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中国儒教史话(三教史话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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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2)

为了除恶扬善,就该对老百姓实行禁欲,使他们忘掉为生存而斗争的权利:“视听言动,循礼而动”,以便“忘嗜欲”,以“归性命之道”。李翱认为,只有克制欲念,使情不生,才能成为至诚的圣人。他说:“弗虑弗思,情则不生;情既不生,乃为正思。正思者,无虑无思也。知本无有思,动静皆离,寂然不动者,是至诚也。”所谓至诚,也就是复性的境界:“广大清明,照乎天地,感而遂通天下之故。物至之时,其心昭昭然,明辨焉而不应于物者,是致知也,是知之至也。”所以,他写《复性书》,就是为了“开诚明之源”。

清人全祖望说:“退之之作《原道》,实阐正心、诚意之旨,以推本之于《大学》;而习之(李翱的字)论复性,则专以羽翼《中庸》。”韩、李二人从六经中发掘出《大学》和《中庸》二篇讲心性的文章,并用佛学思想附会之,初步为理学指明了方向。后来朱熹作《四书集注》,大有以《四书》取代《五经》之势,这一转折由韩、李开其端。

在晚唐儒学复兴思潮中,韩愈以极端的方式排佛,并仿照佛统为儒家建立道统,这固然功不可没。然而,究竟怎样具体地吸取佛教中的有用成分来丰富儒学,以便最终在理论上战胜佛教,却仍然是个问题。与韩愈共倡古文运动的著名领袖人物还有柳宗元,他同样主张“文以载道”,为复兴儒学而不遗余力。所不同的是,韩愈公开辟佛,甚至不择手段,柳宗元则有点好佛,希望“统合儒释”。因为这一点,宋儒评价说:“退之辟浮图,子厚佞浮图,子厚不及退之。”所以后来的理学家们大都认同韩愈,而很少提及柳宗元。其实,宋明理学之所以能够在理论上战胜佛教,其秘密正在于对佛学的明挤暗用,所以清儒批评宋明理学“骨子里全是禅”。事实证明,整个宋明儒学所走的正是“吾之所云者,其道自尧、舜、禹、汤、高宗、文王、武王、周公、孔子,皆由之。,”此种观念与韩愈的道统说如出一辙。

他认为:“圣人之为教,立中道以示于后,日仁日义日礼日智日信,谓之五常,言可以常行者也。”在五常之中,他尤重仁义。他说:“圣人之所以立天下,日仁义。仁主恩,义主断。恩者亲之,断者宜之,而理道毕矣。蹈之斯为道,得之斯为德,履之斯为礼,诚之斯为信,皆由其所之而异名。”韩、柳都强调仁义,这一点也为后来的理学家所继承。

在对待圣人的问题上,柳宗元反对把他们神化,认为圣人也是人。他说:“圣人之道,不穷异以为神,不引天以为高,利于人,备于事,如是而已矣。,”现实的人只要在人事上寻求,就可以“有得于圣人”,并可以成为圣人。这一思想很大胆,后来宋儒一个个要做圣人,皆从此以发端。关于为学的问题,他主张泛观百家而归于孔子,在综合的基础上创新。他说:“当先读《六经》,次读《论语》,孟轲书皆经言。左氏、国语、庄周、屈原之辞,稍采取之。谷梁子、太史公甚峻洁,可出入。余书俟文成异日讨也,其归在不出孔子。此其古人贤士所懔懔者,求孔子之道不于异书。君=子之学,将有以异也,必先穷究其书,穷究而不得焉,乃可以立而正也。然务先穷昔人书,有不可者而后革之,则大善。”宋儒的疑经精神与理论勇气,与柳宗元的影响不无关系。

柳宗元对百家之说“通而同之,搜择融液”,以丰富儒学的思想,最集中地体现在他“统合儒释”的实践中。韩愈虽排佛,其实不懂佛学,其理论活动未免有太多的门户之争。柳宗元则不同,他说:“吾自幼好佛,求其道,积三十年。世之言者罕能通其说,于零陵,吾独有得焉。”正因为如此,才使他在会通儒佛上有所成就。苏轼说:“子厚南迁,始究佛法,裂。而吾浮图说出后,推离还源,合所谓‘生而静’者。其教人,始以性善,终以性善,不假耘锄,本其静矣。”对于中土诸家,他也主张应有所采:“余观老子,亦孔氏之异流也,不得以相抗。又况杨墨申商刑名纵横之说,其迭相訾毁抵牾而不合者,可胜言哉?然皆有以佐也。庄周言天曰自然,吾取之。”柳宗元这种广采百家的胸怀,也为理学家“综罗百代”开了先河。

