银座的俱乐部虽说都不错,但菊治还是觉得附近的平民化的小店更让人轻松。
“来点儿什么都不加的烧酒吧。”
“您在别处喝过了吧?”
“好久没去过银座的俱乐部了,去那儿坐了坐,但对我来说,还是便宜的小酒馆更合适。”
“便宜的小酒馆是什么意思?”
妈妈桑鼓起腮帮子说:“你被年轻的女孩子抛弃了吧?”
“不对,没那么回事,我还是喜欢成熟一些的女人。”
“明白了,你喜欢的是已婚女性吧?”
不久前菊治无意间说起过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已婚女性,妈妈桑好像还记得似的。
“惠美今天不在吗?”
菊治今天没有看到那个平时来这儿打工的女大学生。
“她好像感冒了,今天没上班。”
菊治重新环视了一下四周,当发现只有他们两个人时,他试探地问道:“妈妈桑,你知道那种欲仙欲死的高潮吗?”
突然听到这个问题,妈妈桑发愣似的看着菊治。
酒吧里播放着藤圭子唱的一首老歌——《摩洛哥的女人》,低沉而慵懒的声音十分动人。菊治漫不经心地刚要随着哼唱,妈妈桑反问:“为什么你突然问我知不知道那种销魂的高潮?”
“请别误会,我一直想向你请教,世上有些女人知道这种销魂的滋味,而有些女子并不知道吧。”
妈妈桑的话刹那间喷了出来:“还有这种分类?”
“也不是分类,根据经验的不同,女人对性爱和男人的看法都会因此发生变化吧。”
“当然了,应该是吧。”
妈妈桑开始喝起了淡淡的兑水威士忌。
“而且这种销魂的感受,年轻女孩子不太知道。但是,三四十岁左右的已婚女性,居然也有很多人不知道。”
“那是因为做丈夫的不够努力。”
不愧是妈妈桑,目光非常敏锐。
“妈妈有孩子吗?”
“有啊,有一个。”
到了这种年纪,妈妈桑好像也没有什么可掖着藏着的了。
“我问点儿事,行吗?”菊治的脸凑近了她。
“生孩子之前和生孩子之后,哪种时候感觉更好?”
“当然是生了孩子以后啊。”
“对吧。那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妈妈桑微微歪起了残留着青春美貌痕迹的面孔。
“大概是因为生出了一个那么大的东西……”
“大的东西?”
“就是孩子呀,生了孩子以后,女人就再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发生了什么都不会惊奇。可能突然变得坚强了,甚至有点儿蛮不讲理。”
“原来如此,”菊治点头赞同,“您的意思是指女人生了孩子以后,才能变成一个独立的人。”
“当然啦,生孩子是女性普通的生理现象,所以生完孩子以后,才能成为真正的女人。”
“可是,到那时丈夫们却把自己的妻子叫做妈妈,不再去碰她们了。”
“您知道的真多呀。”妈妈桑哈哈大笑起来。
好像怕影响了他们之间的谈话似的,没有一个客人进来。菊治趁机接着问:“可生完孩子之后,人们不都说那个地方会变得很松弛吗?”
“哪有那么一回事。”妈妈桑当即反驳。
“在一段时间里,也许会出现这样现象,可不久就会恢复原状,书上不也这么写的。加上产后的女人变得十分敏感,我也是生了孩子以后,感觉才好起来的。”
“对吧,所以变得松弛那种说法是假的。”
“迷上已婚女人的小菊治既然这样说,是一定不会错的。”妈妈桑笑了一下,又问:“那个女人就那么好?”
“当然了,特别出色。”
“那,你离不开她了吧?”
菊治点了下头。
“够了,我听够了。”妈妈桑的声音稍带沙哑,然后感叹了一句,“不过,她也非常不易啊。”
“不易?”
“当然了,她还有老公吧。从其他的男人那儿享受到这种快感,她以后怎么办才好?”
听妈妈桑这么一说,菊治也无话可答。
“那个女人肯定十分苦恼。背着自己的丈夫,喜欢上你了。她该依附哪一边呢?怎么说呢,女人虽擅长撒谎,可一旦身体燃烧起来,就会变得无法忍耐下去。”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菊治陷入了沉思。
“总有一天,恐怕那个女人也会离婚。”
“怎么会……”
“因为我也离婚了……”
眼前的妈妈桑原来有过那种经历。菊治重新打量起她眼睛周围的皱纹。
“我也有孩子,但是后来就算和老公呼吸同样的空气,我都觉得讨厌,所以分手了。”
“那,后来怎么着了?”
