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医学孙朝宗中医世家经验辑要——当代中医世家系列丛书
40472300000004

第4章 四世名医孙朝宗

孙朝宗主任医师,自幼聪慧,出身于一个中医世家的环境之中,在“医为天职,不谋仕途”的祖训之下,自然而然地当上了一名医生,继承祖业。孙主任的家庭教育甚严,幼年庭授《医学三字经》《孙氏药性赋》,及长,为了打好继承中医的基础,必须要背诵古典文学中的《古文观止》《古文精华百篇》,以及《内经知要》中的重点篇章。中学毕业之后,即投身医门,拜德州市针灸名家苏兆仪先生为师。苏师针灸医术精良,号称鲁北第一针灸大师,性情刚直,治学十分严谨,对弟子要求也很严格,《针灸大成》中所有歌赋,起码要背诵70%以上的内容。苏师天天施针,只让孙朝宗主任在结束时起针,孙主任每逢起针之时,便对某个穴的位置、针的方向细加思索。起下针来,还要看针下的分寸,并在枕头上翻来覆去地进行练习。3个月后,才命孙朝宗主任开始扎针,苏师看其手法操作、取穴部位是否正确。从那时开始,苏师在重点患者施针之前,只念穴位,普通患者都放心让徒弟施针,随着时间的推移,苏老师放心了,将孙朝宗收为苏门第一弟子。3年之后,济南北园九转回生丹制药厂的汪氏老太太,患病不起已10余天,不吃、不喝、气息奄奄而被医院推出,孙朝宗主任受高院长之命,前去针灸施治。他按照子午流注法推出主穴为太冲,刚刚施治,汪老太太便争开眼睛说:那方来的神仙。听完此话,她们全家无不高兴万分,从那时起,他就更加迷恋针灸这门学问,进而便认真地学习《黄帝内经》及《针灸甲乙经》等书。1963年,他在山东中医学院函大毕业考试中名列第一。孙朝宗主任读起书来,从不怕苦,他在背诵了《伤寒论》原文之后,再读之时,就把《伤寒论》的其他有关著作,如《注解伤寒论》《伤寒来苏集》《医宗金鉴》《伤寒贯珠集》等几部或十几部结合起来一起研读。一条一条地去学,一条一条地进行比较,然后写出个人的认识与看法。令他折服的有《注解伤寒论》《伤寒来苏集》《医宗金鉴》《伤寒论浅注》等。在此期间,还广泛阅读了中医领域中的百家之书,以增长知识。一次医院有一位住院病人,患感冒后服西药而大汗出,突然发病,状如厥证。一日发作二三次,每次发病,总感有气从少腹上冲,气到胸中时即惊叫一声而昏厥,四肢抽动,振颤不已。大约10分钟后,才能慢慢缓解,医生已无良法。孙朝宗主任详诊后说:“此为奔豚病,《伤寒论》中早有明训。奔豚病,气从少腹起,上冲咽喉,发作欲死,复还止,皆从惊恐得之。”随即处方:茯苓45g,甘草15g,桂枝30g,大枣12枚。令取运河水煮服,药服一剂,其病只是轻微发作一次,但神志清楚,继服第二剂,则病愈出院;又一低热患者杜某,女,36岁,西药服之无数而热不退,又服中药7剂,热不已,科室组织大家会诊,意见不统一,孙朝宗主任出桂枝汤法:桂枝24g,白芍18g,甘草15g,大枣12枚,生姜10片,龙骨30g,牡蛎30g,众医为之惊讶,服药3剂后,低热未效反而加重,孙朝宗主任复诊后,认为辨证无误,仍当服此药,遵予原方3剂,并认真嘱咐病家,按法服之,每日3次,患者从之。众医疑惑不解,对他说,主任是否换个方子,孙朝宗主任借此机会向他们细讲了“不效亦不更方”的内在道理,使大家茅塞顿开。结果3剂药服后,再诊时量其体温正常了,虚汗也不出了,众医更为服膺。这则经验便记到他的笔记本中。此后,他常运用经方治疗多种疑难疾病。

