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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薄夏永殇

吃过早饭后,一群小孩子跑进屋里来,问罗可洛要这要那,爬上沙发,拧开饮水机,搬桌子挪椅子,电视开了又关,爬上罗可洛膝头揪她头发,她却没事儿似的傻笑着,拿出包包翻看有什么可以给的,最后直接把包给了那些皮孩子。修薄夏呆呆站着,被这一幕吓傻了。

我站到他身后,悠悠说道:“可可可是很喜欢小孩子的哦,明明拿这些小孩没办法,还要同他们玩。”

马向川试图跟其中一个小孩沟通,叫他下次出门一定要记得穿裤子,但是那小孩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或是当他说着说着给他一巴掌,或是吐他一脸口水、、、

修薄夏走过去想抱开黏在罗可洛身上的小女孩,可惜这小孩不吃美男计,一边扭一边哭,最后直接躺在地上打滚了。

我冷冷看着,不让一个小孩让我看起来好欺负或是好亲近。冷不丁身后一个小声音问道:“姐姐你可不可以下来,我想要用这个椅子。”我回头想用凶狠的目光秒杀她,却被她萌萌的茶色大眼睛瞬间打败。

“好吧给你吧。”我跳下来,看着整个屋子乌烟瘴气鸡飞狗跳。还好姑姑来了,看着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的屋子被搞成这样,拿起手里的扫把就吼着要打。

吓得这些小孩子跑了大半,还有几个小屁孩拿这收那,跳下桌子,从地上爬起来,只有一个一两岁大的小屁孩,话都还不会说,就笔直的站着跟姑姑讲道理似的,姑姑说一句,他就咿哩呜噜的接一句,还挺理直气壮的样子。

“好了好了,一人少说两句,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哈。”罗可洛卡在两人之间,煞有其事调解着两人的矛盾。谁知那小屁孩不听她的,看她低着头,趁势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于是一种透明的悬丝状物体牵扯在小孩的嘴巴和罗可洛脸上。据我分析,一定不是口水,也不是鼻涕,嗯,一定是鼻涕和口水的混合物。

修薄夏立即指着那小孩儿,但又像是气得说不出任何一句话,就那么哆哆嗦嗦的指着。罗可洛忙转头对那小屁孩说:“铛铛你快回去吧,你姥爷拿鞭子到处找你呢你看!”她胡乱的一指,小屁孩吓得哭叫着跑了出去。

“姑姑,你怎么又吓唬他们,我们玩得好好的!”罗可洛嘟嘴不乐意的样子,姑姑气道:“玩得好好的,我还没说你呢!这么大人了,还跟那些小孩子搅一起玩,赶紧把这儿收拾干净了!”

这时修薄夏才醒过神来,忙接过姑姑手里的扫把,说:“我来我来,姑姑,这种事儿交给我就好了,您老人家好好休息休息,累成这样了都。”

姑姑还想说什么,修薄夏又看着姑姑的脸说道:“哎呀姑姑,你怎么有黑眼圈哦,肯定是没睡好吧,就是皮肤太好了,给衬托出来了!”姑姑被他这么一抑一扬的说法逗得高兴了些,紧张兮兮的问是:“真的吗?还不都是担心可可闹的。”修薄夏又说他妈妈怎么保养来着,下次来一定给姑姑带些好的来。两人也就和和睦睦的走到后边去了。

很少看见他对别人那么热切的样子,就算我们一起玩那么久,也不会有这样的场面。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可可。他真的,很喜欢可可。

等他回来,我们早就打扫干净了。他把手里的两个竹篓子给了我和可可,自己身上还挂了一个。

这种竹篓子形状似倒过来的牛头,很多地方是用来打鱼时装鱼用的,而我们这地方是上山去采摘些野果啊、野花用的。用得最多的时候就是四五月,满山的金银花开了,清晨带上山去,中午回来就有一大篓子了。

他很新奇的翻来翻去的看,说:“姑姑说了,前两天刚下雨,让我们趁着还没到正午,去山里拣点蘑菇。”说着兴奋得一挥手,就边跑边说:“那么大家就走吧!”

