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三世鲁川公,名汶源,字以行,生于1906年,卒于1979年,享年73岁。先生幼承家训,年7岁始庭授四书五经,背读《医学三字经》。年20岁时毕业于德州师范学校,原可任教于本县,但他却托熟人到一个比较偏远的农村小学去任教,所谓去任教,实非其志也。他一边教书于几个小学生,一边自修《黄帝内经》《伤寒论》《金匮要略》及历代医学名家之书。遵照父令,尤精于《伤寒论》所有经文,均可一一背诵,琅琅上口。越二稔,小试于乡里,身手不凡,医名渐起,后以医业名扬于世。
七七事变之后,中原狼烟四起,疫疠流行,人民受难,生灵涂炭,在那种万户萧疏的情景下,谁还愿意接受日寇的文化奴役教育呢,鲁川公便理所当然地弃教行医了。当时农村医生太少了,行医也很方便、很自由。没过几年他便受德州广德堂大药店聘请,开始悬壶济世,进而勤求古训,广采众长,态度谦恭,谨慎从事,不耻下问,对于医界先辈皆执以弟子礼,对同道、同仁莫不虚心请教,故所学亦多切合实际,业与时进,学术与临床经验逐渐丰厚起来。辨证论治的能力,也愈加强化,临床疗效得以显著提高,故求诊者接踵于门,声望日隆。医业既行,当以仁济为怀,因而在数十年中,医名大行而不衰,是以鲁川先生不以名利存于心,专以治病救人为乐事者也。在众多病人之中,时常有八路军的地下工作者来看病求诊,在交谈中便成了朋友,他深深认识到只有共产党、八路军才是中国人民的希望,于是便卖掉了乡下的宅子、土地,购买了大批药品,亲自装作一个乡下郎中或买药的掌柜,把一批又一批的药品送往解放区,挽救了八路军许多官兵的生命。
新中国成立后,鲁川公历任德州市卫生工作者协会主任、德州市人民代表、德州市政协副主席。1952年,他首创了德州市第一中医联合诊所,并担任所长。在党的中医政策的感召下,鲁川公精神百倍,意气风发,与同仁们相互激励,研讨中医学问,定时讨论病历,并组织了德州第一届“中医进修班”,亲临讲台,为培养中医人才、发展中医事业努力工作,不遗余力,先生此举得到政府的多次好评和赞誉。1956年,他又参与组建了德州市中西医联合医院,担任业务院长,筹建了中医学校,他又亲临讲台,广植后进,数十年如一日,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桃李满园,把全部的精力都献给了祖国的中医事业。
一、不谋仕途不计名利
鲁川公一生治学严谨,尝云:为医者必明训古,昔秦汉文字,可谓难懂,初习者必须熟读,直至琅琅上口,方可为进一步学习中医打下牢固的基础。《内经》为中医基本理论之源泉,《伤寒论》《金匮要略》为辨证论治之根本,必令学生背诵如流,再教之、导之,明其旨意,而后多参考各家注释,不必拘泥于一家之言,不为文饰所惑。有比较、有鉴别,然后唯善是从。他特别强调临证治病之际,必须审证求本,分清主次,处方用药,应力求精巧而准确。