柳宗元的新儒学思想,已有了明显的元气本体论萌芽,逐渐由元气自然论向元气本体论过度。他说:“本始之茫,诞者传焉。鸿灵幽纷,曷可言焉?召黑晰眇,往来屯屯;庞昧革化,惟元气存,而何为焉?”他认为,宇宙间充满了元气,具体事物都是一气之聚散所致。他还提出了太虚无形的概念:“舰毁魄渊,太虚是属;棋布万荧,咸是托焉。”“无极之极,漭涌非垠;或形之加,孰取大焉。”(《天对》)这是开张载气本论之先路。

尤其可贵的是,他用元气来状真如:“一气回薄茫无穷,其上无初下无终。

离而为合蔽而通,始末或异今焉同。虚无混冥道乃融,诚神无迹示道功。”

(《南岳弥陀和尚碑》),张载以太虚为宇宙本体的理学思想正是由此而来的。

周敦颐开创理学

赵宋统一中国后,总结历史经验,采取了“重文轻武”的策略。统治者重用文臣而闲置武将的做法,导致了这样一个结果:一方面,宋朝的军事力量很薄弱,屡屡受到北方少数民族的侵扰,这就是所谓“积弱”,它最终导致了宋王朝的覆灭和元蒙王朝的确立;另一方面,宋朝文化事业空前繁荣,新儒学思想异彩纷呈,出现声势浩大的理学思潮。理学家们重心宋儒性命之学的先河。其学派称安定学派,其儒学称“明体达用之学”。

孙复(992~1057)字明复,晋州平阳(今山西临汾)人,青年时应举进士不第,遂隐居泰山聚徒讲学,人称“泰山先生。”其治经尤重探寻本义,不惑于传注,开宋代以义理解经之风。

石介(1005~1045)字守道,兖州奉符(今山东泰安东南)人,隐居徂徕,世称徂徕先生,与孙复、胡瑗共倡“以仁义礼乐为学”,因而并称“宋初三先生”。

《宋元学案》说:“宋兴八十年,安定胡先生、泰山孙先生、徂徕石先生始以师道明正学,继而濂洛兴矣。故本朝理学虽至伊洛而精,实自三先生而始,故晦庵有‘伊川不敢忘三先生’之语。”

周敦颐(1017~1073)字茂叔,原名敦实,后避英宗旧讳而改名敦颐,道州营道(今湖南道县)人。祖上“族众而业儒”,父亲为进士出身,官至贺州桂岭县令,累赠谏议大夫。

周敦颐年十五而父亡,遂偕母人京师开封,投靠舅父龙图阁直学士郑向,由郑向抚养成人。二十岁时郑向“叙例应荫子,乃奏补先生,试将作监主簿。”

二十五岁调任洪州分宁县主簿,表现出高超的断案才能。此地有狱久不决,“敦颐至,一讯立辨,邑人惊日:‘老吏不如也!”’二十八岁时,吏部使者赞赏他的才华,举荐他为南安军司理参军。

次年,狱有一犯,法不当死,而转运使王逵欲以死刑处之,无人敢辩。周敦颐据理力争,王却不听,遂凛然道:“如此尚可仕乎?杀人以媚人,吾不为也!”欲弃官而去。王逵感其诚,遂免死刑,并荐周敦颐为彬有所讳。其上书者,不得言圣。”

公元46年,“五月日食,九月地震”。刘秀下诏说:“日者地震,南阳尤甚。夫地者,任物至重、静而不动者也。而今地震,咎在君上,鬼神不顺无德,灾殃将及吏人,朕甚惧焉。其令南阳输今年田租刍稿。遣谒者案行,其死罪系囚在戊辰以前,减死罪一等;徒皆解钳,衣丝絮。赐郡中居人压死者棺钱,人三千。其口赋逋税而庐宅尤破坏者,勿收责。吏人死亡,或在坏垣毁屋之下,而家赢弱不能收拾者,其以见钱谷取增,为寻求之。”

光武帝刘秀迷信谶纬,每见灾异,必反躬自责,作政治检查,客观上有利于政治的清明和国家的安定,是有利于汉王朝的长治久安的。公元55年,又日食。这一年,刘秀起明堂、灵台、辟雍及北郊兆域,并宣布图谶于天下,赋予纬书以国宪般的神圣地位。从此,谶纬之学更加泛滥。

古人为观测天文星象而建立观象台,称为灵台。汉代的儒生们认为,不同的天象表达老天的不同秘意,统治者要善于解读天象的含义以便适时调整自己的政治行为,所以纬书中说“灵台,候天意也。”“礼天子灵台,所以观天人之际、阴阳之会也,揆星度之征验、六气之瑞应、神明之变化,为万物获福于无方之原。”

光武帝刘秀建灵台时,特召群儒来开会,讨论灵台该建在哪里。《公羊》家说:“灵台在国之东南二十五里。”《韩诗》说:“在南方七里内。”