“走错路了你。”马向川望着刚出门就乱跑的修薄夏冷冷说道,只见门外又一闪而过他的身形,我们便跟着出去了。

这个上午还算不好不差,马向川因为没有竹篓子,就跟修薄夏走到了一块。为这件事情两人还闹了一会儿,理由是马向川觉得罗可洛也是有竹篓子的,所以自己应该跟罗可洛走在一起,女孩子也非常需要自己的保护。修薄夏立即把竹篓子丢给他,说那么你有了,我没有,我才应该跟可可走一起。

马向川骂道:“不知羞!”

修薄夏立即红着脸回道:“你先不知羞的!”

两人吵来吵去也没有个结果,我说:“那么就让可可决定吧。”

罗可洛看看修薄夏,又看看马向川,最终走向我,说:“我们走吧琴,两个笨蛋,不知道争些什么!”

命运是一种很奇妙也很可怕的东西,它的奇妙之处可怕之处不在它本身,而在于,它充满选择。一个微不足道的选择,就可能让你的人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好或是坏,只有直到面目全非满目疮痍的时候,你才能有一点点觉察。

比如罗可洛的这个选择,如果把她选择的那一瞬间细化——她微微张合的唇,轻巧得可以了化于无的一句话,林间骤然回响却没有任何人注意的林涛,幽蓝的天空之上,云卷云舒,麻雀白鹭一齐飞向高空,杜鹃在啼叫,夏虫也在咝鸣,空气中弥漫着蒿草和松树的味道,修薄夏踹着脚下的夏枯草,马向川用力捏着手中的篓子,而我看着指向自己的罗可洛。

那么可知,命运的轮已经开始转动,选择已经完毕。

偌大的几座山,分了路就没有看见了他们两人

罗可洛还哼着歌,眼睛瞄瞄这儿,看看那儿,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很快我们俩也分了路,跟着记忆中蘑菇多的路线一路向前,不知不觉中,我抬头,看见了白塔。

而在林子前的空地上,马向川对脱得差不多的修薄夏说:“罗家的人死后都是被送进这个塔里,虽然不知道可可怎么打算的,但是我想也都是在这里了,她可由不得自己选。”

修薄夏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马向川又说道:“我再提醒下你啊,这水老一辈人都说了,除了送葬,都不能下去,很怪的!”

他偏头讥笑道:“迷信!”

这一刻我突然想起小时候跟罗可洛坐在梨树上,马向川眺望远方后,终于隐去的那句话“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的一切,以前已知,以后也想要知晓”。

每个人都那么贪心,即使是明知已经完全属于你的一切,也要迫不及待的先看看。

我奔跑着想去阻止,不小心拌在裸露在外的树根上。生命从来没有这么不堪一击的脆弱,头撞在一块大石头上,世界顿时便昏暗了下来,身体没了任何知觉。

等我醒来,日光昏蒙,暴雨即将来临前的空气沉重滞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我抬头看到湖面上浮着的年轻的躯体,第一次对于死亡认识得有这么深刻,心中慌乱骇然,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去找罗可洛。

她任由我拉扯着,木然说不出话,手上提着的竹篓子落到地上,洒出几朵蘑菇,然而十六岁的她遗失的还不止这竹楼,还有一份,年轻却最最真挚的爱情。

小时候听老人说,两个人在一起如果吵吵闹闹一辈子,也是一种好事,因为当一个人走了,另一人也不会想念。反而一辈子恩恩爱爱从不红脸,一个人走了留另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活下去,在不同世界的彼此,会相互挂念。

我看到她的挂念像疯狂生长的美丽而又带毒的罂粟,美丽的憔悴下去,像恋上毒品的人,终日不得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