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塔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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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遇见了,未知的你

塔岗真是个好地方呢,也许从我出生看到的第一眼,就已经喜欢上这里了,如果不是在这地方受的伤,那么它真是个对伤口愈合很好的地方。

而我却也知道,当黎明时分,天快要亮,黑夜要变成蓝天,并非一刹那就可以完成的事。这样的伤,对我来说,不管在哪里,都需要好长的时间来疗养。

白叔叔说新买来一种茶,请我过去试试。

很有幸他把我当朋友,只是每次叫我洛洛小友时我总觉得别扭,一是别人都叫我可可或直呼我大名,二是小友这样的称呼,真的让人觉得他好老好老的感觉,但其实他看起来很年轻,只是没什么朝气。

那种茶叶就像是一把烂草,如果不是他先喝了一口,我真会以为他是想用一把在路边随手捡的烂草来逗我。

渐渐那茶香袅袅升起来,在一片昏暗的空间里造成很神秘的香气,浓郁深沉,厚重而经久不散。我禁不住喝了一口。

对于品茶,我可以说比门外汉不如,平常不喝茶,偶尔去别人家喝些茶,都是我们当地人自制的,山野里自己长的小茶树,粗糙的在露天架起的小锅里炒上几下就算加工完成了,乡下人口味儿又重,每次茶叶都积了半杯子,茶汤青黄,有些人还会用些野白菊,那才真真的好苦好苦。

总之那些茶在我嘴里就一个味儿,苦。

而白叔叔给我喝的茶,几乎没有什么苦味儿,自有一种奇妙的甘甜在其中,回甘很快,并且那种醇厚的香气从肺腑散发出来,并且久久的停留在鼻息间。

看到我眼中的惊叹,他轻抿一口茶,说:“很多看似糟粕的东西,其实内里是很美妙的,你要勇敢的去探试,才能得到那一份美妙,并不要因为一些不好的旧有的经验就拒绝前行,人生啊、、、”

那句感叹久久没有说出,我以为他忘词了呢,就不再听他那些叨叨,自己又倒了一杯,却有些舍不得喝了。

有些好东西啊,明明知道如果自己不要,别人就会得到,但它就是太美好,太完美,美到我不敢争取,生怕在我手中,就是对它的一种浪费,宁可给了别人好了。我就是这个样子,所以从小就被马向川骂呆瓜,用小时候他最爱说的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哦,罗可洛啊,你就是宇宙无敌超级大笨蛋。

我将杯里的茶倒进他杯中,本来闭着眼睛的他突然睁眼看我,我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低下头,他却悠悠说道:“人生啊,真的是很美好的,如果不能重来的话。”

我揣测这句话什么意思,人生的美好就仅仅是不能重来么,什么事都是做第一次,什么事都是最后一次,那不是很可怕?每天都要做新的陌生的事情,恐怕对我来说是最糟糕的惩罚了。

不过,天下多少人听到这一句话就会从根本上去质疑它,因为世上很多人都想要重新过这个人生,在自己已经演习一遍之后,会觉得更有把握过得更好,不好的也可变好。

重来,那是种多么巨大的幸事呢。如果能重来的话,修薄夏,我想对那个当初喜欢你的我说,你怎么,这么傻,傻傻的深陷下去。

我告别白叔叔,这么多天来,第一次没有由来没有姑姑逼着而想要出去走走。第一次有种想要遇上一个好人的冲动,又或者,遇上了一个更好的自己呢。

后来我发现我错了,错得还非常的离谱。

我穿行过街道,信步之中居然走到了塔岗小学围墙外。

这所小学建于十来年前,差不多是我上小学那会儿,那时塔岗还很封建,笃信着古老的传说和法典《邦普德》,坚固的保有长期流传下来的风俗,即使要教小孩子东西,也应该是最忠诚于邦普德?罗家和晴轮?马家的守塔人,教会孩子们信仰《邦普德》和在塔岗生存实用的知识。

但是新中国渐渐把他的实力渗透到在他范围内的每一个角落,塔岗也受到了召唤,开始了新的篇章。

我们家族本是塔岗的信仰之神,晴轮?马家族是塔岗守护之神,还好两家长辈都是有先见而明智的,并不因为自己的权势地位和威信被渐渐夺取而做出什么反动的事情,在政府的人第一天来宣传时就把家族中适龄儿童我和马向川交了出去。其中并未有什么波折。

塔岗人看到曾经的领导人都带了头,就渐渐送孩子们上学了,好的是那时刚好九年义务教育开始实行,也不需要交什么费用,小一点的孩子就当是给不要钱的佣人管管,大一点的不过是家里少了一个劳动力而已,不过真正农忙时,也会让他们在家里帮忙。

还记得那时良琴家里应该是最后送她来学校的,还是经过她的几番大闹才同意了的。

我跟马向川每每下课就趴到三楼护栏往下看,那时觉得真的好高好高,要是掉下去就完了。然后就看到良琴一个人在还没修围墙的校园外小路上走着,小溪涨了水,清亮而欢快的流逝着,河边的老槐树长了嫩芽开了串串白花,而良琴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低着头踽踽独行。

马向川叫她,她偏着头望见我们,于是飞快的就跑了。

马向川说,她怎么会跑了呢?我摇摇头,表示我不知道。那时真是很傻,一点揣度不了别人怎么想的,马向川就更不用说了,从小到大就是个大大咧咧的男生,好不容易有点心事,还让人一眼就看得穿那种。

