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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太子监国继大统

北魏太延六年(公元440年)六月,太子拓跋晃的儿子拓跋浚降生,宫中设宴大肆庆贺。道士寇谦之献上《神书》,表示他们这些知识分子聚集在拓跋焘周围,都是按照《神书》上的说法“辅佐北方太平真君”。拓跋焘听说上天封他为“北方太平真君”,极为高兴,当即将年号改为“太平真君”元年。寇谦之见圣上已被道家数术迷得神魂颠倒,更进一步说:“今陛下以真君御世,建静轮天宫之法,自盘古开天以来,从未有过。应登坛受符,以彰圣德。”

拓跋焘遵照执行,春节一过,太武帝备法驾,亲自登坛受符篆丹书。为应对北方癸水,整个祭坛四周插满玄色的旗帜,远远望去,一片愁云惨淡,如烟波浩渺。太子拓跋晃心里很不是滋味。拓跋焘在祭坛上受篆完毕,又定下规矩,以后新帝即位,必须举行登坛受篆的仪式。寇谦之得到皇帝信任,还不满足,又奏请筑造静轮宫,因静轮宫要上接天神,必须筑造得巍峨高大,不能听到鸡叫声。寇的学生,尚书崔浩也规劝太武帝,尽快修建静轮宫。拓跋焘自然是点头应允。

静轮宫功程浩繁,花费巨大,历时一年也没修成。太子拓跋晃见寇谦之、崔浩师徒二人亦步亦趋,迷惑圣主,心里早已经产生了诛杀此二人的念头。但毕竟此时还不是时候,就对父皇说:“天神在九天之上,凡人脚接地气,人神怎么相接呢,这是一想就通的道理吗。今修筑静轮宫,国库消耗巨大,劳疲百姓,这是无益的举措。如果如寇谦之、崔浩所言,静轮宫修万仞之高,那何不该修在东山上,离上天又近,又不闻鸡声,又少了消耗,不是更便捷吗?”太子的话已说得很清楚了,可惜太武帝对儿子的话一点也没听进去。

太子拓跋晃是太武帝着力培养的接班人,五岁起就多次监国施政,他的明睿果敢,如果当上皇帝必将是一个圣明君主,可惜历史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北魏剿灭西凉以后,鄯善国即与北魏边界相邻,鄯善国王比龙心里十分惧怕,举国抗魏,并邀约柔然残余势力一齐进犯北魏边境。拓跋焘再次命太子监国,总理朝政,任命侍中、中书监穆寿、司徙崔浩、侍中张黎、古弼这四位最有名望的大臣辅佐太子。为了考察太子的军事指挥能力,太武帝带上太子,亲自出征,太子委派最有名望的将军司马楚之任后勤部长,负责督运前线军粮。

西征前,有人向监察部门举报说:“大臣李顺当年收受沮渠牧犍贿赂,富可敌国,至今生活腐败糜烂。”拓跋焘想起李顺当年的所作所为,一怒之下命令将其斩首。临死时李顺很不服气,上书指责拓拔焘:“圣上只有拿微臣问罪,你家皇族新兴王拓跋俊比我腐化堕落百倍,你怎么就听之任之呢,微臣死也不会服气的。”新兴王拓跋俊是个有名的“衙内”,比之当年弑君的拓跋绍有过之而无不及,拓跋焘命有司调查拓跋俊的问题,新兴王听说皇帝敕命调查,十分恐慌,联合各地的行武将军准备造反。事情暴露后,在李顺的行刑地点被斩杀。李顺西征时负责督运军粮的外镇北将军封沓因参与新兴王拓跋俊谋反,拓跋俊被杀后,怕自己受牵连,押送粮草途中率领部队投降了柔然,所以,拓拔晃这才任命司马楚之为后勤部长,而且嘱咐他提防柔然的进攻。果然如拓拔晃所料,封沓为了立功,带领柔然敕连可汗半道上伏击司马楚之的后勤供给部队。

