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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独孤薇兰

大业十三年,公元六一七年五月二十一日,这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整个清河郡都陷入了喜庆的气氛中。再过一天,就是清河郡太守独孤武都的小女大喜的日子。清河郡的官员们,都开始积极的准备。

马蹄践踏,雷声滚滚,大地在颤抖,似乎是万马奔腾,草原上觅食的狼群开始四处逃窜。

“喝!喝!喝……”无数的怪叫声从远处响起。

天地相接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队骑兵,为首的是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一身简易的皮甲,乌黑的头发散乱披肩,随着战马奔驰飞舞飘扬,胯下是一匹雄骏的黑色巨马,毛色乌黑发亮,无一丝杂质,背长腰短而平直,四肢关节筋腱壮实,马头似兔头,四蹄如白雪,奔驰时犹如脚踏白云。

在此人的身后,紧紧追逐着一个雄壮的大汉,同样是散发披肩,身上披着黑色绣金长袍,胯下是一匹火红色,犹如火焰一样的巨大红色战马,喷息长嘶,甚是响亮。

他们的身后一队气势雄浑的铁骑,清一色的黑色铁甲,好像一股黑色的狂流,在大地上涌动,涌进了现在清河郡治郡——临清城。

马蹄声在大街上奔驰,为首的中年人胯下战马一声长嘶,停在一座占地颇大的豪宅门前,马上的中年人用手摸了一把颔下坚硬的胡须,哈哈长笑道:“宇文将军,你慢了半身!”随即跳下战马,面上浮现笑容,望向那个雄壮的大汉。

这个中年人正是独孤武都。

那个雄壮的大汉不是别人,正是宇文成都。此趟是为了接亲而来,他身后的骑士除了十几个是独孤武都的随从外,均是睚眦铁骑的成员。

宇文成都跳下战马,拱手笑道:“独孤将军是马上豪雄,二十年前随文帝他老人家,南征北战,哪个不知哪个不晓,今日你我二人马上较技,风姿依旧,足见独孤将军不减当年!”

独孤武都哈哈笑道:“什么不减当年,宇文将军今趟马上较技,谦逊了。明眼人一看就知你在让我。”伸出手抚摸着黑色的战马道:“说来也巧,前些日子,忽然寻觅一匹无人驯服的乌骓踏雪宝马。今日如果不是此马帮衬,就是宇文将军再让我,我也不会取胜。宇文将军不愧是大隋第一勇士,此趟较技不急不缓,始终追戳落后与我半个身子,实在是让我叹为观止!”话语说完,突然因“大隋”二字,在心里有种凄凉的感觉,不觉间眉宇间出现没落。

唉……如今的大隋不存在了,只剩下齐王在长安抵抗,可惜势威,难以支撑大局。独孤武都虽是独孤阀的人,但在杨广对独孤阀打压时,却对他不薄。虽然在最后只给他弄个闲职,但他没有怨言。

宇文成都滚鞍下马,长叹一声说道:“乌骓踏雪,自古的名驹,是河曲地区最有名的良驹,当年霸王项羽在巨鹿之战,九战九捷,以少胜多。垓下之围,力战六十多员汉将,戟未点地,马未倒退半步,霸王雄风实在是令人向往!”

独孤武都露出神往的表情道:“当年霸王项羽纵横天下,是何等的风姿,只可惜自己晚生千年,无法追随霸王的脚步。唉,我辈武将最大的心愿莫不过是亲眼目睹霸王的神采罢了。”

独孤武都看了宇文成都一眼,油然道:“当年令祖宇文盛雄霸四方,一杆大矟无人能敌,号称北周第一猛将,颇有霸王项羽的风采,只可惜英年早逝,真乃人生一大遗憾。”突然叹了一口气道:“不过宇文将军骁勇善战,十几岁就名扬天下,继承令祖遗风,乃宇文阀之福。”

