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孟子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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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章句下(3)

处事进退看人品,患难生死看骨气,利害得失看操守,预谋定计看识见。这是识人的要诀,是衡量人才的准则。

识人不容易,尧舜都承认。常人很难从一问一答中就说尽知这个人的全部,而需要长期的了解才能识人。就说以诸葛亮的贤明,竟没有预料到马谡的过失。史书记载:马谡才能出众,喜欢谈论军事理论,深得丞相诸葛亮的器重。刘备临死前,对诸葛亮说:“马谡言过其实,不能大用,请您观察他!”诸葛亮不以为然,还委任马谡为参军,有时和他研究战况都是通宵达旦。后来出师祁山,诸葛亮违背众意,提拔马谡为先锋统帅大军打头阵。在战场上,马谡不听劝告,一意孤行,又奔诸葛亮战前拟定的作战计划于不顾,我行我素,终于被魏将张郃战败,蜀国重要的关隘街亭失守,蜀军一时陷入被动之中,在以后的几次交锋中,皆以失败告终,直接影响了诸葛亮的北伐计划。

尽管识人不易,但历史中不乏识人眼光高明之人。《资治通鉴》记载:公元644年8月11日,唐太宗向众臣下征求治国意见,长孙无忌等只是恭维。而太宗一席话,却把几个大臣的长短得失娓娓道出。他说:“长孙无忌善于避开嫌疑,应答敏捷,断事果决超过古人;然而领兵作战,并非他擅长。高士廉涉猎古今,心术明正通达,面临危难不改气节,做官没有私结朋党;所缺乏的是直言规谏。唐俭言辞敏捷善辩,善解人意,侍奉朕三十年,却很少讲到朝政得失。杨师道性情温和,自身少有过失;而性格实怯懦,缓急之务不可依托。岑文本性情质朴敦厚,文章做的华美,然而持论多引经据典,自然与事理不甚切合。刘泊性格最坚贞,讲究功德,然而崇尚然诺信用,对朋友有私情。马周处事敏捷,性情正直,品评人物,直抒胸臆,朕以前委任他做事,多能称心如意。诸遂良年长学问大,性格也耿直坚贞,每每倾注他的忠诚,亲附于朕,如同飞鸟依人,人见了自然怜悯。”

正是因为唐太宗对这几位大臣的优点缺点了解得一清二楚,并量才而用,让他们发挥各自的特长,为国家做出了贡献。可见唐太宗的识人眼光还是十分高明的。

[原文]

万章曰:“敢问不见诸侯,何义也?”

孟子曰:“在国曰市井之臣,在野曰草莽之臣,皆谓庶人。庶人不传质为臣①,不敢见于诸侯,礼也。”

万章曰:“庶人,召之役则往役;君欲见之,召之则不往见,何也?”

曰:“往役,义也;往见,不义也。且君之欲见之也,何为也哉?”

曰:“为其多闻也,为其贤也。”

曰:“为其多闻也,则天子不召师,而况诸侯乎?为其贤也,则吾未闻欲见贤而召之也。缪公亟见于子思,曰:‘古千乘之国以友士,何如?’子思不悦,曰:‘古之人有言,曰事之云乎,岂曰友之云乎?’子思之不悦也,岂不曰:‘以位,则子,君也,我,臣也,何敢与君友也?以德,则子事我者也,奚可以与我友?’千乘之君求与之友而不可得也,而况可召与?齐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将杀之。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孔子奚取焉?取非其招不往也。”

曰:“敢问招虞人何以?”

曰:“以皮冠。庶人以旃,士以旂,大夫以旌。以大夫之招招虞人,虞人死不敢往;以士之招招庶人,庶人岂敢往哉?况乎以不贤人之招招贤人乎?欲见贤人而不以其道,犹欲其入而闭之门也。夫义路也,礼门也,惟君子能由是路出入是门也。《诗》云:‘周道如砥,其直如矢②。君子所履,小人所视③。’”

万章曰:“孔子君命召,不俟驾而行④,然则孔子非与?”

曰:“孔子当仕有官职,而以其宫召之也。”

[注释]

①传质:质同“贽”,是见面时送给对方的礼物。孙奭《孟子音义》云:“执贽请见,必由将命者传之,故谓之传贽。”

②《诗》云:此处诗句引自《诗·小雅·大东》,旧说这是首东方诸侯国臣民讥刺周室的诗歌。周道:即大路。砥:磨刀石,用以比喻道路的平坦。下文“其直如矢”之“矢”与此类似。

③视:注视。按此语是双关语,表面上是说小人看着君子在大道上往来,实际是说君子的一言一行对小人都有影响,是小人效法、关注的对象。

④不俟驾而行:此说亦见干《论语·乡党》篇。

[译文]

万章说:“请问,不去见诸侯是什么道理呢?”

