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夕公主道:“逆风大哥,我们去云梦大会上玩玩吧。”仙楚笑道:“你不怕人家一扫帚把你扫出门去?”晨夕公主道:“有逆风大哥在,我才不怕呢。”逆风微笑道:“云梦大会上,势必高手如云,我也正想去那里见识见识。仙楚,我们去吧!”仙楚幽幽地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顺公主的心意。”逆风脸上微微一红,讷讷地道:“纵是公主不说,我也会……”仙楚嫣然笑道:“还说什么呢?走吧!”向店伴问明了路径,一路寻访过去。
走了大半个时辰,眼前柳暗花明,闪出一个金碧辉煌的大庄院来,正门上方横书“临邛山庄”一块金字牌匾。逆风一扬鞭,道:“想必就是此处了。”三人滚鞍下马,早有庄丁迎上前来,将三匹马拉到马厩去了。逆风道了声劳驾,携仙楚二女进了临邛山庄,穿过一道圆拱门,迎面一条碎石小径,小径两旁花草锦簇,蜂飞蝶舞,春色旖旎如画,再过了几道拱桥圆门,便进了大厅,大厅里济济一堂,少说也有近百人。
三人坐下不久,便听得众人齐声鼓掌,抬眼望去,只见一人飞身跃上高台。这人身形魁梧,约五十来岁年纪,右颊上生着颗黑痣,相貌甚是威猛。他朗声说道:“承蒙各位朋友看得起敝人,不辞劳苦,前来临邛山庄参加云梦大会。那父深感荣宠,在此一并谢过了。”说着,团团作了一揖。众人连忙欠身还礼。逆风心想:“那父是火之国数一数二的大法师,果然气概不凡。”
那父道:“请允许我为朋友们介绍几位贵宾。金之国寂灭家族传人望夫夫人。”逆风听说是望夫,心中一动,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瞧去,只见望夫脸色寒青,坐在第一席上,心想:“望夫长老没有在乱军中遇害吗?”那父又指着一个长髯大汉,道:“木之国的破天大法师。”指着一个满脸绿气的枯瘦老人,道:“水之国的射援巫师。”这两人都是五大国中响当当的人物,逆风不禁多看了几眼。
那父道:“老夫日前曾书信一封,邀请先知斯科拉前来助阵,他也满口答应,但不知因何缘故迟迟不来。”逆风心想:“斯科拉大概是不会来了。”那父接着说道:“半个月前,老夫收到食死教的飞蝠书简,要老夫归附他们食死教,否则杀无赦。”破天道:“在下在十日前也收到了飞蝠书简。”人丛中有几人大声嚷道:“我也收到了。”能收到食死教的飞蝠书简,说明那人在玄功上造诣非凡,是一件颇为光荣的事,因此那几人言辞间甚是得意。
那父道:“食死教为了唤醒黑暗魔王,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勾当,我们决不能与之同流合污。但食死教的实力,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我们只有携手联合,选出一位盟主,大家抛弃国别之见,齐奉他的号令,同仇敌忾,才足以与食死教抗衡。”众人齐声道:“庄主所言极是。”那父道:“身为五大国玄术师的总盟主,要与食死教对抗,首先便要有一身让人折服的玄功。我们不如以比玄术的方式来选出总盟主,大家以为如何?”众人齐声叫好,并无异议。
那父拱手道:“不知哪位朋友先上来比划比划?”一连问了三声,都没有人上台。原来,玄功低微者忌惮那父的威名,不想上台自取其辱,而玄功高强者,又往往自重身份,不肯抢先下场,一时间,竟冷场了。那父微微一笑,道:“各位朋友再不上台,老夫只好忝列总盟主一职了。”猛听得阴恻恻的一声长笑:“那夫庄主,且慢!”笑声未歇,台上已多了一人。这人身形瘦长,脖子上却一左一右,长有两个脑袋。
