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塔岗
4137400000028

第28章 布谷节

春来雪停了,雅拉来我们宅子逛了一圈,赞叹了一回罗可洛没有嫁错人,梁晨是个有本事的,然后就邀我跟罗可洛去她闺房玩儿,说是有要事商量。

到了她闺房里,她才讲起来,原来是布谷节。

塔岗只有两个节日,就是布谷节和秋丰节,秋丰节上次我们来时遇到了,只是没赶得上,而布谷节,听名字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因谷里每到这个节日就有布谷鸟叫着“布谷布谷”,人们也在这时出去耕种,所以就叫了布谷节。

这个节日又像相亲节一样,中国古人说思春,是对的,人就喜欢在这时节乱想。

雅拉此次叫我们来的目的,就是想问问我们节日那天要穿什么,中原有什么歌可唱的,有什么舞可跳的,都教教她,她想在这个节日上大放光彩,倒不是为了招个好夫君,少女么,不都爱出出这样的风头么,简直跟我心里想得一模一样,我们倒是一拍即和。

虽然我情场刚刚失意,但是大概我这一生失意的东西实在太多了,都麻木了,在房间里呆了十几天,又跟罗可洛梁晨几个上山去寻了几回茶树,感觉又神清气爽了许多,心里有些不痛快,正好借这个机会来冲淡一下。我这个人,其实很容易放纵自己,越放纵就越痛快,越痛快,就忘得越快。

只是罗可洛恹恹的,不想参加,只说自己已是有夫之妇,不便参加。

雅拉央她道:“没有关系的,就是有夫君也可以去啊,我们塔岗没你们中原那么大规矩,只要各人尽兴了就好,你只去坐坐也行的。”

我知道她本性喜静,又加上梁晨的事情一直烦扰着她,所以才没有兴致。但她此刻只是盯着天花板不说话,我也就被吸引着往上看。

高高的穹顶上,画着许多丰腴半裸或是****的人,不过模样都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虽好看,却一样的没特点。

“这是昆宏分蘖出来的魂牙子。”雅拉见我们在看,便向我们解释,“昆宏是我们塔岗的神,是他给了我们巫术和法术,让我们拥有如今安稳的生活。本来昆宏是一个的,但是由于他与宇宙中另一个与他很相似的神打了一架,被打出八个类似人类魂魄的魂牙子,他们分别叫苍牙子,云牙子,灵牙子,杜牙子,辛牙子,南图牙子,宙淳牙子。而他自己也在消灭掉那位神之后,归于无尽沉睡,八位魂牙子将在这世间等待时机将他唤醒。”

“虽被我们唤作神,却实在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神是什么呢?想来在心间的神是一种信仰,虚无缥缈存在的,什么天上的神,会法力的神,翻手云覆手雨的神,似乎也从未有人实实在在见过。但是昆宏是真真实实存在的,他的出生,就画在大堂的穹顶上,你们见过,只是大约看不懂。”

“宇宙之初,时间尽头,从一场大爆炸开始,产生无数星球星系以及各样的宇宙奇观,类似昆宏的神就是在这时产生的,爆炸让他们有如流星飞速穿越宇宙,来到各个星球,但并不是所有星球都有的,这些星球上的神将这个星球当做自己的地盘,他想怎样就怎样,像是地球,或许就是昆宏想要它这样,像月球太阳什么的若是有神,那也是因为神想要它们是那个样子。”

听完她这一席话,我和罗可洛都表示很震惊,即便我熟读塔岗史,也并未曾得知过关于昆宏的任何事,我们所知道的,塔岗的神,塔岗的信仰,就是邦普德罗家和法典。

看着我们许久都未曾说话,雅拉终于忍不住唤我们,“你们俩想什么呢?这是我们塔岗共同的神,以后有的是机会给你们膜拜,不过现在要紧的是,布谷节。”

我们回过神来,她已经拿出竖琴,纤细的手指在洁白柔光的琴弦上稍一拨动,单调却悦耳的琴声传了出来。她说她这一生除了法术学的好之外,唯一可以引以自豪的就是这竖琴了,她央我们与她组一个节目,因为这一次不仅仅是她自己想要大放光彩什么的,也是她母亲岗主发了话,要她像塔岗其它女子一样在布谷节上用舞来吸引一位如意郎君。

“可是我不怎么会跳舞,塔岗没有一个人敢跟我跳舞,实在太蹩脚的舞,谁都不乐意看。”她自己也明知岗主的话就是命令,可是毕竟是女儿,也可以想个小花招敷衍过去,譬如我们跟她排演个节目,她负责抚琴,我们跳舞,也算是用舞来吸引人了。

“我会跳舞啊,可可很会唱歌,不如让可可唱歌吧”我转头去看可可,她瑟缩了一下,却最终在我们两人的哀求下点了头。

歌曲是由罗可洛选的,是一首日文歌,跟我说是梦境外的白长秋教会她的,叫《世界的约定》。幸而雅拉琴艺非常不错,罗可洛唱过几遍她就融会贯通的弹了出来。

曲调带着淡淡的寂寞和哀伤,歌词却是充满希望。这就须得我重新编上一支舞,须得是一支寂寞而悠扬的舞,又不能失了纯情柔美和对未来未知的期盼,于悠扬转折间又有几分天成浑然。

虽然我一向喜欢跳热舞,但是这一支舞编得很用心,跟几个伴舞的小丫头排练得也很认真,所以在布谷节的晚上确实大放异彩。舞得飘逸如世外仙,优雅如涉水鹤,于婆娑起舞间见得袅娜身姿,水袖曼扬,步生莲花。