说道先祖遗风,宇文成都脸上浮现一丝惆怅,轻叹声道:“曾祖风采至今无人能及,如果当年要不是被人陷害,哪有裴家、李家今日的强势。祖父常言我的相貌、言行举止颇像曾祖,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两人谈到宇文盛,不由得一阵伤感。当年宇文盛突然辞世,拥有不可得知的隐情,各个家族的人都守口如瓶。一是功高震主,遭到猜忌;二是宇文盛娶了不该娶的人,突厥王室的女人。

也正是如此造就了宇文家族的鲜卑、突厥、匈奴、汉人的混合体。

独孤武都自嘲一笑,打破气氛道:“唉,真是扫兴。我说这些干什么,好好的喜悦气氛给破坏了。”指着面前的豪宅道:“走!这是我为你准备的住所,看看合适吗?”

宇文成都客气的笑道:“哪里,哪里,独孤将军布置的住所,岂有差的道理。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我们换个称呼如何,岳父大人。”

独孤武都爽朗一笑,连忙顺应道:“哈哈,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称呼贤婿了。请!”

宇文成都道:“请!”

由仆人引路,宇文成都在前,独孤武都在后,进了豪宅里。

穿过影壁,视线豁然开朗,硕大的前院,铺满了无数各种各样的花卉,一片花的世界,浓郁的芳香扑鼻而来。让宇文成都一阵心旷神怡,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一股悠久的在这里居住下去的感觉油然而生。欢畅道:“岳父大人有心了。”

看着宇文成都的表情,独孤武都露出满意的笑容。

当即两人走进大堂,客套了一番,分宾主坐下以后,仆人沏茶,两人谈天说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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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滚蹄声在平原上响起。一队独孤家的骑兵在纵马奔驰,由远及近往临清城而来。骑队与高大的城门渐渐接近,慢慢减速,最终在城门的不远处停了下来。

清一色的女骑士,黑色的甲胄,纤细的身躯,黑色的长矟。连胯下的战马都是武川马。武川马是典型的草原马种,身躯粗壮,四肢坚实有力,体质粗糙结实,头大额宽,胸廓深长,腿短,关节牢固,肌腱发达。背毛浓密,毛色复杂。耐劳耐寒,适应能力极强,生命力旺盛,能够在艰苦恶劣的条件下生存。

为首的亦是个女骑士,红黑交错的深衣穿在身上,如云的秀发下是一张略黑却又娇美的脸。这个女子正是独孤武都的小女儿,独孤薇兰。

说起独孤薇兰,是典型的草原女子,拥有不属于男子的刚强之风,自小酷爱战马兵器,兼且骑战之术,年龄虽然二八年华,但已经在休屠海闯出了明堂,曾经突厥进犯,她就凭着两千骑兵劲破突厥的八千。

独孤薇兰美目望着大开的城门,似是感应到了什么,道:“宇文成都来了?”似是在自问,又是在问别人。

身后的一个女骑士步了出来道:“小姐,今天是宇文将军,来临清的日子。”

“临清……”

独孤薇兰望着城门,怔怔出神,喃喃道:“明天就是我出嫁的日子。”随即闷哼一声,又轻叹一声,策马朝着城门奔去。骑队启动,滚滚黑色的洪流,穿过城门,朝着太守府而去。

骑队在庄严的太守府前停了下来,独孤薇兰在数名女骑士的陪同下,步进了太守府。

绕过影壁,经过前院、大堂、再到后院区。

一个老仆迎面而来,这个老仆虽然年老,却身形高大,精神抖擞。

独孤薇兰向老仆道:“阳叔,我爹呢?”这个人是独孤阳,是独孤武都的下人。

一阵苍老的声音响起道:“老爷在陪着新姑爷聊天呢。老爷临走吩咐老奴,听候小姐差遣!”“新姑爷”这三个字,没来由让独孤薇兰一阵烦闷,透出一丝不满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扭头随着女骑士往她的房间而去。留下独孤阳一阵尴尬,作为独孤武都的老仆,备受人们的尊崇,就连小姐平时也对独孤阳很尊重,只是不知道今天这是怎么了,竟然说出了冲人的话。独孤阳摇摇头,走了下去,也许是小姐出嫁前的小脾气。