后勤供给部队宿营的时候,士兵发现一头毛驴的耳朵不知被谁割去,就嚷叫起来:“哪个这么可恶,再没得下酒菜也不能割驴的耳朵,这毛驴本来运送军粮就够辛苦的了,还被割去耳朵,简直就是造孽!”送粮部队的小队长、大队长都纷纷围拢过来观看这头可怜的毛驴,不晓得它招惹了谁,会遭受割去耳朵的酷刑。大将军司马楚之经验丰富,一看驴头上整齐的刀痕,就对众将领说:“哪个都不会割掉毛驴耳朵当下酒菜吃,一定是柔然的奸细混进了我们后勤部队,了解了我们的情况,回去向柔然报信,驴耳是作为潜入敌营的凭证,敌人就要来了,我们立即行动,作好御敌部署。”后勤部队集中囤集粮草,全体动员连夜砍伐柳树筑竖成堡,上面涂沫泥土,浇水灌溉,凌晨的寒风一吹,柳树堡结成厚厚一层冰,坚硬溜滑。

城堡刚刚筑就,士兵们还没合眼,柔然的部队就围攻过来,进攻的士兵们跳下马攀爬城墙,却一个个跌落下来,被摔得鼻青脸肿。柔然士兵没想到一夜之间,北魏在浩瀚的草原上树起一座坚不可摧的城堡,一个个摇头叹息,无可奈何。司马楚之站在城堡门楼上,对懊恼不已的敕连可汗说:“你小子还在这里酣战,我大魏太子已率大部队抄你的老窝去了!”敕连可汗将司马楚之的话告诉了封沓,得到证实后,不敢恋战,慌忙向西方逃窜。敕连可汗率领着柔然纥升盖可汗灭亡之后的残余部队向西逃窜时,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根本就不晓得北魏的主力部队隐藏在哪里。

同样,拓跋焘的部队不远万里前去抄柔然的老巢,结果赴了个空,分散四处寻找柔然的主力部队,要与之决战。拓跋焘带领部队先行进到鹿浑谷,遭遇了敕连可汗的部队。此时敕连可汗的部队正是乱哄哄如一窝蜂,仓皇逃命已累得手脚酸软,毫无还手之力,太子拓跋晃看见前面扬起的沙尘隐天蔽日,对太武帝禀报说:“前方沙尘扬起,一定是败退的柔然贼军。敌人没想到我大军猝然而至,正应趁其不备,一举围歼!”尚书令刘吉考虑到皇帝和太子的安全,为稳妥起见,就启奏说:“敌军营寨中尘土飞扬,一定是兵多将广,我军此去进击,处于一马平川的草原之中,无险可守,恐怕被其包围,不如传令后续部队尽快前来,以多胜少。”拓跋晃说:“敌军路途中扬起那么高的沙尘,都是因为受惊吓慌忙逃命惹起的,如果是营寨中休整,哪会扬起沙尘呢?”拓跋焘觉得刘吉和太子的话都有道理,犹豫不决。英明果敢的拓跋焘作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命令部队原地待命,等候远方的后续部队。这一等,就等到前方的沙尘散静。拓跋焘这才亲自前去观察,见地上尽是慌乱杂踏的马蹄印,哪里是整齐威武的军阵,证明太子言之有理。拓拔焘急忙跳上马,率领部队往前急追,追到石水,仍然没有见到柔然的一个人影。返军途中,半路上抓获了柔然一名打探消息的骑兵,经审问,骑兵说:“敕连可汗仓皇逃遁,死伤过半,见北魏大军猝至,慌忙向北方逃跑,一直没命地跑了六七天,只剩下几百人了,见后面再没有部队追击,这才缓缓地逃进深山中藏匿起来。”拓跋焘后悔得捶胸顿足,回到平城后,认为太子已堪大任,就将一切政务都交给太子处理,自己安心当太上皇。