那夫见他长相怪异,心下已先是一惊:“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双手一拱,说道:“不敢请教尊驾高姓大名?”那人淡淡地道:“骷髅岭沐骨洞大法师左岸。”那夫道:“久仰大名,如雷贯耳。请赐教!”左岸冷冷一笑,道:“那夫庄主德高望重,晚生虽是行为乖戾,却也不敢对你老不敬。”那夫见他说什么也不肯先动手,大喝一声:“那老夫有僭了。”右手结印,以“火之刃”术法,在掌心凝造起一把火焰刀,挥刀向左岸右肩砍去。左岸身子一侧,向左滑出数步,反手急探,径直抓向他的刀刃。那夫暗暗冷笑:“找死!”火焰刀回掠,斜斜劈向他右臂。岂知左岸的手指眼见便要碰到他刀刃,倏地转向,抓住了他右腕“会宗穴”。那夫也不闪避,猱身抢进他怀里,左手掌心突然凝造出一把火焰刀,噗的一声,搠在了左岸胸口。左岸冷冷一笑,身子倏地左右分开,化作了两个人。
那夫吃了一惊:“这是什么玄术?”左岸缓缓地道:“灵犀分体之术”。我们是同体弟兄,我是哥哥左岸,他是弟弟右岸。那夫庄主,你小心了。幽冥鬼抓!”突然和身下扑,右手挟着一股阴风,向那夫当胸抓来。那夫心下一凛,纵身后跃,忽觉颈后风声飒然,知是右岸从后袭到。他右足着力一点,身子向右急窜出去。但听嗤的一声响,后背衣襟还是被右岸撕下一大片,背脊上现出长长五条血痕。右岸一抓得手,不待他有喘息的余裕,第二抓又迅捷无伦地袭到。左岸纵身而起,扑到那夫身后,伸手抓向他颈下“天鼎穴”。两人始终一前一后,将那夫夹在中间,攻势凌厉,招招寒人心魄。
那夫暗暗心惊:“想不到这两人竟如此厉害,看来我不得不用绝招了。”两手连结了四个印,以“火鸦之术”,放出数十只五爪火鸦,分向左岸兄弟二人疾掠而去。左岸斜身避过,跃到右岸身边,喝道:“右岸,潜影幻手!”右手疾出,与右岸左手相抵,霎时之间,从肋下生出数十只手,向五爪火鸦抓了过去。但听五爪火鸦哇哇大叫,脖颈已被幻手死死掐住。左岸兄弟一齐结印,将那数十只五爪火鸦向那夫反掷出去。那夫但见一大片火云兜头罩来,大惊之下,竟致不及闪避,全身衣服和须眉毛发都已着火,连忙着地滚了几滚,才将身上火焰扑灭。他脸如土色,抱拳说道:“贤兄弟玄功高强,老夫自叹不如。哪位上台来与他们比划比划?”一言未毕,早有人按捺不住,纵身扑上高台,正是木之国的大法师破天。
左岸兄弟微一拱手,齐声说道:“大法师,请!”破天哼了一声,也不作答,双手结印,向两人分射出数十枝竹箭,身子也疾纵而起,呼的一掌按向右岸肩头。右岸见他来势迅猛,吃了一惊,斜身避过,反手疾抓他的手腕。便在同时,左岸也伸手抓向破天后颈。破天左足脚尖一撑,从两人爪影间窜了开去。右岸不待他身形着地,呼的又是一爪抓到。破天脚步一错,反手射出了数十枝竹箭。右岸急忙缩手后跃,饶是缩得快,右臂还是被竹箭擦破了皮。破天一招得手,接连结了七八次断空神剑术印,竹箭源源而出,直逼得右岸手忙脚乱,连连后跃。
左岸见兄弟迭遇险招,纵身跃到右岸身边,以“潜影幻手之术”,生出数十只幻手,向竹箭抓了过去。破天两手按着艮、坎、乾、震的顺序,连结了四个印,喝道:“霹雳之舞。”那数十枝竹箭劲力转急,噗噗连声,穿破了幻手阵。右岸一声痛哼,单腿跪倒在地,原来小腿上中了两枝竹箭。左岸见再斗下去,也只能是自取其辱,高声叫道:“大法师,住手!我们兄弟俩认输了。”破天微微一笑,纵身后跃。左岸抱拳道:“大法师玄术通神,敝兄弟既感且佩。后会有期!”扶着受伤的右岸,飘然而去。
破天转过头来,对射援说道:“老爷子,上台赐教几招吧。”射援心想:“食死教势力甚大,我们五大国玄术师即使联手起来,也未必能与之抗衡,何必当这个冤大头哪。”当下哈哈笑道:“老夫除了会使巫术外,一无所长,哪里是大法师的对手?”破天听了,甚是得意,朗声道:“各位朋友若无异议,在下便只好忝列……”忽听得一声冷哼:“凭你也配?”破天向发声处望去,见是金之国寂灭家族的望夫,冷冷一笑,道:“既不服气,就上台来比划比划吧。”