独孤薇兰的闺房里,香气满屋,硕大的澡盆横在屋里,独孤薇兰****着娇躯,整个人泡在了澡盆里,肤色古铜、滑腻,胸前浴水难以掩盖的双峰,结实挺拔,随着呼吸声微微起伏。如云的秀发被挽了起来,身后两个婢女衣衫单薄,美妙的身体若隐若现,正在为独孤薇兰捏着肩膀与背部。

独孤薇兰蓦地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你们说,宇文成都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乱世中,哪怕这个女人再有才能,如果有利益的牵扯,都不会逃掉联姻的命运。尤其是像她这种豪门的子女,更是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只是她心有不甘,每个女子都有自己的如意郎君、白马王子,可是……可是她要嫁一个已经有妻室的男人……

捶背的一个婢女道:“小姐,你不知道,奴婢又怎么知道?不过奴婢听说宇文将军,是当今的盖世英雄,武艺超群,镗术霸道,而且……而且很会疼人。”突然想到什么,小脸一阵羞红。

“疼人……”

独孤薇兰低声惆怅,真得会疼人吗?双目看着澡盆里随着水波荡漾的红花,怔怔出神。

另一个奴婢道:“听说当年征伐高丽时,大军中了埋伏,被围。宇文将军亲自为大军开道,助大军突围后,又单骑杀入敌阵,解救没有突围的人,如此反复,七进七出,血染铠甲,无人能挡!真是英雄盖世!”神情露出向往之态。

独孤薇兰一阵气苦,低声道:“既然你们都喜欢他,就嫁给他算了。”声音无喜无悲。

身后的两个婢女看不到独孤薇兰的表情,自然听不出来话中的意思,还以为和以前一样打趣呢。其中一个婢女自卑自怜道:“小姐,像我们做奴婢的哪能入得宇文将军的眼睛,这辈子是没希望了。”

另一个婢女反对道:“也不能这么说,就是当个洗衣丫鬟也好的,只为远远的能看上一眼,就心满意足了。”

独孤薇兰手捧起水,往上升起,洒在饱满的胸前,水珠四溅,轻声道:“听说宇文成都的夫人是敕勒族的人,是吗?”一个婢女道:“听说是的,昨天听大海哥那里听来的,据说还是斛律部落的大小姐,温柔贤淑,小姐你要是嫁过去,一定要好好相处,毕竟她是大夫人。”脸色担忧的道。

“敕勒斛律……”

独孤薇兰默然。敕勒斛律是敕勒族的大部落,在敕勒族里无冕之王,宇文成都娶了她。唉!又是一桩联盟婚姻。也许自己嫁过去,真的会幸福呢……

独孤薇兰一阵愤恨,为什么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偏偏她们却要任这些男人摆布,没有回旋的余地!目光闪过一丝冷芒,蓦地站起身来,水花四溅,曲线玲珑的美丽娇躯,暴露在空气里,水珠在古铜色的皮肤上滑落,胸前的双峰,因动作的剧烈一阵抖动。

“小姐……”

两名婢女见到突然而起的独孤薇兰这才意识到,她们说错了话,刚要告罪,就听见独孤薇兰道:“帮本小姐更衣。”心里在想,宇文成都,今晚入夜,我要给你一个惊喜。要你知道本小姐不是那么容易娶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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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自从丝绸之路开通后,“长安”成为东方大陆的中心。史称“西有罗马,东有长安”。西周之时叫沣京、秦国之时叫咸阳、汉朝之时叫长安、南北朝为常安、隋朝为大兴。(在这个时期长安不叫长安,而是叫大兴,为了方便还是不叫大兴,叫长安。)

