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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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明月何时照我还

“不去见皇帝?”孙洛对于李再兴的回答感到极为不解,不去面圣那留在临安干吗?留着被人抓?孙洛知道,若果两人真的被人擒住,不论到底是谁出的手,李再兴总是还有一线生机,可自己绝对是玩完了,谁他娘的会将小卒子的命放在眼里。

李再兴摇头笑了一笑,孙洛的心思又没逃出那双敏锐的眼睛。“孙兄尽可放心,我虽不会去见赵呁,但大宋总还有一个人和赵呁差不了多少。”李再兴向孙洛解释了两句便静下神来盘坐调息,毕竟昨夜为孙洛舒筋通络对李再兴的损耗确实不小,见李再兴这般答话,孙洛知道这小子心中早就有了全盘的打算,只是在现在绝对不会告诉自己。虽然郁闷但孙洛又一点法子也没有,只得闭上了嘴不再询问。

孙洛醒来时时间已经不早,此时看看彤红的日头已经升到老高,孙洛不觉感到肚子有些空落落的,见李再兴闭目盘坐,孙洛也不好打扰,便走到一人多高院墙旁,心中一动按住墙侧一翻身,自己竟借着这一按之力,硬生生的凭空跃起,探手一抓墙头,孙洛一个不稳摔落在院外,捂着生疼的屁股孙洛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看高高的院墙,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脚,傻兮兮的乐了。好在这一时段这条破旧的长街上并没有行人经过,不然估计孙洛指定被无数惊异的目光瞩目。

孙洛沿着街道四处找寻着街市的踪迹,好在孙洛不是路痴,不然一会买完吃食,怕是要丢在临安城内。在不多时候,孙洛寻到了一间不大的饭馆,门口的幌子已经破旧,年老的店家正拿着竹竿将幌子挑下,破旧的幌子掉在土路上激起了一阵灰尘,孙洛捂着口鼻走进了小店。店中不过三两张破旧的四方桌,几条长凳整齐的摆放开来。

见孙洛进来,年老的店家赶紧抛下竹竿抱着破旧的幌子跟了进来,孙洛寻了一张靠门的方桌坐下,店家走了过来“不知客官想要用些什么?”孙洛略想了一下,自己的囊中尚有三五两银钱,在临安虽然不知还要呆多久,但显然是不够的,而李再兴那家伙估计也不是个能随身带钱的主,只怕两人的生计还多要指望着三五两,孙洛便道“店家可否给我五个馒头再切二两熟肉,若酒水便宜就给在下来一壶。”能来这种小店的多是布衣苦力,孙洛此时的打扮还是那套自小城荆江买来的褐布短衫,头上连寻常宋人所带的幞头都没有,老店家一看自然知道这不是个有钱的主,便也不过多招呼,应了一声,自去准备。

不多时,店家拿着两个用草纸包好系着麻绳的小包,连带着一壶酒回到了孙洛身旁,孙洛闻了闻酒味,知道应该是自家酿的黄酒,在宋朝时,酒税是政府重要的财源。为了收到足够的酒税,宋朝时对酒的生产和销售管理还是很严格的。尤其是自宋高宗南渡之后,由于要应付大量的军费,对酒税更是随时增课,名目杂出,故此,南宋的酒价格并不便宜,孙洛这一壶黄酒,大概也就三两左右,却占去这顿饭钱的大半。孙洛告了声谢,又随口问了老店家一句“老人家,你这店不开了,怎么把幌子都摘了?”