望夫冷哼道:“妾身对总盟主之位不感兴趣,只是担心它落入庸人之手,误了大事。”破天怒道:“我的玄功虽是平庸之极,比不上你们寂灭家族的第一妖术师诸夭,但对付你这个糟老婆子,只怕还绰绰有余。”望夫素来心高气傲,不肯让人,平生最恼恨他人说她比不上诸夭,听了破天这话,脸色倏地一寒,道:“妾身斗胆,请大法师赐教几招。”说着,缓步走到破天身前。破天心想:“这老婆子如此大的口气,只怕真有些本事。她的玄功虽出自寂灭家族旁系,但寂灭家族享誉已久,却也不可小觑。我须得先下手为强。”心下计议定当,抬手向望夫射出了数十枝竹箭。望夫还以“冰魄神剑之术”,射落来箭,身子疾纵而起,在空中连结了四个印,喝道:“玄阴铁指。”左手一扬,五股剑气从指间“嗤嗤”破空飙射而出。破天心下一凛,连忙斜身相避。望夫身法奇快,急窜进破天怀里,伸指向他胸口“天突穴”点到。
破天冷冷一笑,双手结印,以“神剑束缚之术”,向对方射出了数十枝竹箭。望夫不待那招用老,横掌斜劈,忽见那些竹箭便似柳条般随势而弯,缠住了自己右臂。破天呵呵笑道:“夫人,你还不认输吗?”望夫冷笑道:“也不知是谁输哪?”突然间青光闪动,她左手已多了一柄长剑。原来,她竟是以“抽骨成金之术”,将左手一根腕骨化作了长剑。她结印、出剑一气呵成,手法甚是迅捷,长剑甫一化成,剑尖便点到了破天胸口,登即鲜血有如泉涌。破天伸手按住伤口,脸如土色,道:“在下认输。”转身扑下木台。
望夫冷冷环视了全场一周,众人与她目光相接,都不禁心下一凛:“这妇人好大的戾气!”耳听她不紧不慢地说道:“主公重生,执掌云梦大陆,乃是天命所归。尔等何不顺应天意,归附我食死教?”此言一出,全场皆惊。那夫沉声道:“原来你是食死教的魔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到这里来撒野?”望夫冷笑道:“那父,你胆子也不小啊,竟敢顶风作乱?”
那父凛然道:“老夫便是舍弃了这条老命,也要和你们这些魔头抗争到底。”望夫冷冷地道:“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也不见她脚步移动,倏忽间便窜到那父身前,一掌往他胸口拍到。这一下有若电光火石,迅捷之极,那父刚听到她说“有没有这个本事了”,风声呼呼,那一掌便已拍到胸前。他心下一惊,飘身倒跃数步,但望夫身法奇快,右足着力一点,便又欺到他身前。那父连退了四五次,望夫始终与他相距不过半尺,便似厉鬼缠身般甩也甩不掉。
那父愈斗愈是心寒,突然大喝一声,双手结印,向她掷出了数十只五爪火鸦。但他与左岸兄弟缠斗时,已受了内伤,“火鸦之术”的威力不免大打折扣。望夫冷笑道:“黔驴技穷。”左右手食、中二指交叉相叠,以“冷月剑舞之术”,将火鸦尽数射落。她身形一幌,陡然游到那夫身后,轻飘飘的向他背心“至阳穴”拍出一掌。那父身子微侧,右手火焰刀反劈出去。望夫一掌拍出,脚步一错,复又掠到那父面前,身法之快,当真是匪夷所思。那父只觉四面八方都是望夫的身影,又惊又惧,大喝一声,两手便似狂风暴雨般向身前左右连连砍出数刀。望夫纵身飘至三四丈外,冷笑不已。那父连声怒吼,劈出了四五十刀,却连她的一片衣角也未碰到,突然发出一声绝望的嗥叫,回刀向自己脑门劈下。众人齐声惊呼,待要出手拦阻,但相隔实在太远,出手已是不及。