一、广求名师拓宽知识

孙朝宗主任是一位德高望重、学识广博的著名学者,但他对先师和前辈,历来均执弟子之礼,虚心求教。即使在出名之后,他除了认真刻苦地读书和钻研之外,还经常走出家门,拜师求学。孙朝宗主任曾向德州市名医黄芝芗先生请教,借鉴他在临床上运用温胆汤的经验;向刘慕韩老先生请教他研究《金匮要略》经典方的经验和心得;向焦怀君老先生学习专治妇科病的经验;向李录庆老先生学习治疗内伤杂病的经验;向马巨川老先生学习善治温热病的经验;向毕玉田老先生学习善治哮喘的经验。他不但就近求艺,而且还走出城区,四方求教,先后向平原县刘祥甫先生请教治疗肝病的经验,向陵县妇科专家高世封先生请教治疗妇科病的经验,亲自出行200余里,去乐陵市请教李松、朱宪亭两位先生,学习治疗肝硬化腹水的宝贵经验,又造访了商河县治疗杂病的尚炳康先生和夏津县经方名医任琴堂老先生,通过对各县市名老中医的求艺求教,在很大程度上丰富了个人的业务知识,为攻克疑难大病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例如,他曾治疗了一位产后发热病人,用制首乌24g,柏子仁12g,当归24g,有效收敛虚浮之热,纳于气血之中,不使发散于外,收效甚佳,其后屡试屡效,遂把这一首方定为三圣温海汤,立意独特。又如治疗孕妇恶阻,药用桑叶30g,竹茹20g,丝瓜络20g,酸枣仁20g,生姜3片为引,和降胃气、安和冲任,屡屡效如桴鼓,他就把这一方子定为安妊饮子。又如治肝硬化腹水的偏方鲫鱼煮汤频服,或喝汤吃鱼,消肿效果极其良好,临床用之亦效果非同一般,后来他又用此方治疗妊娠水肿,效果也十分理想。古代方书多云鲤鱼可治妊娠水肿,但孙朝宗主任将二方相比较,发现鲫鱼的效果更优,这又是为什么?孙主任对此并没有浅尝辄止,而是刨根问底,查阅方书,终于找到了答案,其原因是:鲤水属水,鲫鱼属土,土能克水。当然有人说鲫鱼中的蛋白质含量远远超过了鲤鱼,这则是现代医学中的一种说法,虽然不能说没有道理,但与中医之论绝无二致,后来他把这一方子,干脆就叫生姜鲫鱼汤。孙朝宗主任将几十年的临床实践经验,总结成了几十个方子,如鸡血藤汤、加味正胆汤、八味金水六君煎、鹿践汤等,大大地提高了他的临床治疗效果,所有这些,都归功于他广求名师名家的结果,实为孙朝宗主任人生追求的一大经验。

俗话说得好:“读书破万卷,不如名师一点”,“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在拜师求艺方面,这些话曾极大地引起孙朝宗主任一心追求名师指点迷津的念头。毕业之后,他曾对大学时期的多位名师进行过不知多少次的拜访求教。这第一位名师便是山东省卫生厅原厅长、全国名老中医刘惠民教授,详细了解刘老当年怎样给毛主席治病的经过,其后又侍诊于刘老身侧,专门学习刘老遣用大方的手法。刘老常说,对于重症、复杂的时病,以及气血紊乱、寒热错杂的危症,必用大方以制之,但这个大方,并不是毫无章法的,而必须是有条理的选用,这样才能大而不乱,重点突破。其后他又求教于山东中医学院老教授、全国名医周风梧教授,周老说:他除崇拜《内经》《难经》《伤寒论》《金匮要略》之外,最崇拜的就是《傅青主女科》,它少而精,要细读;王清任之《医林改错》也不错,虽然有不当之处,但那几首逐瘀汤,确属独创,颇有高妙之处,也必须认真习用,临床大部分疾病,尽可治疗。孙主任曾诊治了一位慢性咽炎病人,张口视之,红肿高起,并有脓点,正合王清任所论血证中的红肿证,遂应用会厌逐瘀汤加减调之。方用桃仁6g,红花6g,甘草9g,桔梗6g,生地12g,细当归6g,元参6g,赤芍6g,麻黄6g,杏仁6g,细辛2g。服药3剂,病情大减,再进3剂,其病十去其七,原方加减,前后共服药13剂,咽喉肿痛消失。由此得出一个心得体会:若为血证,必用血药,此方非银花、连翘、生地、元参、牛子、麦冬一派清凉之药可比其效。更为有幸的是,他曾拜教于全国著名中医大家、12代祖传的张镜人教授,先后两度侍诊于先师之侧诊病疗疾,学到了张老的许多宝贵经验,诸如他善用平胃散加炒谷芽、炒麦芽、炒楂炭治疗胃病,常用逍遥散加炒香附、郁金、九香虫以治肝郁的经验,并收藏了张老临床所处验方数十多首,每每阅之,即生敬慕之情。张老用方,虽然平淡无奇,但却立法得当,用药准确,取效哗然。孙主任在临床治疗之中,亦多应用张老之方,每获良效。张老先生也先后给毛主席及周总理诊疗过,给毛主席看病,也只用了神曲、麦芽、谷芽、川朴、生姜之类普通药,同样治好了病。张老常说:毛主席、周总理也都和常人一样,用药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要求医生诊治准确而已,并不是一定要用贵药珍品。真乃大家之论。