“接着我把离婚的事告诉了相好的男人,他突然觉得我成了一个沉重的负担,所以就逃跑了。我只好一个人努力,我在很多店都工作过。”
菊治一边听妈妈桑叙述,一边设想冬香离婚以后的情况。
如果她带着三个孩子来到自己身边,那该怎么办呢?菊治觉得自己不会逃走。由于不知道将来如何,他默默地喝起了烧酒。
大概和妈妈桑聊了三十分钟左右,又进来了新的客人。
这群客人菊治见过,是一群在建筑公司工作的男人,“嗨……”他们各自举起一只手打了招呼。
和他们简单聊了几句,菊治站起身来。
“哎呀,就回去了?”妈妈桑把菊治送到门外。
“今天的话题有些出格了。”
“哪里,哪里,听到妈妈知道那种销魂的高潮,我就放心了。”
“你别这么大声说呀。”
小路的另一头,正有几个男人路过。
“我觉得和那些了解销魂之感的女人聊天,无论说什么,她们都能理解似的。”
“男人不善待女人也不行。”
妈妈桑好像要把菊治一直送到石阶下面。他们并排向前走着,樱花的花瓣落在了他们的肩上。
菊治仰头朝上望去,只见小路旁边的高墙那边种有樱花。虽然外面很暗,看不真切,从墙里伸出来的树枝上开着樱花,在晚上开始刮起的春风中飘然落下。
“樱花开到明天也就差不多了吧?”
“是啊。”
妈妈桑点头时,二人已经来到了外面的大马路。
“回头见。”菊治举起右手说。
“您今儿个喝了不少,所以请多加小心。”
菊治“嗯,嗯”地点着头向地铁站走去,他拦住了前面的一辆出租车。
已经到了出租车深夜加钱的时间,但到千驮之谷的话,一千日元出头也就够了。
菊治在路上差点儿就睡着了,他总算回到了自己的家,脱了衣服就钻进了被子里。
这是一个不冷不热的春天的夜晚。
“冬香……”
菊治有一个毛病,喝醉回家的时候,总要嘟嚷一句才睡。
菊治这天睡得很熟,早上六点,他觉得一阵口渴,才睁开了眼睛。昨天大概喝过头了,他从冰箱里拿出水喝了,又倒头睡了过去。
菊治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早晨八点,他急忙看了一下手机,有一条冬香的短信。
“对不起,小孩子还是退不了烧,我去不了了。我本来也很高兴,十分抱歉。”
菊治把这条短信反复读了三遍,又躺到了床上。
接下来菊治与其说在睡觉,不如说在床上闭着眼睛休息,有时朦朦胧胧地翻个身,磨磨蹭蹭地赖在床上而已。
就这么呆下去也没意思,可菊治的不满又无处发泄,只好一个人在床上撒赖。
这种事情菊治当然不是没有考虑过,他心里也明白冬香来不了的概率肯定比来要高。然而想象的东西一旦变成了事实,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菊治知道孩子感冒是件无可奈何的事情,但他又觉得孩子只是发烧,哄他睡着了,冬香不就可以出来了?他现在真想打个电话给她:“现在出来怎么样?”
但是,冬香肯定比自己更为烦恼。她一定也是想尽办法争取出来,结果还是不行。所以在短信一开始她就道歉说“对不起”,最后又写到:“我本来也很高兴,十分抱歉。”
既然和已婚女性交往,就应该有这种心理准备。菊治提醒自己,但还是静不下心来。
不管怎么说,冬香来的话,现在正是他们在床边开始脱衣服的时间,然后双双倒在床上相互拥抱。
想着想着,菊治的下半身又开始不老实起来。那个地方特别忠实于感性,理性压制起不到什么作用。
菊治抓起自己的东西,上下轻轻地滑动手指。
冬香来了的话,等她攥住那个家伙并使它变得十分威猛的时候,肯定会说:“请给我吧。”
“不行,不行。”菊治用话挑逗让她着急,等到冬香苦苦哀求的时候,自己再徐徐进入她的体内。
菊治把整个过程在自己脑海中演绎了一遍,身体逐渐热了起来。
“冬香……”菊治低语。
“哎。”冬香答道。
菊治的脑海中冬香雪白的身体开始疯狂挣扎。
已经是一把年纪了,菊治也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在樱花开始飘零的春日里,菊治也一个人走向了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