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步步往前挪。
他看到我的头已经要低到地上了,一小步一小步不情不愿地挪动,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近些。”
我又近了几分,视线中是一双乌皮靴,以及用金线绣着神兽若有若无的衣角。
头顶突然感受到一股力度,发髻被轻轻扯住,我的小木簪就这么被拿下,随即是什么温凉的东西插入发丝。
我愣怔着,盯着那双鞋子的鞋尖。
漆黑的夜色或许会让人心生恐惧,但同样也是最为神秘,最为包容,它可以隐藏许多阳光下见不得的东西,同样也是最为纯粹与直白。
我不敢抬头,却听到他让我抬起头来。
虽然已经有了准备,但漆黑的眸子就这么闯入眼帘,像无尽的夜色包裹,满天星斗都失去了色彩,身旁墨色如同在流动。
我看不清他的眸子里有什么含义,但已经不见了初见时惊喜,纠结又心痛的眼光。
他的眼睛里没有情绪,不管嘴上是如何说,语气又如何,感情却从来没有到达过眼底,深邃的眸子里如死水般平静无波。
他根本不在意的。
向来如此。
我无力地笑了笑,却发现他盯着我,眼神微动。
我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大概是我的眼神有点蠢,他依旧没有说话,但垂下了眼,去看茶烟袅袅。
有些凉了。
他不知道,因为这一个眼神,我已经把他归好了类,以至于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
实际上只是一息间的眼神,就足以改变很多事情。
天庭其实一直都有闲人,就算没有也会有人忙里偷闲。
比如司命。
而天庭的八卦事业也因此而红红火火。
赤脚大仙手里攥着新抄写的八卦帐,笑嘻嘻地坐在宫门口嗑瓜子。
龙宫皇子的角刚刚痊愈,用膳时又不小心被呛住,差点背过气去。
成光女神最喜爱的瓷盏又换了一套。
三公主干脆住进了藏书阁,整日埋头书籍。
狐族公主在涣晨宫门口被抓包,丢了出去。
……
他打了个哈切,才发觉眼前站着一个小仙。
眼前的小童瘦瘦小小的,宛如空气般在一旁笑眯眯等着,看到他看过来的眼光才问到:“敢问这位上神可知涣晨宫在何处?小仙初来乍到,还不认得路呢。”
他仰起头笑着把破扇往东边一指,道:“不知这位仙友也是去涣晨宫打探消息的?”
我笑了笑,致礼告辞。
他挥挥蒲扇送我。
站在山脚下,我仰头看了看云气缭绕的山,半山腰处宫殿矗立,隐隐约约像披了一层纱。
眼前是几人宽的石阶。
我长长松出一口气,排除心底杂念,迈出了第一步。山路弯弯,沿途松抱竹围,不时有一泓清泉淌过,黄雀,百灵,鹦鹉,在枝头跳来跳去,双燕飘逸划过。
有水的地方,会看见白鹭与白鹿,松鼠兔子更是时常从脚边蹦过。
小虫儿一直在叫。
万物繁茂,石阶却干干净净,连一点苔绿都没有,庄重严肃。
我数着步子,直到迈下最后一步。
三千。
我抬头仰望涣晨宫这三个字,镶嵌在白玉大理石上大气磅礴,龙腾虎跃之势呼之欲出,不禁有些呆。
“咦,青念?”籍墨不知道往哪里去路过门口,又折返回来,确定看到的真的是我。
“嗯。”我眯了眯眼睛,朝他笑笑。
他把手里东西往旁边一放,带着我去找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