二、执著追求潜心研究

在科学的大道上,永远是学无止境的,学然后而知不足,教然后而知困惑,正是有这样的人生感悟,才更加强了孙朝宗主任锐意进取的决心。孙朝宗主任本身是一位重视实践、勤奋上进的专家,只要他认定的东西,总要努力去做,不怕累、不怕苦,非要搞深、搞透不可。在他的书斋内,头顶悬挂着一个斋头,名曰“悟疑轩”,他对怀疑的事,要天天悟、月月悟,甚至年年悟,非要悟开不可。这里边到底还有什么新意,孙朝宗主任解释说:“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不疑不悟,这是一句佛语,其核心是提示自己天天去悟罢了。”由此可见孙主任内心之志之极深极远。

对《内经》气象医学的研究,孙朝宗主任根据《内经》中的气象学内容及子午流注学说,结合当今的时间医学、时间生理学、时间药理学等前沿理论,进行了综合性的深入探讨,做了大量的药物筛选工作,以及临床实例观察,进一步证实了中医学的气象医学,与现今的时间医学,以及人体节律性变化特点之间具有密切的关系,其认识是完全正确的。孙朝宗主任通过观察发现夜半子时所发之症,大多都是胆虚证,进而筛选出了酸枣仁、甘草两药,是治疗夜半子时发病的较好方药。临床实践了10余年,便把这首方药命名为枣仁甘草汤,并发表于《山东中医杂志》上。这一认识在国内引起了广泛的关注,产生了良好的影响。国内中医界的许多同道,应用这一方法于临床之中,经过了长期观察,这一认识已经成为大家的共识。

对心胆气化病的研究,根据中医心胆相通的这一基本理论,他进一步发现了冠心病的证候群,大多与胆相关,因此孙朝宗主任进而温习《医原》的“枢机论”及《内经》的“枢机”学说。一少阳、一少阴,一为阳枢、一为阴枢。阳枢动而阴枢随,只要能拨动枢机则百病可治,因而他在长期的临床观察治疗中,摸索到了以正胆汤为主方拨动这一枢机的最佳方法,有关详细的论述将在以下的临床经验中再述,此处不予赘述。

对中风病的研究,孙朝宗主任对于中风病的认识是:中风病及偏枯不遂,一般医者多局限在阴虚阳亢,即肾阴虚、肝阳亢方面,甚至只是按现代医学对脑血管病的认识来分析病性。其实,中医关于跷脉病的论述中早有其病因之说,古人认为其病位主要在跷脉,重点在脑府,表现在头目及四肢,重在下肢。《灵枢·经筋》篇指出:“足少阳之筋……颈维筋急,从左至右,右目不开,上过右头角,并跷脉而行,左络于右,故伤左角,右足不用,命曰维筋相交。”这充分说明跷脉与少阳经筋并而行之,在颈部左右交叉,所以左额角及脑府受伤,均会引起右下肢偏瘫,这种病机变化证明,跷脉与经筋的关系是十分密切的。除此之外,跷脉在目部的交会,与跷脉上行至咽部,交贯冲脉,都说明了跷脉与筋脉之间的关系。其病“阳缓而阴急,阴缓而阳急”的挛急现象,以及口歪目斜,筋脉挛急,屈伸不利,步履维艰,其足内翻,都直接与跷脉病变有关,由此而言,如单从脑部分析来治疗中风一病是有一定局限性的。如果仅从脑治,则往往脑部病变虽已好转,但遗留一系列的手足不遂、步履艰难等,却久久不得其瘳。祖国医学提倡的是综合治疗方法,这一综合性的治疗方法是把脑与跷脉、经筋,以及与脏腑相关的方方面面综合分析、综合治疗,换句话说,也就是把熄风镇惊、滋阴潜阳、调和脏腑、活血化瘀、通经活络、强壮筋骨等治法合理选用,在各个不同时期又各有所侧重,通常达变,辨证论治,一般情况下,都能取得满意的治疗效果。

