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夕瞻止岑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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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落落夕阳欲晚红(四)

苏子瞻没有在剧组待得太久,出了门,他正巧看到,欧阳洋和岑晨站立在门口。他望着,却没有走进。

…………

岑晨送了欧阳洋出来,他的司机去开了车,她突然说:“欧阳洋,你应该知道,原本我们两家公司的打算是,等到我的戏结束宣传,再理清我们的绯闻,但现在,我决定提前结束这些了。”

欧阳洋没有吃惊,只是淡淡问:“为什么?”

岑晨说:“我不想给你生出奢望的机会。”奢望有多难忘,她已经领教过了。

欧阳洋黯然,笑了笑,说:“你方才看那个人的眼神,我都看到了。”

岑晨缄默一会,说:“他很像我一个朋友。”

“哈....”欧阳洋又是一声笑,问:“杜铨是吗?”

杜铨,时隔多年后的今天,第二次,听人提及了。岑晨点了点头,却不多说。

欧阳洋突然惋惜了起来:“小岑,这么多年,你难道还忘不了那个背信弃义的男人?当年你如何对他,他又如何对你?论美貌、轮才华,那个杨晶晶哪里比的上你?”

他何如对她,她又何如对他,她当然再清楚不过。岑晨说:“我确实,忘不了他。”

欧阳洋突然大喊:“为什么?!”,岑晨又一次缄默。所有人都以为杜铨负她,可真正相负的人,其实是她。

她说:“你的车到了。”欧阳洋置若仿闻,只冷眼看她,她却,视而不见。

…………

苏子瞻一站就是了许久,到欧阳洋离开,他才向岑晨走去。

他看到她,随手从包里拿出香烟。可ZIPPO好像是没油了,怎么打也打不着。

她不耐烦,把火机丢了出去。他却正巧握住,问:“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他没有把ZIPPO还给她,反而接过她手里的烟,自顾自给自己点了起来。

岑晨有些诧异,看了苏子瞻一眼,缓缓蹲下,说:“接过金像奖的那一晚。”

表现淡然,心里却还是酸涩。那一晚,所有奢望开始演变成绝望,她也终于开始,顾影自怜。

苏子瞻的手,蓦然顿住。火苗窜腾,又复熄灭,就像那一晚的心情。他默了默,把烟递了给岑晨,说:“烟这种东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岑晨忽然抬起头:“那你放我走啊。”,似笑非笑,声音有些期许。

苏子瞻低下头,看着岑晨,沉思不语。

微风拂动枝桠,绿叶‘飒飒’作响。她此时此刻的模样,像极了初初相见,她笑话他太快的时候。

去年紫陌青门,今宵雨魄云魂。他忽然觉得疲惫,说:“好,我放你走。”断送一生了憔悴,却不知道销几个黄昏。

岑晨脸色霎那间变得雪白,她愣了愣,问:“你........说什么”声音突然梗咽,尤自带了些不确信。

苏子瞻撇开头,怕只要多看一眼,他就再难下这样的决心了。他对她重复:“我放你走。”却更像是对自己重复。

“哈.....”岑晨又低了头,泪水顷刻间充斥双眼,她掩饰着身体的颤抖,不要在他面前狼狈。这痛苦,只比三个月前,来的更甚,因为这一次,是他的开口。

她问:“你,终于是玩够了是吗?”指头不听话的跳着舞,勾搭了泪水,一步一步漫出眼眸。落地,成了花。

苏子瞻不答,呼吸却越来越重。玩够了,他真的和老天玩够,八年,他认命了。

她又问:“新欢是筱琰吗?”他看向她,她却带着泪,抬头看着他笑了笑,说:“她可是个好姑娘,你别祸害人家了。”

苏子瞻猛地拖起了岑晨,祸害?他随便寻了个巷落,就把她按在了荒芜的墙上“不要我祸害她,也不准我继续祸害你.....”他歇斯底里的问:“岑晨,你XX还要怎样!”一双眼睛生出凌冽的恨意,仿佛他才是收了伤的人。

岑晨鼓起最后的力气就推开了苏子瞻:“那你还要我怎么样!!”你还要我怎样,要怎样,你突然来的短信,就够我悲伤....

她颤抖着身躯,又依靠上了背后的墙壁,入骨入髓的寒冷,透过薄薄的衣衫,把残余下的那点力气,也被剥夺殆尽。她像只受了伤的小野兽,独自低着头蜷缩在暗地里,声音黯然而无力:“八年了,苏子瞻”她说:“我跟了你八年,我的青春,我爱一个人的能力,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你,现在你厌了、倦了,还要我怎样....”

苏子瞻无声笑起,他强取豪夺了这么多,还要怎样?空巷无人,她的声音好像一次又一次的回荡在心里。

“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他无力的向后靠去,说:“我想要的,只是你爱我.......”

岑晨突然大声打断了苏子瞻:“轼!”她疲惫的抬起头,望着破旧的高墙里透露的一线天空,有些悲凉的笑起:“你要我爱你,可你爱我吗?”

苏子瞻缄默,刚刚打算回答,可岑晨又先开了口:“你不爱我。”他所有的话卡在那里,微微张嘴,只剩了哑然。

“轼,你只是想要去占有。你留在我身上的印记,你每夜施加的愤怒,都不过是因为你无法得到,所以不甘而已。”

她无力的扯开领口,肌肤上,那泛着黯红的吻痕,就这样在光天白日,暴露在这无人问津里:“于你而言,所谓的爱情,不过是素白袍子上,装饰的花儿罢了。繁花饰锦自然极好,可若是没有,也不见得可惜。”

比起爱他这样一件事,她宁愿自欺欺人,宁愿抱着她可怜、可笑、可悲的微小自尊,孤独终老。她说:“这不是我要的爱情,所以轼,我不爱你。”声音无力、似有似无,态度却异常的坚定。

他看着那吻痕,默然许久。那是他的占有欲,他的嫉妒,但并不是如同她理解的那样,是对于买回来的物品,空洞的主权宣誓。

她说爱情于他,不过繁花饰锦,可她不知道,他曾闲来无事不从容,也曾春风得意,一日看尽长安花,他喜的,爱的,心仪的,是睡觉东窗日已红的那份慵懒从容,而荣华富贵、江山天下,于他而言,不过过往云烟。

他问:“你这样想?”不等她回答,又自顾自笑了起来。啜泣与颤栗还未停歇,可喧嚣,已经结束了。

苏子瞻落魄回身。

岑晨无力相送,却有一道春风悄然吹起,替她而行。只是到底迟了,他和她的世界里,林花已经匆匆谢了。春红不再,她的胭脂醉、相留醉,他都看不到了。

苏子瞻想起那天,落地窗前的晚霞,这个世界上,越是美好的东西,他呀,越是留不住....

可以了,真的可以了,就让他当那个提分手的罪人,让人质在这一刻得到释放。相爱的纯粹落得如此下场,都该成为过去了。

至于他这漫长的一生,还要买醉几个夜晚,配几种画面,遇上几个她,才能不再想起,那.......都是他一个人的事了。

会忘吗?真的能忘吗?

不,不会了。他不会了,也不能了。她已经住进了他的心里,无论他再路过几个城市,往那个方向,他都忘不了了、放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