长安城楼之上旌旗招展,无数士兵擎着长弓严阵以待,十数架巨弩对准北门城外。

北门城外二十里之地,无数顶帐篷汇聚成一座巨大的军营,分布讲究,环环相扣,深谙兵法精要,硕大的“李”字纛旗插在大营正中的高处,迎风招展。

蹄声响起,一队一百骑兵旋风般奔出了大营,直奔长安城而去。

战马长嘶,骑队在长安城箭簇的射程外,停了下来。

骑队为首的是一个年轻女子,虽然有着北方风吹日晒导致的微黑皮肤,却掩盖不住那俊美的容颜,一身藏青色武士服,外罩裁剪得体的青色铠甲,将她衬托的英姿飒爽,胯下是一匹全身没有半根杂毛的巨大的青色战马,马鞍上挂着硕大的青色大矟,矟刃青光茫茫,杀气逼人。

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历史上大大有名的李秀宁,李渊之女,山西巨富柴绍的妻子。

李秀宁出自将门之后,精明强干,拥有中原女子所没有的刚毅,这一点与独孤薇兰有些相似,不过却有一样是独孤薇兰不能具备的,那就是处理事务的手段,以及兵法谋略。

李秀宁手搭凉棚,望着城楼上的严阵以待的景象,对旁边的一个高瘦的汉子说道:“这个司马德勘深谙兵法,虽然不能看到东、南、西门的情景,但从北门各个防守点的搭配,就可以一观全貌。”

旁边的高瘦的汉子说道:“小姐,司马德勘是隋朝遗将中,为数不多的骁勇善战之辈,此人扶风雍县人,乃是河内司马氏在外的旁枝,早年时期家中贫困,帮人杀猪宰羊。直到开皇时期才参加军旅,逐渐一步一步凭着自己的实力走到了都督的位置。大业初年,司马德勘从杨素讨汉中王杨谅,因功授仪同三司。大业八年,随大军从征辽东,战功赫赫任武贲郎将。最后执掌骁果骑。”如数家珍般道出。说话这个人叫做郭子和(李子和,历史上后来被李渊赐为李姓,是历史上贯穿李家统一天下前后期的重要将领),关陇蒲城人,原在隋朝做官,后因为史万岁的牵连,罪徙榆林,后投靠李阀。

李秀宁秀美一颦道:“长安城,城高墙厚,仅凭我们两万骑兵想攻城,无疑痴人说梦。子和,有没有别的良策?”

郭子和冷削的脸,泛着愁意,迟疑道:“末将也没有什么良策,除非南朝陈庆之再世。”

他说的陈庆之南北朝时期南朝梁国最重要的将领,被当时成为“骑神”。少为梁武帝萧衍随从,后为武威将军,胆识过人,谋略非凡,带兵有方,深得人心。四十一岁时候才得以拜将,然后征战无数,从无败绩。尤其每战必以少胜多,而且每每遇到人数十倍甚至二十倍于自己的敌人,陈庆之反而奋起主攻,兵之所过,所向披靡!

而陈庆之每战必披白袍,因此人送“白袍将军”的称号。

平生最令人乐道的战绩,以几千骑兵,硬攻长安城,城内数万敌军,束手无策。

此话入耳,李秀宁娇哼一声道:“长安城必须拿下,此趟父亲派我为先锋,目的就是兵不厌诈的拿下长安城,以作为家族的根基。元霸哥哥已经奉命赶来,转眼就至。本小姐不管他司马德勘是龙是虫,到了天黑,我要看看这长安城还能守住否!”语气斩钉截铁,信心十足。

郭子和心中一喜,道:“小姐是说……”语气不太确定。

李秀宁傲然道:“十架投石机,两架攻城的冲撞,全由武川战马拖运,入夜时分就可到达!”

郭子和大喜道:“如此一来,长安城必然可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