《左传》则说:“在太庙之中”。刘秀根据《诗·含神雾》中“作邑于丰。

起灵台”的说法,想把灵台建于邑内,便以此去征求桓谭的意见。桓谭不信谶纬,沉默了一会儿说:“臣不读谶。”此语竞触怒了刘秀,遭到贬黜。

刘秀信图谶,还常以谶语为据来提拔官员。《赤伏符》里有“王梁主卫作玄武”一句,他就据此把一个叫王梁的官员提拨为大司空。他还根据“孙威征狄”的谶语用孙威行大司马事。有个叫尹敏的儒生被刘秀任命去校刊图谶,他乘机在谶文的缺脱处加上“君无EI,为汉辅”六字,希望借此得到重用的机会。刘秀见到此谶后感到太离奇,便去察问,尹敏说:“臣见前人增损图书,敢不自量,窃幸万一。”刘秀很不满意,却也并未加罪于他。

范哗评论说:“光武尤信谶言,士之赴趋时宜者皆驰聘穿凿争谈之也。

故王梁孙威,名应图篆,越登槐鼎之任。郑兴贾逵,以附同称显;桓谭尹州县令。周敦颐为彬州县令七年,治绩斐然,颇得诸大臣推荐,遂改任大理寺丞,知洪州南昌县,“南昌人见先生来,喜日:‘是初仕分宁,始至能辨其疑狱者,吾属得所诉矣。’于是遍相告语,莫违教命。”

年届不惑,周敦颐又改任太子中舍佥书,署合州判官事,士大夫闻其学问,多来求见。有薄宗孟者前来拜见,“相与款语,连三日夜,退而叹日:‘世有斯人欤!”’于是,从学者益盛。

五年后解职还京,铜梁信吕陶作序相送:“春陵周茂叔,志清而材醇,行敏而学博,读《易》、《春秋》探其原,其文简洁有制,其政抚而不柔。

平居若泛爱,及其判忠谀、拯忧患,虽贲育之力,莫亢其勇。”并作诗道:“外任安济德,中养澄静源。未易泛沧浪,时平斯道尊。”东归之时,适遇通儒王安石,与语连日夜,令其“退而精思,至忘寝食。”

第二年迁国子博士,通判虔州,路过江州时,爱庐山景物之盛,遂买田建书堂于山下,并对友人潘兴嗣说:“此濂溪者,异时与之相依其上,歌咏先王之道,足矣。”于是定庐山为引退传道之所。

五十岁时迁朝奉郎,摄邵州事,大兴学校,自是为复兴孔子之学的一代宗师。吕公著闻其名,荐为广南东路转运判官,提点刑狱。周敦颐“尽心职事,务在矜恕”,竞致罹疾,遂以病辞官,归隐于庐山莲花峰下,终其天年。

周敦颐为官一生,清正廉洁,被士大夫们赞为高雅之士。黄庭坚说:“舂陵周茂叔,人品甚高,胸中洒落,如光风霁月,好读书,雅意林壑,初不为人窘束世故。”据记载,“先生平日俸禄,悉以周宗族、奉亲友,及分司而归,妻子鳢粥或不给,旷达不以为意”。

知洪州南昌时,潘兴嗣到家中去探望他,但见“服御之物,止一敝箧,钱不满百,人莫不叹服。”其生活清贫如此。年五十,作诗一首寄家乡族人说:“老子生来骨性寒,宦情不改旧儒酸。停杯厌饮香醪味,举箸常餐淡菜盘。事冗不如筋力倦,官清赢得梦魂安。故人欲问吾何况,为道春陵只一般。”

周敦颐这种清廉简朴的仕宦生活,与他深厚的道学修养有关。他博览群书,出入佛老而返归六经,自创道学体系,传道授业,以成圣为宗旨。

他常常自诵说:“俯仰不怍,用舍惟道,行将遁去山林,以全吾思。”曾作游道观诗云:“久厌尘坌元静元,俸微犹乏买山钱。徘徊真境不能去,且寄云房一榻眠。”他还深研佛理,说“一部《华严经》,一个《艮》卦可了。”并作《爱莲说》一篇,以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自喻。

黄庭坚说:“茂叔虽仕官三十年,而平生之志终在丘壑。”他自己则作诗说:“书堂构其上,隐几看云岑。倚梧或欹枕,风月盈中襟。或吟或冥默,或酒或鸣琴。数十黄卷轴,贤圣谈无音。窗前即畴囿,囿外桑麻林。

千蔬可奉岁。绢布足衣衾。饱暖大富贵,康宁无价金。吾乐盖易足,名溪朝墓侵。元子与周子,相邀风月寻。”

周敦颐虽然身在仕途,却一心记挂着兴学传道。孔延之作《邵州新迁州学记》说:“周君好学博通,言行政事,皆本之六经,考之孟子,故其所施设,卓卓如此。异时宋史周君之善,以为后世法,未必不以邵学为先。”历史没有忘记他,《宋元学案》评价说:“孔孟而后,汉儒止有传经之学,性道微言之绝久矣。元公崛起,二程嗣之,又复横渠诸大儒辈出,圣学大昌。故安定、徂徕卓乎有儒者之矩范,然仅可谓有开河之先。若论阐发心性义理之精微,端数元公之破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