孟子说:“在都市里叫做市井之臣,在郊野叫做草莽之臣,都称为庶人。庶人不经一定的程序成为臣僚,不敢去见诸侯,是合乎礼仪的。”

万章说:“庶人,传唤他去服役就去服役;而国君要见他,传唤他却不去见,是为什么呢?”

孟子说:“去服役合乎义,去见国君不合乎义。而且,国君要见他是为什么呢?”

万章说:“因为他见闻广,因为他贤明。”

孟子说:“如果因为他见闻广,天子都不传唤老师,何况诸侯呢?如果因为他贤明,我从未听说过要见贤者是传唤他来的。鲁缪公屡次去见子思,说:‘古代拥有千乘兵车的国君结交士人,是怎样做的?’子思不高兴地说:‘古时候的人是说侍奉他,哪会说结交他呢?’子思之所以不高兴,难道不是认为,‘论地位,你是君主、我是臣仆,怎么敢和君主结交呢?论德行,那你是侍奉我的人,怎么能和我结交呢?’拥有千乘兵车的国君谋求与他结交都不能做到,何况传唤他呢?齐景公田猎,用旌去传唤管理山林的虞人,虞人不去,景公要处死他。孔子得知后说:‘志士不怕弃尸山沟,勇士不怕丧失头颅。’孔子赞赏什么呢?是赞赏虞人不应承不符合礼仪的传唤。”

万章说:“请问,该用什么传唤虞人呢?”

孟子说:“用皮冠。传唤庶人用旃,士人用旗,大夫用旌。用传唤大夫的礼仪传唤虞人,虞人宁死不敢去,用传唤士人的礼仪传唤庶人,庶人难道敢去吗?何况是用传唤不贤之人的礼仪传唤贤人呢?要见贤人却不遵循见他的途径,犹如要他进来却关上了大门。义是途径,礼是大门,唯有君子能沿着这途径进出这大门。《诗》说:‘大道平如磨石,直得就像箭杆。君子在上行走,小人在旁观看。’”

万章说:“孔子听说君命召唤,不等马车驾好就前去,那么孔子做得不对吗?”

孟子说:“孔子正出仕而有职位在身,国君是以他的职务传唤他。”

[延伸阅读]

君主对士人必须待之以礼,因为君主尊奉贤者为师,所以就不应该像对待仆役那样颐指气使。

曾国藩善于识人,也曾经受到“不忍欺”的欺骗。清代野史记载:金陵刚被收复时,有个人冒充校官来拜见曾国藩。这个人和曾国藩谈话时,高谈雄辩,议论风生,有不可一世的气概,曾国藩心中深感惊奇。当二人谈到“用人必须杜绝欺骗”这个话题时,那个假校官一脸严肃地说:“是否受到欺骗,主要还在于个人自己!我试谈谈自己的看法。像中堂大人(指曾国藩)至诚盛德,人们不忍欺;左公(指左宗棠)一身正气,人们不敢欺。”曾国藩大喜称善,把此人当成贵客招待。饭后,他便任命这个假校官监督制造驳船。可是没过多长时间就有人报告说,那个人裹挟着千金逃跑了。司职们要求曾国藩立即下令逮捕此人,曾国藩沉默良久后才说:“不必追捕他,他大概出去办事了。”他边说边捋着自己的胡须,还自言自语地说:“人不忍欺?人不忍欺?”左右官员听到后,暗自发笑。曾国藩善于识人,仍不免受人欺骗。由此可见知人的确不容易。

凡是识人,要从各方面来观察。仕途通达时看他所尊敬的人是谁;显贵的时候看他所追求的目标是什么;富有的时候看他所抚养的对象。听其言,观其行,可以知道一个人是否仁义;看一个人经常接触些什么东西就能知道他的爱好;经常接近一个人要体味他说话的涵义;一个人穷困时要看他憎恶什么东西,贫贱时要看他不爱做什么事,这样就看他有没有骨气;在一个人高兴时能检验出他是否有自制力或者是否轻浮;快乐时能检验出他的嗜好是什么或是否俭朴;让人愤怒可以考验他的本性优劣;让人悲伤能知道一个人是否仁爱,因为居心仁厚的人见别人悲哀也会与之同哀;艰难困苦可以考验一个人的志气或是否有随遇而安的涵养。这八观六验,是知人识人的根本。