店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还不是衙中的那些皂吏,说什么肃街清路,让我们这些小店明日闭户摘幌一日,我们这些小店本就指望这点营生,也不知要做什么。”孙洛见店家唠叨个没完,就赶紧招呼了一声匆匆跑出了店门。

回到破宅,方一进屋,李再兴就睁开了双眼,这家伙耳朵也真够灵的,莫非前世是警犬,这话孙洛只敢在心中绯议两句,哪敢说出口,将吃食与酒摊在桌上,自己拿了个馒头大口的啃起来,李再兴也不客气,将酒壶拿起抿了一口,就着两口熟肉,倒也让孙洛看出来这鸟厮怕也是饿了。

不多时,面前的东西就风卷残云的被饥饿的二人吃了个精光,孙洛也不管其他,自顾自的从李再兴手中抢过酒壶,一口将本已不多的黄酒喝尽,这世道既没可乐也没冰红茶,让孙洛连口饮料也喝不上,孙洛只能将精力放在略带些甜味的黄酒上。

对于孙洛的鲁莽,李再兴也不在意。拍了拍手,站起身来,一身白衣,在衣角处已经站上了些许灰尘,孙洛吃饱喝足将包裹食物的草纸扫至地下,也不擦拭桌子,到头躺在了上面。

“再兴兄,明日你可小心着点,我听店家说,衙门不知发什么疯,要肃街清路,怕不是要搞个大搜查吧?”孙洛躺着无聊,便将方才的见闻对李再兴讲了。李再兴却似早就知道一样,背负双手对着孙洛并不为意。

孙洛见李再兴瞅着太阳发呆,也不晓得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便也不再说了,躺了一会,觉得甚为无聊,便站起身来,走到院外,拿出长刀将柄爷交给自己的那套刀法一招一式的耍起来。随着内劲的贯通,孙洛对于这套刀法,又多了一层了解,这套刀法本就简单,只是对气势力量要求很大,孙洛此时在拥有内劲之后,气力大增,一招一式下自然颇具威势,自觉如今若在遇见那群溃兵自己完全不会受任何伤就可将其解决。

孙洛练完刀,累得满身大汗,便将短衫脱下,赤着膀子坐在台阶下休息,此时的孙洛早已不复初抵此世时的那般青涩,身上并无一丝赘肉,条条并不明显的肌肉在汗水的映衬下显得颇具男子气概,孙洛自己估计此时若是回学校,大概能吓傻一堆人,只是自己真的还能回去么?

孙洛突然很想家,太阳在天空中被云团遮盖,斑驳的树影映在孙洛脸上,孙洛觉得眼角莫名的湿润了,一股子酸楚的情绪在胸怀中环饶,在平时,孙洛总是令自己尽力不去想这些,因为他知道,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自己如今孑然一身,在这个世道上,除了自己,什么都无法倚仗。孙洛叹了一口气,拭去了眼角溢出的泪滴。

回过头望去,只见身后的李再兴依然笔直的站着,看着李再兴,孙洛觉得此时神情淡漠的他在眼神中总是有那么一点怅然。突然发现自己和他是那么的相似,同样无家可归,同样没有任何血脉相连的亲人活在这世上,同样漂泊在陌生的土地。只是李再兴比自己更辛苦,他还有一个永远也无法实现的希望在心中反复侵扰着,他心中永远有着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奢望。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想要什么?孙洛不知道,他突然觉得自己很羡慕李再兴,毕竟在内心中李再兴总是有所坚强,他的坚强是源自于他的血脉,源自于千万已经埋于尘土的李氏族人,那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到底要坚持些什么呢?

粗通历史的孙洛知道,西夏根本没有一丝复兴的机会,南宋和大理终将臣服在蒙古的马蹄之下,南宋的小皇帝最后会和陆秀夫葬身崖山,这是历史早已注定了的,自己别说只是一个疲于奔命的流民,就算自己如今坐在皇宫内的那张椅子上,在历史的大势下自己又能做些什么?

在这个陌生的年代,孙洛茫然的看着天空中明媚的阳光,虽然已经十一月了,但南方略带些温暖的风吹在孙洛满是汗水的身上,与溃兵一战早已凝结的疤痕在孙洛的肩膀隐隐作痛,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南宋的阳光与相隔了八百年的2010年一样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