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他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想要伸手留住眼前的流光，却不敢向前伸手，嗓音沙哑迟钝。
他亲眼看见三昧化作点点流光，汇聚为一束火焰，超自己额头汇聚。
直到感受到了额头上一瞬的灼烧感，他才反应过来，低头捂住额头，把脸埋在手心。
“三昧？”
眼前一片漆黑，却又纷扰杂乱，往昔的一幕幕飞速闪过，还夹杂着一些他不曾见过的人，不曾去过的地方，不曾经历过的事情。
他总是记得雪白的琉璃世界突然闯进的一抹温暖火热，记得她手里的一枝花上第三朵右上方花瓣上滚着一颗露珠，记得她绣花的鞋子上绽放的一朵红梅，记得她眼睛里灿烂的光，记得她虔诚地单膝跪在自己眼前，执起自己小小的一只手，语气坚决而温柔：“殿下。”
他不知道这声“殿下”有多少含义。
他知道这声“殿下”有多少含义。
他明确地知道，却也让这两个字愈加沉重。
“殿下。”
他仿佛看到朝霞染红天际，白雪皑皑在一刹那被染上火红，灼灼燎人，哀乐四起，如火之燎原。
他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在支离破碎的时候，总是这样张扬明艳。
雪水濡湿了手心。
他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是一位金甲少年将和一位红衣女子。
他一直想要看清两人的脸，却怎么都是模糊一片，金甲少年郎意气风发，红衣女子亦是一身戎装，常伴左右。
他听到她笑着仰头：“殿下。”
那不是他的三昧吗？
他想要走近，却发现自己深陷泥沼无以渡之。
少年对所有的事情都是冷冷淡淡的，不管是同僚还是亲人，但面对红衣少女，总是失了底线。
他甚至怀疑平素里的面瘫神将和现在这个言语孟浪的男人是不是一个人。
他歪头看看旁边的三昧，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语气轻佻又随意：“你看看你这个傻样子。”
三昧不知道他又发生了什么，一脸震惊地把两个手搭在脑袋上，磕磕巴巴：“殿，殿下？”
她的耳朵红透了，他忍不住在她耳朵旁边吹气：“殿殿下？”
她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转过身去。
一根红绸子悄悄自己蜿蜒过去，趁她发呆缠住她的腰，他手上一用力，就逼着她转过身来。
她跳脚，捂着脸跑了。
沈愿站在原地，看着少年嘴角疯狂扬起，遮不住的宠溺。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看到了两个人的脸，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能感受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陛下？”
他听到有人唤他，尖尖的公鸭嗓，一听就是内侍总管李圣元的。
他躺在床上不想睁开眼睛，却在心里说：梦还是要醒了啊。
接下来，他以雷霆手段回宫，飞快处理好了一切事物，冷冷地看着受缚的沈谡。
他有些苦涩地看着眼前的弟弟，几个月前他还曾拿着书一点点给他讲解。
他看着这个少年，稚嫩的上脸庞还有一点点没有擦干的泪水。
这是他最后渴望的温情了。
“谡儿，为什么？你想要，我给你便是。”
“皇兄。”
沈谡苦笑一声：“你可知，你唾手可得却毫不在意的东西，对于得不到的人来说，是多么可贵？”
他愣住。
他曾无数次羡慕沈谡有父皇的疼爱，有一个别扭的哥哥，也和其他兄弟玩的起来，甚至，还有一位心仪的姑娘。
可是他不知道，沈谡也在羡慕着他的出身，羡慕着他的权势，羡慕着他所弃如敝履的一切。
他走到桌边，写了一道圣旨盖上国玺，然后走回来解开了沈谡身上的绳子，缓缓开口，微笑道：“这句话也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