[原文]

孟子谓万章曰:“一乡之善士斯友一乡之善士,一国之善士斯友一国之善士,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以友天下之善士为未足,又尚论古之人①。颂其诗,读其书②,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是尚友也。”

[注释]

①尚:同“上”。

②颂:同“诵”。

[译文]

孟子对万章说:“一乡中的优秀人物,和这一乡的优秀人物交朋友;一国中的优秀人物,和这一国的优秀人物交朋友;天下的优秀人物,和天下的优秀人物交朋友。认为同天下的优秀人物交朋友还不够,就又上溯历史,评论古代的人物。吟诵他们的诗,读他们的著作,(但)不了解他们的为人,行吗?所以还要研究他们在那个时代的所作所为。这就是同古人交朋友。”

[延伸阅读]

孟子在这里的本意是论述交朋友的问题。一乡中的优秀人物,和这一乡的优秀人物交朋友;一国中的优秀人物,和这一国的优秀人物交朋友,更广泛的范围,则和天下的优秀人物交朋友,也就是好友遍天下了吧。如果好友遍天下还嫌不足,那就只有上溯历史,与优秀的古人交朋友了。当然,也只有神交而已。这种神交,就是诵他们的诗,读他们的书。而为了要正确理解他们的诗和他们的书,就应当要了解写诗著书的人,要了解写诗著书的人,又离不开研究他们所处的社会时代。这就是所谓“知人论世”的问题了。

其实,孟子这段话对后世真正发生影响的正是“知人论世”的主张。它与“以意逆志”一样,成为传统文学批评的重要方法,也奠定了孟子在中国文学批评史上的重要地位。事实上,直到今天,无论现代主义以来的新兴文学批评方式方法已走得有多远、多新奇,但在我们的中小学课堂上、大学讲台上,以及占主导地位的文学批评实践中,主要使用着的还是“知人论世”和“以意逆志”的方式方法。所谓“时代背景分析”、“作者介绍”、“中心思想”“、主题”等等,这些人们耳熟能详的概念,其实都是“知人论世”的派生物而已。

[原文]

齐宣王问卿。

孟子曰:“王何卿之问也?”

王曰:“卿不同乎?”

曰:“不同,有贵戚之卿①,有民姓之卿。”

王曰:“请问贵戚之卿。”

曰:“君有大过则谏;反复之而不听,则易位。”

王勃然变乎色。

曰:“王勿异也。王问臣,臣不敢不以正对②。”

王色定,然后请问异姓之卿。

曰:“君有过则谏,反复之而不听,则去。”

[注释]

①贵戚之卿:指与君王同宗族的卿大夫。

②正:诚。

[译文]

齐宣王问有关公卿的问题。

孟子说:“大王问哪一种公卿呢?”

宣王问:“公卿还有不同的吗?”

孟子说:“不同。有(和国君同宗的)贵戚之卿,有异姓之卿。”

宣王说:“请问贵戚之卿(应该怎样)。”

孟子说:“(作为贵戚之卿,)国君有了重大错误,就要劝谏,反复劝谏还不听,就另立国君。”

宣王一下子变了脸色。

孟子说:“大王不要奇怪。大王问我,我不敢不直话回答您。”

宣王脸色恢复了正常,然后问异姓之卿(应该怎样)。

孟子说:“(作为异姓之臣,)国君有过错,就要劝谏,反复劝谏而不听,就离开。”

[延伸阅读]

弘扬大臣的职责和权力而限制君主权力无限地膨胀,这也是孟子仁政思想的内容之一,体现出一定程度的民主政治色彩。

王室宗族的卿大夫因为与国君有亲缘关系,国君的祖先也就是他的祖先,所以既不能离去,又不能坐视政权覆亡,当国君有重大错误又不听劝谏时,就可以另立新君。孟子在这里是弘扬宗族大臣的权力而限制君主个人的权力,从理论上说是正确的。但我们知道,这种另立新君,在实践上往往酿成的就是宫廷内乱。所谓“祸起萧墙之内”,弄不好还会引起旷日持久的战争。

对异姓卿大夫来说,问题就要简单得多了,他们既没有王室宗族卿大夫那么大的权力,也没有那么大的职责。所以,能劝谏就劝谏,不能劝谏就辞职而去,各走一方罢了。其实,这也是孔子“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的意思。

总而言之,孔、孟都提倡臣有臣道,臣有臣的气节和人格,反对愚忠,反对一味顺从,是非常有积极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