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未等他完,便晕了过去!等她醒过来时,那个威仪的中年人还在跟前,他问道:‘你愿不愿意有一天能亲手杀了他?你愿不愿意为你的酒叔报仇’?”
“女孩拼命地点头,她已不再流泪了,因为怒火已把她的泪火烧干了。”
“从此,她便在那人的调教下,成了他手中的一个工具。那女孩不但学得了武功,而且其他江湖人会的东西,她差不多都学会了,比如施毒、易容……长时间的接触之后,她已明白威仪的中年人也不是善类!但他可以帮她!可以为她实现复仇之事!她已明白‘杨镖师’的武功极高,以她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成功!所以,她甘心被别人利用!”
韩小铮忍不住道:“后来那个小女孩报仇了吗?”
段如烟叹了一口气,道:“没有,虽然那女孩已设计让他与他的儿子反目,可他却奇迹般地消失了!”
韩小铮试探着问道:“杨镖师便是吕一海吗?”
段如烟沉默了良久,方道:“不错,就是他!狡兔三窟,可他连三窟也不止。神手在小山村让他逃脱之后,又曾几次捕捉到他的行踪。可他太狡诈了,每次都是功亏一篑!最后一次,便是发现了他在花石城左家的老巢!于是,神手便利用他暗中操纵的‘春风得意楼’,设法让左之涯接近我……”
韩小铮忍不住地道:“那……你付出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段如烟道:“不,你误会了。我已不再是从前那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我知道什么叫欲擒故纵,如果左之涯轻易地便能得到我,那么,他便不可能会珍惜我,更不可能对我动真感情。我曾帮神手对付过别的人,我能够准确地抓住每一个人的心里弱点,然后将他击垮!许多人死在我的手上,可他们并不恨我,临死时还是对我一往情深……哈哈……哈哈哈……”
韩小铮心中极不是滋味,他无法想象段如烟这样的女孩会杀了不少人!
可他能责怪段如烟吗?无论是谁,在经历了那么多苦难之后,性格都会扭曲的,对人世间的看法都会偏激。
韩小铮道:“报仇自是情理之中,像吕一海之辈,自是死不足惜,可神手也不是什么善类,你怎可总是……总是助纣为虐?”
他咬咬牙,还是把最后四个字说了出来,他知道即使不出,段如烟也一样能猜得出他要说什么。
果然,段如烟道:“你倒坦诚,不会拐着弯说话,不像其他千方百计想讨好我的男人。我虽然帮了神手不少忙,但无非都是一些狗咬狗的事,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善类。何况,神手对我一向不错,既不打我的歪主意,更不允许他手下的人无礼。甚至,我与他之间,并不是纯粹的上下属关系,我有相当大的自由!”
“现在,我才明白,这是神手的过人之处,他很了解我,知道我不同于一般的江湖人。我涉足江湖,完全是身不由己,所以最不愿被人约束。神手他只会悄悄地以我心中的仇恨来引导我!没想到,到头来,他还是出卖了我,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他将我易容成阿芸的用意。”
她站起身来,缓缓地道:“现在,我与神手已势不两立,我不会原谅任何欺骗我的人!但我首先要做的,仍是要找到吕一海,杀了他替我酒叔报仇!我知道没有神手的力量,单靠我一人,这事难比登天,但我仍会去做!因为酒叔是惟一一个真心待我的人!如果连他的仇都不能替他报,我又有何颜面活在世上?”
说到这儿,她从怀中掏出个什么东西,捧在手上,道:“每当看到酒叔留下的这只小铜铃,我就深深地恨自己,酒叔已死四年多了,可我为何还不能替他报仇?杀我父母者,早已被官府围剿处死,这也是神手催促的结果,剩下的就剩酒叔的仇了……”
韩小铮忽道:“小铜铃?能给我看一看吗?”
段如烟没有注意到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便将小铜铃递给了韩小铮。
此时,天边已隐隐有了鱼肚白,借着那淡淡的亮光,韩小铮细细地打量着手中的铜铃,神色极其郑重!
良久,他方道:“段姑娘,你酒叔将此物交给你时,有没有对你说些什么?”
段如烟道:“酒叔说这小铜铃是他给他儿子买的惟一玩物。那时候,他很穷,却又一心想到外面去挣大钱,很少去照应家里的人,这小铜铃是他儿子周岁时,他买来的送给他儿子的生日礼物,后来他儿子六七岁了,还是特别喜欢这个小铜铃,在他儿子七岁那年,酒叔离开了他的家,要去闯关东。临走时,他什么也没带,就带了儿子这个小铜铃,他说每当听到这个小铜铃清脆的响声时,便会想起儿子天真又顽皮的笑声……”
韩小铮紧张地道:“铜铃后面的红丝绳呢?”