后来良琴跑到我家里,藏到我屋里,从从容容的说她是离家出走了。我问她干嘛要离家出走,她说她也想要上学,可是家里就是不肯。我说那好吧,你就在这儿藏几天,我把我的课本给你看,很好看的,我妈妈做的饭也很好吃呢。

所以良琴在我家住了三天后,她父母都已经哭丧着准备后事了,而我父母却发现我的异常,吃饭比以前多很多,呆在自己房间的时间比去山里玩的时间多很多,虽然他们也不希望我总是去山上,但是这样突如其来的异常变化,总是不好的。人们总是害怕变化。

于是他们顺藤摸瓜,顺着我就摸到了良琴。

然后我被狠狠揍了一顿,但是良琴终于如愿以偿上学了,因为我外婆出面去她家里做了她父母的工作。

我想这两件事就像个交易,要良琴能上学,我就必须被揍,这是一个条件,是我们和大人谈的无声的条件。

其实现在想想,要是早一点告诉家里长辈,由他们出面去说这件事,应该会更快达到预期效果的。可我们那时总觉得大人都是一伙儿的,比如我犯了一个错,妈妈会告诉爸爸,然后他们就会一起教训我,就算旁人会阻拦,但是等我不再哭了,他也会告诉我,我是错的。

不过我觉得这样的交易还不错,到如今都还觉得很不错,虽然我早已知道不是交易,但当我看到可以走得更远的良琴,和并肩的马向川,就觉得,这世上,有很多幸福的事情要付出代价,就是因为这样的幸福,连付出代价的人都是幸福的了。

今天似乎想到很多事情,除开修薄夏之外的。我感到这十六年来,并没有荒度过多少时光,每次去完白叔叔家就会觉得心情要好一点。

我停下脚步,发现在自己身边的都是些小孩子了,再四处看看,原来我已经走到学校里了。那些小孩到处跑着,也是当年我们最快乐最没有心事的年纪,对未来没有过多揣测,对喜欢这两个字的概念,那就是谁给自己糖吃就喜欢谁,谁长得好看就喜欢谁。

我去任何一幢建筑,最想要去的,就是天楼。而且塔岗小学的天楼似乎在我童年时光里留下不错的印象,所以不自觉的我就上了天楼了。

吹吹让人快要窒息的风,听听来自课室的读书声,看看那我久不经意却依旧蔚蓝的天空。学校后的山上,茂密的绿林间,有溪水淙淙流过,有时在阳光照耀下,偶尔看得见林间一丝光亮,就知道那是溪水的痕迹。各种各样的鸟在山上飞来飞去,最多的是燕子,还有布谷鸟,麻雀,大山雀,喜欢在草地上慢悠悠走的戴胜,身体绿色的绣眼鸟,傍晚叫声凄哀的斑鸠。

舒心的时光总是匆匆,易逝得如同迅雷不及掩耳,我好不容易摘下那层蒙住眼睛的哀伤的纱,今夜,又将重覆上我眼我的心,这样的预测因为已发生多次,经验之谈变得精确。

如果,楼梯这种东西,没有转角的话,会不会避免了许多偶然,一目了然楼下会有谁,不想遇见的,大可避开。

看见他站在三楼的转角处,手里拿着课本和一个笔记本,身旁来来往往的小孩子跟他说再见梁老师,他一一的微笑点头说路上小心,那个样子,真的好熟悉,好熟悉。

本来要转身的我,却禁不住下了楼梯,直呆呆的看着他,他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在楼梯上的我,突然的,笑看着我。

如果不是我的错觉,那么我敢肯定,他对我的笑,跟刚刚不同,与对那些小孩儿,是不同的。

突如其来的慌乱让我没有反应,也没有拒绝,一种不知名而又并不陌生的情感占据了我的心,我觉得应该逃开,却慢慢的走得离他越来越近。

他说,一起走吧。

他的笑愈加浓烈,也愈加迷人,我无法抗拒的点了点头,抬起手来遮住已经羞红的脸。在我内心有个小人欢快雀跃的同时,另一个小人,却在一旁冷冷的说,只不过是,长得很像修薄夏而已。

只是像他而已,就叫我那么悲伤,又如此快乐了。

在我沉浸在这样的快乐里时,几个小女生呆呆的站在一旁看着我们,然后过了许久,有个小女孩弱弱的问了一句,“这是梁老师的女朋友吗?”

诶?我怎么觉得这样的问题怪怪的?但当我看到小女生涨红的脸和一双水汪汪得过分的小眼睛之后,就觉得不怎么怪了。以前修薄夏也是被叫做少女杀手的,看看这个少女,未免太少女了。

然后在梁晨没有回答的尴尬笑容里,小女孩哭着奔下楼了,而身后的几个女孩也都纷纷对我表示了气愤——一个个睁大小眼睛狠狠的瞪了瞪我,鼻子里一声重而稚气的“哼”。

我不禁汗颜,为现在小孩的营养太好,身体带动心智快速发育,要是我像这么大的时候,跟男生表个白都不过是因为觉得男生很好玩,都不知道表完白还要问他要不要做自己男朋友,也不知道到底男女朋友为何物。

于是我们相对汗颜了一会儿,最后他把持不住了,红着脸说走吧,就率先走下了楼,我也就跟着红着脸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