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大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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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送战友

虎豹重骑们从来像今日这般发现自己的想象力,原来是如此的匮乏。

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这天下居然有这样一种步兵,可以在被自己的战马撞飞甚至从身上踩踏过去之后,摇摇头又能晃晃悠悠的爬起来,哪怕手里的长兵器已经不知道飞刀何处,还能从腿上摸出一柄看着就让人发毛的铁锤或者狼牙棒,然后狠狠的砸在自己的战马上;

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这天下居然有这样一种步兵,可以被自己冲锋中的大戟捅到后,一边朝后退,一边笑嘻嘻的反手一记铁拳打过来;

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这天下居然有这样一种步兵,他们挥动长兵器的力量,居然比自己连人带马冲锋还要大;

那些奇形怪状的兵器有一个统一的特点,就是奇重无比,只需要一下,一下就震断自己被重甲包裹的两排肋骨,如果他们的目标是战马,则更加可怕,被铁甲包裹着的骏马挨了一下之后,就再也站不起来,往往临死前,还会疯狂的把背上的骑士甩出去;

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这天下居然有这样一种步兵,他们浑身上下都是杀人的利器,手里的长兵器被撞飞后,腿上嵌着的武器开始发威,好不容易砸飞了他们短兵器,他们的盔甲的关节处,那几根金属骨刺更让人心寒,甚至肩头、前胸和背后的凶兽也不仅仅是摆设,总能以各种诡异的方式,给与他们最恐怖的一击。

但是有一点,他们想到了,至少是曾经在有些战场上见到过。

每一次见到这些画面,都必然留给虎豹重骑最深刻的回忆。

被多次撞飞的刑天重卒,终于无法再爬起,当虎豹重骑以为,可以攻击下一刻目标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催动,战马却始终不受控制;

回头一看,濒死的战士,正死死的抱住马腿,全然不顾几柄大戟,穿过自己盔甲最薄弱的地方,哪怕最后死去,他的双手以特殊的方式,被自己牢牢的卡死在马身上。

两名虎豹骑军官一左一右,爆喝一声,同时出手,凭着明显高出许多的个人武道功力,生生在一名重甲士的头盔上,震开一道豁口;

在他们眼中,没有盔甲的战士,就不配称之为战士,未曾想到那名重卒,居然狞笑着,用自己的胸膛狠狠的迎上了一员军官的大戟;

等大戟完全没入他身体的时候,军官也已经和他相隔不到一尺,他眼中露出得意的笑意,手中短锤,狠狠的刺进了军官的面甲之中,一柄大戟连着两人,轰然倒下。

虎豹重骑与刑天重卒,在外寨,发生了一次惨烈的交锋。

双方都是重甲精锐,本就极难杀死,而手中对普通士兵有巨大杀伤力的兵器,此时只能成为用来承载力量的载体;

往往收割生命,凭借的不是一刀或者一枪插入肉体,而是兵器和个人力量所带来的巨大震荡和冲击,几个人围着一名敌人一顿狂殴的景象层出不穷,场上犹如开了一间巨大的铁匠铺,无数的工匠在里面赶工锻造,重锤上下纷飞,发出震天的撞击声。

这一场厮杀极为艰难,区区不到两百人,从晨间直直杀到下午时分,才以最后一名虎豹骑,被围上来的重甲士淹没,轰然倒地,而告一段落。

柳随风已经成了一个血人,他手里提着一柄不知从哪随手捡来的狼牙棒,棒上的尖刺早就崩飞了七七八八,光秃秃的棍顶上满是刀砍斧凿的战痕。

“开门,救治伤病,清点人数。”

柳随风冲着内寨声嘶力竭的吼了一句,顿时觉得胸口燥热无比,一口热血就要喷出来,两耳中嗡嗡作响,眼前景象人物不断的晃动。

他恨不得立刻倒地睡过去。

柳家内寨的大门缓缓滑开,露出门后的景象来。

没有严正以待的甲士,没有刀阵枪林。

半夜被撤进来的宾客们,西梁舞院学生和一群仆役,不分男女,无论老幼,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地,有人双手合十,在向上天为这群国家的士兵祈福,有人满脸泪痕,有人睚眦欲裂。

西梁立国至今,未有外地入侵,今日就是保家卫国第一仗。

此时外寨看似平静,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有几个漏网之鱼,因此险地,众人没有经历过,却不知道其中险恶,看着自己的子弟兵血战沙场,无不动容关切。

“军中医者、府兵前来,其余人等,严禁出门一步!”柳随风和吴昊相互搀扶着起身,咬牙喝到。

他这一动,又牵扯了腹部的一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将军!”终于有人忍不住哭了起来。

“哭个屁,当兵的护着你们老百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柳随风瞪了他们一眼。

“让开,让开,挡路老子踹死你们!”麦铁柱领着一群医官和未参战的府兵,拳打脚踢的在门口撞开了一条路,匆忙赶了出来。

“少主,咱回吧,打扫战场的事,孙伯和长剑做就好了。”麦铁柱满脸愧色,狠狠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自责道:“我犯了什么失心疯,要去和黑白两人较那个劲!”