当然除了一直席地而坐没让人太多注目的雅拉,这个节目中最让人注目的就是罗可洛了。以前总听人说,踏歌起舞,听到她的歌声之后,我却觉得是错了。她的歌声始终是悠远嘹亮的,高高浮起于云端之上,半点践踏不得。

所有人都诧异于她那样小小的一个身体,竟然能发出清越嘹亮于云天之上的歌声,又把曲调中的寂寞哀伤歌词中的期盼希冀完完全全唱了出来。

后来雅拉一直在抱怨说就不应该跟我们一起,风头完全被我们出了,她倒是又如往年一般没有半个人愿意跟她跳舞了。

一曲完了,礼堂里久久无声,静得只听到雅拉的竖琴尾调,似乎那歌声还在空阔的大堂之中回荡,余音久久不曾散去。

我也站在临时搭建的舞台正中间愣了神,许久才看见人群中一个人边拍手边走了出来,薄凉的唇上居然带了春风暖意,直直走向罗可洛。我看见梁晨在跟罗可洛说什么,却被宏大如潮的掌声盖了过去,白长秋也过来跟我说话,因此我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紧接着塔岗的乐手又奏起欢快的乐曲,年轻的男男女女携起手来跳舞,白长秋虽然一直候在我身边,无奈他不会跳舞,因此我就跟其他来邀请我的男子去跳舞了。

欢快的舞曲里,我时时看了罗可洛和梁晨。罗可洛虽然因为这首歌大放异彩,不断有人邀请她去跳舞,不过旁边坐了个冷面僵尸脸的梁晨自称是她丈夫,另一边又坐着不断给她倒水撵人的马向川,所以后来也就没有人去了。

倒是梁晨,这样的男子恐怕走到哪里都是不容忽视的,身边不断有女子送来美酒水果,衣裙假意不小心擦着他了,便趁机跟他说两句话,也有邀他跳舞的,但是他始终脸色冷淡,那些女子也就讪讪的走了。

马向川么,倒是在殷勤之余跟一旁跳完舞歇息的林川讨论这些丰乳肥臀碧眼高鼻梁的洋女人哪个比较好看,偶尔也有不嫌他稚气的女孩子邀请他,他也就高高兴兴的去跳舞了。

我跳完舞下来,坐在白长秋和林川之间,白长秋那张翛然出尘的脸笑对着我,眼中有些微丝缕的倾慕,看得我一个寒战,他悠悠说道:“欣赏完梁姑娘的舞姿,长秋忽的想起一句诗来。”

明知这沉默是在等待我的发问,我却默住不想理他,他也不管尴不尴尬,望着手中举起的杯子,沉吟道:“座上少年听不惯,玉山未倒肠先断。”

林川凑了过来,妖异的一张脸上像是染了三分杯中葡萄酒的熏熏红色,他攘开我,对白长秋道:“你看清咯,对面那个,才是你的玉山!”

瞟眼望去林川所指的方向,正是雅拉所在的地方,我不动声色的望了望白长秋,见他一脸诧异道:“林兄这话可说差了,怎么我的玉山就是她了呢?”林川已经是昏然欲睡,说完那句话就将头抻在我跟前一动不动,好像冻结了一样。白长秋见他不回答,想了片刻,又揣度着看我,放高了声音说:“你莫不是要试探我?梁姑娘你放心,我绝对对其他人没有半点、、、”

“诶诶行行行,行了。”我急忙打断他,瞟眼看到马向川又怪里怪气的望着我,拿了个果子递给白长秋堵他的嘴,接着说道:“我又不介意,你只管跟我说,你前段时间可是对雅拉那么好,明明是有意思么,今天晚上正是你表白心意的好时机呀,你倒不动弹了。”

他放下手里的果子,极郑重的说道:“梁姑娘,我真真是对她无意啊,我白长秋对天发誓,我对你说的话有半句是虚,不得好死,天打雷劈。”

“说重点。”我再度打断他即将剖白内心的话语,有意无意的看向对面的雅拉。

跳舞的男男女女翻飞的衣袂时而遮住了她,其间又有许多人来来往往,喝酒的聊天的,桌案上摆着各式水果糕点,高高的柱子上点燃的烛火,欢快的乐声那么大,令人觉得振聋发聩,昏蒙中一切都不太真实了。

他倾在我耳旁,想要压低声音却无奈嘈杂的声音太大,说了两三遍我也没听清,只好提高音量对我说:“我对她好那不过是忌惮她,你可没见过那母老虎真正的威力,我如今想来还是心有余悸呢,你以后也一定要多多小心呐。”

虽然我一个劲儿的对他使眼色,可他就像是瞎了眼一样看不见,自顾自的又说起了他们去京城夺他爹的尸体回来的路上的雅拉杀人的情形。说完回身要去拿刚刚丢下的果子,却正好看到早已立在案前的雅拉。

不知道白长秋脸上的表情是惊惧也好,慌乱也罢,我只看到雅拉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两人都是怔怔相望良久,最终雅拉愤然转身牵起裙角就走。

虽然雅拉是骄纵惯了的女孩子,但是跟她相处过程中,我感觉得到她待人处事还是如大家闺秀般谦和有礼的,最爱她为人颇爽快不羁,不为小事挂齿,所以她虽则是气急转身奔走而出,但通身优雅气质依旧,就连摇曳落地的裙裾也施施然动人心魄。我见白长秋有些急了,火上浇油道:“还不去追,难道你还想得罪人家?”

听我这样说,他也不曾多想,起身便追了出去,急得衣带带翻了酒盏,红艳欲滴的酒泼到垂在我面前的林川头上,这清凉的一激让他瞬间酒醒了大半,抬起头来漠然四处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