对经方的研究,孙朝宗主任历来重视对仲景《伤寒论》与《金匮要略》两书的研究,对于各首经方中之注释,都要弄个明明白白。如仲景在桂枝一药下注“去皮”,历代不少方书中确有主张去皮者,然而《医宗金鉴》中云:“去皮则为枯木也。”我们常用桂枝也都没有去皮的,他自己通过对云南、贵州中药产地进行实地考查,证实“桂枝去皮”四字乃属衍误。进而又亲赴河北、甘肃、内蒙古等地,对当地所产的甘草进行考查,结果证实甘草所谓“炙”仅仅属于简单烘烤,以使之早日干燥,实际上还是防虫蛀、霉烂的生甘草,因此,仲景经方中的所有甘草,均是生甘草。“咀”一词,前人谓“以口咬细”,这显然是错误的,而是用口品尝,以鉴别药物的真伪。孙朝宗主任利用业余时间,进而对经方的选择、炮制、煎煮、服法、杂疗、护理等各个方面,系统地做了入微的探讨与论证,编著了《经方方法论》一书,业已出版。

对医林典故的收集与研究,孙朝宗主任与其好友、德州名医金东辰先生共同收集了中医古籍、经史,以及杂集中有关医林掌故、典故、小品类趣文,并与《资治通鉴》《史记》中之有关内容相合,共110余篇。经过他们归纳分类、校正更误,同时在每篇之后加了注释、释义及按语,总集为《医林典故》一书,已公开出版。

总结临床经验,孙朝宗主任迄今已行医50余年,回头看一看,既有卓著的成绩,也有内心的遗憾,所以他在花甲之年,深感有必要对此进行一次比较全面的总结。除了一般性临床实践所得之外,他特将自己临床应用医圣经方的成功经验加以总结,同时也把诊疗教训及治疗失误如实地记述下来,以便后学既知灵活运用,又知迷途迁返,此类内容已集成《经方临证录》一书,并已公开出版。

对奇经八脉的研究,孙朝宗主任从事临床、教学、科研工作数十年,在长期的临床诊疗中,逐步把奇经与六经加以综合辨治,积累了颇为丰富的经验,充分体现了中医学的整体观念和辨证论治思想。他有感于目前国内尚缺一部以奇经八脉与六经理论为一体的综合性中医论治专著,为了填补这一研究空白,他耗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历经数载终于撰著了《奇经八脉证治方论》一书,该书的最大特点在于废弃和摒除了“丹道家言”的历史屏障,展示了奇经与六经之间统一的辨证论治新途径。

三、教学相长广植后进

一方名医孙朝宗主任,早在20世纪50年代末,就曾担任山东省德州市针灸培训讲习班的主讲老师,为德州地区的中医队伍建设和针灸普及工作做出了可贵的贡献。20世纪70年代又作为“西学中培训班”的授课老师,主讲了中医内科、方剂学、中药学等基础课程,受到了大家的广泛好评和尊敬。后来又为武城县、临邑县等基层单位培训了为数众多的乡村医生,同时还被德州医专聘任为兼职中医讲师,先后培养了3届学生。

20世纪80年代初,鉴于孙朝宗主任的丰富经验和学术影响,山东省卫生厅隆重聘请他担任“山东省中医师资培训班”的授课老师,与山东中医学院的徐国仟教授、李克绍教授共同为学员主讲《伤寒论》。90年代又受山东中医药大学之聘请,任“山东中医药大学中医班”之客座教授,主讲《内经》《伤寒论》及《金匮要略》等课程。

近些年来,孙朝宗主任为中医学院代培学生30余名,收纳弟子10余人,带教研究生2名。在这些人中,现已晋升为中、高级中医职称者已逾30名,累计发表学术论文100余篇,出版专著5部。

孙朝宗主任退休之后,除培养弟子外,仍念念不忘将自己的宝贵经验讲出来以启迪后人。对于孙氏中医世家来讲,他是杰出的第4代传人,不但全面地继承了孙氏长达140余年的家学,而且还有许多重大的发展与创新,从而使孙氏医家的学术水平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每当回顾起自己的家传历史和自己的求医治医经历,满怀自豪之情的孙朝宗主任说:“中医确实是一个伟大的宝库,一个值得我们炎黄子孙骄傲一生的国粹,她博大精深,趣味无穷。我虽年近七旬,仍将攻读历代名医名著,哪怕有一丝新的见解和体会,就要及时与同道交流,共同提高,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