那父血流满面,戟指骂道:“女魔头,老夫纵是死了,也要化作厉鬼找你报仇。”说着,一头栽倒在高台上。望夫恍若未闻,转身扫视全场,冷冷地道:“还有谁不服?”众人见她露出这一身惊世骇俗的玄功,都心下生惧,垂首不语。晨夕公主一扯逆风衣角,道:“逆风大哥,这女人太坏了。你上去教训她一顿。”逆风点了点头,便要纵身上台。仙楚低声道:“逆风大哥,你先别着急!”耳听望夫道:“破天,你怎么说?”破天缓缓地道:“在下自会给夫人一个交代。”两手结印,以“断空神剑之术”,向自己手臂射出了数十枝竹箭。原来,他自知不敌,宁肯折断自己手筋,此生纵是再也不能使用玄术,也不愿向食死教臣服。
望夫点了点头,道:“破天,我敬佩你是条汉子,便不再难为你了。”破天惨然一笑,道:“多谢!”望夫转身看着射援,道:“老爷子,你呢?”射援哈哈笑道:“食死教实乃众望所归,射援愿为贵教效犬马之劳。”此言一出,场上登时嘘声一片。射援也不脸红,回头大声嚷道:“能加入食死教,与望夫夫人这样的绝世高手共事,乃是我们莫大的荣幸。与食死教对抗,只能是死路一条,识相的就尽早归附。”望夫微微颔首,对他的话甚是满意。射援见自己这几句马屁正拍到极妙之处,心下暗喜,寻思道:“我带头投靠食死教,居功至伟,又拍了她这么多马屁,她高兴之余,说不定会赏我个堂主当当。”
仙楚压低嗓音道:“逆风大哥,这妇人的玄功出自我们寂灭家族魂寂一脉,功力只怕还在我舅舅诸夭之上。你不是她的对手,千万不要强出头。”逆风奇道:“魂寂是什么人?”仙楚道:“魂寂是我们寂灭家族近千年来最有天赋的妖术师,但因擅自使用禁术,被族中长老逐出了家族。他在世时,博采各国玄术所长,自创了众多五印玄术。”便在这时,忽听望夫冷冷地说道:“仙楚小丫头,你也在这里吗?”仙楚吃了一惊,叫道:“逆风大哥,快跑!”说着,转身疾奔向大门。逆风握着晨夕公主的手,挤出人群,紧跟了上去。
三人刚奔到门口,突然身边白影闪动,一人从逆风身边飞掠而过,五根鸡爪般的手指迎风一抖,往仙楚脑门上狠狠插下,正是望夫。逆风大惊失色,叫道:“小心!”仙楚不及结印,急忙着地滚开。望夫冷笑道:“看你往哪里跑?”右手紧跟着也要抓落,突觉身后风声倏急,数十道火剑已掠到背心,连忙向右急窜而出。逆风不待她有喘息的余裕,两手齐扬,又是数十道火剑射出。望夫冷冷一笑,飘身倒跃四五步,抓住两名法师,向火剑掷了出去。那两名法师身中数剑,登即倒地毙命。逆风见那两名法师死在自己火剑之下,心中极是歉疚,忙道:“对不起。”望夫心中一动,又抓起两名法师向他掷出。逆风不愿再伤及无辜,斜身避开。
望夫正是要他闪避,左足尖着力一撑,已扑到仙楚身前,伸手抓向她脖颈。逆风心下一惊,疾纵而上,左手拇指、小指伸直,与右手掌心相抵,向她背心射出数十道火剑。望夫不闪不避,右手仍是向仙楚脖颈抓下。仙楚抢到她怀里,双手结印,以“小刺猬甲之术”生出数根钢刺,向望夫胸口刺去。但听噗的一声,望夫突然化为了一缕白烟,逆风施出的那数十道火剑全射到了仙楚身上。仙楚施了“小刺猬甲之术”,刀枪不入,但胸口连受重击,喉口一甜,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
逆风见自己误伤仙楚,心下大急,快步奔上前去,急急问道:“仙楚,你没事吧?”仙楚急叫道:“小心后面!”逆风只感到背心微微刺痛,后背“至阳穴”已被人拿住,登即全身劲力尽失。望夫冷笑道:“小子,拿命来吧!”举掌便要往他脑门拍下。便在这时,眼前突然腾起了一团白雾,登即伸手不见五指。她大惊之下,连忙飘身后跃,唯恐敌人趁势偷袭,迅速结了金钟罩之印。白雾渐渐散尽,但逆风三人却也不见了影踪。望夫盯视着大门,寻思道:“这白雾之中,隐隐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决不是水之国的‘雾隐之术’,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