侍中古弼为人正直,被拓跋焘赐名为“笔”,佳勉他中直善言,后来更名为“弼”,称他是最贤的辅臣。他看见皇家园林面积太大,四周居住的尽是穷苦人家,就请太子分割园林一半给贫苦百姓,太子晓得园林是父皇的最爱,不敢擅动,要他去请示太武帝,古弼不管不顾地闯进皇宫,觐见皇帝。此时,拓跋焘正和大臣刘树在下棋,激战正酣,中盘走势不明朗,古弼就恭恭敬敬地坐在一边等候皇帝垂询。可是皇帝下棋下起了瘾,等了半天,也不理睬身边的古弼。古弼忍无可忍,起身过去,一把抓住刘树的头发,拖下坐位,一边揪他的耳朵,一边殴打他,咒骂他:“朝纲之所以败坏,都是你们这些臣子的罪过。”拓跋焘见怒不可遏的古弼,吓了一跳,赶忙扔掉手中的棋子,过来劝阻古弼:“不听奏事,都是朕的罪过,刘树陪我下棋有什么罪呢?快松手!”刘树这才戴好头巾,灰溜溜地跑了。古弼奏请将园林分割一半散发给周围贫穷的百姓。拓跋焘欣然同意,要古弼放心大胆地去办就是了。古弼在安排人办理分割园林一事的时候,仔细想自己在皇上面前的表现,觉得自己在皇帝面前太过放肆,未尽人臣之礼,这是犯上之举,于是赶忙又去到端门,赤着双脚手捧官帽下跪,请求皇帝赐罪。拓跋焘出宫,亲自扶起古弼,对他说:“凡是对国家老百姓有利的事,你尽管放心大胆地去做,你没有罪,千万不要有什么顾虑。”

为了让大魏帝国的接班人尽快成长,让“笔头公”古弼这样的能臣尽情辅佐,拓跋焘每天寄情山水,游狩畋猎。这天,拓跋焘率队狩猎到了河西深山东,下了一道诏书给留守京都的尚书令古弼,要他速速护送二十匹精壮的战马给河西的狩猎部队。古弼选了二十匹老瘦病羸的驽马,命押送官给皇帝送去。拓跋焘一看这二十匹驽马,气得当场用剑砍掉了一匹驽马的脑袋。“这些驽马怎配狩猎驱杀虎豹,只配在家参与‘龟兔赛跑’。”皇帝杀了驽马,还不解恨,拓跋焘当着押送官怒骂:“笔头如此欺侮朕,待我还宫,先斩了此奴!”押送官吓得屁滚尿流,当即回到京都向古弼报信,害怕自己受牵连,要求尚书令尽快另选择良马送去,向皇帝谢罪,请求宽恕。古弼宽慰押送官,另书信一封以谢罪,让他送往河西狩猎场。拓跋焘一看古弼的来信,毫无悔意,居然是更进一步的劝谏。信中说:“古弼身为人臣,不使人主盘桓于游猎,这是小罪。若无良马精械装备部队,一旦边患,导致京都失守,那罪过就大了。今柔然残匪尚未全歼,时时搔扰,我以良马供军,弱马供猎,为国远虑,死也心甘。”拓跋焘读过古弼送来的书信,好久好久这才叹息一声:“有这样的直臣,真是国家的宝贵财富啊!”

尽管有直臣劝谏,拓拔焘放心让太子执政,对狩猎仍然乐此不疲。八月秋熟,拓跋焘又到北山东森林去狩猎,这次收获颇丰,斩杀的麋鹿就有几千头,狩猎部队搬运困难,拓跋焘又传诏书给古弼,要他送五百辆牛车去运载猎物。传诏者走了以后,拓跋焘立即醒悟,对身边的大太监宗爱等人说:“笔头公不得送牛车来的,你们还是自己牵马驮送吧。”一行人只得用马驮着猎物,士兵们下马步行,缓缓赶回京都,一行人走了百余里路,收到了古弼派人送给皇帝的表章,上面写着:“今秋谷黄丰收,稻菽遍野,猪鼠偷食,雀鸟侵害。风雨消耗,是往年的三倍,得尽快用牛车将粮谷运送归仓,请圣上宽限几天,一旦牛车有空,臣即派人送来。”一看表章,拓跋焘就笑了:“果然如朕所预料,笔公不是我的大臣,是社稷之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