“打了就打了,没什么好说的,天下三圣地又怎么着,就能在咱家耍横了,打得好!”柳随风劝了一句,然后摇摇头道:“我还不能走,先包扎止住了血再说。”

趁着包扎伤口的功夫,柳随风忽然想起一事,微酸自言自语道:“晴儿这丫头,往日她最爱跟在我后面了,怎么着,见我要了瑶姬,真个不理我了,连我要死了也不管。”

麦铁柱头也不抬,说道:“看你冲阵,吓晕了一遭,才醒过来,又见你手里提着个举槌跟人狠狠对了一记,顿时又晕过去了,正送了寨子里休息调养呢,怕是等你回去,又要一通麻烦。”

此时有人来报,有一名重伤的刑天重卒,在原地无法动弹,只要稍微移动,怕立刻就要丧命。

“有救吗?”柳随风低着头问道。

医官肯定的摇了摇头,叹道:“五脏出腹,一半都裂了,神仙来也救不了。”

柳随风双目紧闭,面沉似水。

片刻后,他缓缓的睁开了眼,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点点头淡淡的吩咐道:“带我去。”

柳随风用帅剑杵地,在麦铁柱的搀扶下,在一座斗塔下,见到了这名重伤的士卒。

他浑身的重甲,已经被击碎了一小半,剩下的也已经扭曲的不像样子,小腹处有一个巨大的创口,分明就是大戟横向切割造成的,混着血的紫黑色的内脏从创口中流了一地。

他浑身上下不断的有血和汗混合着滴下来,一张年轻而俊朗的脸,此时已经痛苦扭曲的可怕,唯独一双眸子,依旧明亮。

在他身边,躺着几具死去多时的虎豹重骑尸体。

见到熟悉的柳大帅,这名士卒嘴角喃喃的抽搐了几下,想要说点什么,却没能发出声音来。

那眼神,绝望中又充满恳求,让人心疼的想要发狂。

柳随风俯下身子,露出一丝温和的笑,轻声在这名重卒耳边道:“你放心,我知道。”

那名年轻重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点了点头。

柳随风压抑着自己的泪腺,温柔的拭去了这名重卒脸上的血渍,然后轻柔的帮他合上双眼,脱了了自己血污斑驳的帅袍,呓语着说:“好好休息吧,安心的睡吧。”

然后从腰间,一寸一寸的抽出了帅剑。

一柄普通的三尺青峰剑,此时在四脉武者,跃如脉法高手手中,却重逾山岳!

柳随风如同一只受伤的雄兽,嘶吼一声,手中寒光闪过,切断了那名重卒最后一丝残留的生机。

“兄弟,好走!”

外寨响起柳随风撕心裂肺的吼叫,在战场上空久久飘荡不散。

许久,柳随风红着眼,又重新占了起来,他像一头受伤的凶兽,沙哑着嗓子说道:

“你们给我记住,战场之上生死别离,日后若有兄弟受了不治的重伤,抽刀送他一程,免得他受罪。”

“若是我,也一样。”

苍凉而深沉的战歌,不约而同的从每一个活着的柳家人嘴里发出,在柳家寨上空,久久不散。

“谁云无依,同袍同志”

“谁云无靠,同来同去”

“谊如同生,情能同死”

“人如同母,同言同语”

“同仁同识,同行同起”

“同流同支,同情同意”

“同途同心,同驰同止”

“同源同爱,同仇同气”

“怎么了,为什么唱这首歌,谁让你们唱的!你们大帅呢!”

在雄浑的歌声中,突然插入了一声尖锐的女音,晴儿劈头散发从内寨冲了出来,跌跌撞撞的在人群中四处询问,几欲癫狂。

“丫头,这呢。”柳随风见了晴儿,全身最后一丝力气也像被抽空了一般,踉跄着迎了上去,几乎就要靠在她的怀里。

“少爷,少爷!”晴儿疯了似的冲了过来,也不嫌柳随风浑身血渍汗臭,紧紧的搂住了他,拥他入怀。

麦铁柱等人默默的走开,去做擅后事宜。

在战场一旁的木屋前,一男一女相拥而坐,这一瞬间的柳随风,不再是一个高手,更不是什么杀伐果断的领军大帅;

一阵风不知从何而起,在柳家寨的上空轻微的啸声,像是在为飘散的灵魂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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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赶慢赶,终于搞出来一章,晚上还要继续开会,要是迟了就夜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