在具体临床治疗之时,他特别重视脏腑气化,立论有据,处方严谨,尤重少阳枢机失常之为病,尝谓:盖心与胆,一主少阳之枢,一主少阴之枢,二者以气化相感召而通调,心为五脏六腑之大主,通乎神明;胆为人体升降疏泄之总枢纽,为中正之官,神明变化非胆不断,诚所谓“凡十一脏皆取决于胆也”,故鲁川公在多年临床实践过程中,总是把心胆气滞所引起的心悸、胆怯、易惊、易恐、失眠、健忘、神昏、善悲,以及抑郁癫痫等病,归为心胆并病之证,治疗常以温胆汤加减化裁,调理胆心气化功能,往往可以收到事半功倍之效。有一年,省委一领导到德州巡政,病于宾馆,市委召数位中西医生会诊,在省府诊断为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患者不时出现胸闷掣痛,心中悸惕不安,寐差多梦,不欲饮食。西医同仁急促住院,而先生诊毕云:“小小之病,何必如此恐惧,余予以调其枢机,保无虞也。”其他医生听其所言均惊讶不已,他只处以一首温胆汤加味,结果仅服药三剂,该领导便一觉熟睡达旦,饮食馨香,其病若失。二诊时亲自来院就诊,服药七剂,精神饮食均佳,回济南之前又做了心电图检查,未发现异常,亲至先生之前,深表谢意。又一孟姓患者,亦患冠心病年余,药服之甚久,其病未愈而反增,面色苍白,精神萎顿,胸闷气短,有时掣痛,脘胀不欲饮食,脉象沉缓,舌质灰暗,苔白腻。先生仍以温胆汤,重用炒枳壳、生枣仁等,先后调治月余而诸症痊愈,恢复工作。针对此两位病人情况,门人问之:未用调补气血之药,而精神振作,未用活血化瘀之品而胸痹掣痛而止者,何也?答曰:“所问之法,均寓于调治脏腑气化之中矣。”门人得以指点迷津,为之感而谢云。
孙鲁川先生临证,注意融汇诸家之长,处方注重轻巧灵动,选用药物不拘一格。对于经方、时方、验方,每能取尽妙用,颇多灼见。他常讲:“中风一证,多以经络为病,不可强分左血右气,左瘫右痪,当以疏经活络为第一要意,不然经络湮瘀,筋脉拘挛,虽有神丹妙药,挽之难也。”通览先生《医案》中所载中风病例,疏通经络之品在所必用。至于该病后期的调摄与治疗,总以“调补肝肾、滋濡奇经”而收功,是以先生以治中风而出名,非偶然也。治疗多种杂症,如应用澄源畅流法以治淋浊,先以滋肾丸通关利水,以澄其源,后用猪苓、茅根、阿胶等清热利水养阴,以畅其流,组方简洁,药不繁杂,较之一味清利之方则有间也;他应用都气丸之熟地、五味子二药治愈妊娠哮喘,机圆法活,仍未失都气丸之旨;应用桑叶、竹茹、丝瓜络治疗妊娠恶阻,取法轻巧灵动,至精至当,令后人为之敬慕。
鲁川公立方遣药,从来不泥守成法,亦不越出规矩,充分体现了他处方用药灵活、自出机杼的临证特点。
二、恫在抱济世乐道
作为一名医生,经常把病人疾苦放在心上,这自然是医生的本职。鲁川公一生为人公正,态度和蔼,凡病人所求者,必用心诊治,当地病人都认为这位老人可亲、可敬,犹如自己之父母一般,一有小恙,都纷纷求之一诊,所以鲁川公的日常诊务非常繁忙,不能按时下班。稍有余暇,则奋然动笔,著书立说,总结经验,并且创立新方,如鸡血藤汤多治经络之疾,凡痹证、萎证,每喜用之;石斛饮有清热养阴之功,药用石斛、麦冬、生地、元参、龙牡、砂仁,方用大队滋阴润燥之品,治在阳明,滋其化源,反佐一味砂仁投于群阴药中,即所以助气化而使津液得以生(升)腾也。因其喜用石斛,当地的人们则以“石斛老人”加以颂称。
鲁川公在年届古稀之时,著有《孙鲁川医案》行世,其后又著有《医学三字经浅解》,传授于诸多子弟,以扩其传。后来,因年老病手强而封笔,但仍常教三个孙子、一个孙女背诵医书中的精彩文句。当孙子们背到高兴之时,辄哈哈大笑,与孙子辈跳跃玩耍,断然不知“老之将至”也。鲁川公殁后,山东省、德州市领导给予他很高的评价,孙氏全家无不感到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