段如烟信口道:“日子久了,红丝绳褪色了,后来又磨断了!”说到这儿,她猛地一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韩小铮没有回答她,却已面朝东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悲声大呼:“爹!”
段如烟惊呆了!
天已大亮,韩小铮终于从这惊人的意外中清醒过来。
段如烟没有想到韩小铮竟会是酒叔的儿子,不由又惊又喜,惊喜之余,又想起了与酒叔相依为命的日子,忍不住又失声痛哭!
韩小铮“锵”地一声扬剑出鞘,身子如惊电掠空。
剑光如虹!
桃树一株接一株地倒下,桃叶翩飞!
终于,韩小铮一声长啸,凌空直冲而下,遥遥挥击一掌,“轰”地一声,尘土碎石飞扑!
韩小铮仰天长啸:“吕——一——海!”
群山在回荡着这个声音,无数的桃叶受这无形罡气之力,纷纷扬扬而落!
段如烟担心韩小铮悲愤过渡,忙上前道:“人死不能复生,我们所要做的,是杀敌复仇,而不是沉浸于悲伤之中。再说,酒叔是因我而死,你便骂我几句,打我一顿,或许你心里会好受些!”
韩小铮听了这话,终于慢慢地静下心来,他缓缓转身,道:“我对我爹,一向是又爱又恨,我爱他,是人之常情。我恨他,是因为他丢下我与我娘不管,远走他乡!我以为他是一个没有情义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会置妻儿于不顾!现在,我才明白我爹不是那样的人,他离开我们,一定是想让我们从贫困中走出来。一个无情无义的人,是不会去救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之人的!所以,现在,我对我爹已只剩下爱了。”
他的目光投向远远的地方:“吕一海作孽太多,应该到他偿还的时候了!只是他太过狡猾,自围攻木叔叔失利之后,竟一直销声匿迹!”
段如烟道:“不错,连神手也查不到的人,的确是很不简单!”
韩小铮道:“这与他身后‘无涯教’的相助有关,否则,单凭他一个人,即使遁地三尺,神手也能够将他找出来!‘无涯教’名义上已将吕一海除名,而实际上,教主宋米一直暗中庇护着他!”
突然有一人道:“你们为什么不问问我?神手查不到的人,说不定我却找得到!”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韩小铮与段如烟同时一惊,蓦然回首,看到的竟然是夏雨!
韩小铮在六王府中见过夏雨,所以他比段如烟更吃惊!想到尹飞扬,他不由怀疑自己与段如烟此时的行踪已完全被神手掌握了!
尹飞扬已被神手所完全操纵,那么这个人称“千心娇娃”的夏雨,也一样有可能被神手完全操纵!
夏雨的手中竟然还拈着一枝鲜花,她那样子显得十分悠闲,双手背在后面,慢慢地走过来,边走边道:“二位不必紧张,我对你们两人全无恶意。事实上,即使我有恶意,也奈何不了你们二位,对不对?”
韩小铮终于开口道:“没想到会在这儿遇上你。神手没有留住你继续做新娘吗?”
夏雨也不生气,笑道:“你呢?不也一样逃之夭夭了吗?当然,你与我不一样,你的红颜知己莫名失踪,你当然得出来!而我呢?我的新郎却被你杀了!”
韩小铮道:“尹飞扬?”
夏雨点头道:“不错。”
韩小铮道:“现在,你便是来为他报仇的吗?”
夏雨一脸惊讶:“报仇?为什么要报仇?谁规定做妻子的人一定要为死去的男人报仇?何况我早已瞧他不顺眼了,一心想要红杏出墙!”
说到这儿,她又忍不住笑了:“如果他敢碰我一下,就不是死在你的剑下了!”
韩小铮惊讶地道:“好像你什么都知道?”
夏雨得意地道:“要不然我怎么会被人称作‘千心娇娃’?我总不至像某些人那样笨,眼看着‘千千结’与‘菜恨花’摆在自己面前,却还未发现!”
韩小铮吃了一惊,不明其意。
夏雨道:“在六王府中,窗台上摆的花叫‘菜恨花’,红烛中又掺了‘千千结’,当‘千千结’挥发出来,与‘菜恨花’相结合,便产生了一种能催动人的****之药物——现在,你明白了吗?”
韩小铮张口结舌!
夏雨接着道:“当时我在点那烛火时,偷偷弹入了‘磕睡粉’!尹飞扬只好天一擦黑,便蒙头大睡,至于药物会不会在他的梦中起作用,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韩小铮惊讶地道:“那……那你为何竟能一直活下去而不被杀了?”
夏雨道:“虽然我与尹飞扬因此无法学成武功,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就活不下来,要知道有些时间,最重要的并不是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