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史上最看不透的7张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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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功名两个字,用破一生心

清朝时,一个小贼深夜行窃来到一户人家,发现一位年轻人正在埋头苦读,小贼便潜伏在屋檐下,希望等读书人睡觉之后行窃。可是年轻人翻来覆去地读同一篇文章,却一直无法记诵。无法忍耐的贼人有些恼怒,跳出来说:“这种水平还读书干什么?”随后将那文章背诵一遍,扬长而去!这则故事中的读书人便是后来大名鼎鼎的曾国藩,而贼人虽然自诩聪明,却依旧是个无名小贼。

曾有句话在民间广为流传:从政要学曾国藩,经商要学胡雪岩。作为清朝官场的个中翘楚,曾国藩从湖南双峰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以一介书生入京赴考,中进士留京师后十年七迁,连升十级,三十七岁任礼部侍郎,官至二品,在这期间,他历任工、刑、吏部的侍郎。前面几乎是蜗牛的速度,后面则堪称以火箭级别升空,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和他的高速升迁相比,大清朝的国势则在日渐衰退。

考中进士是曾国藩公务员生涯的起点,同时也是他新生活的开端。他甚至将自己的名号都改换门庭。曾国藩本名子城,到京城后,先改号涤生,取荡涤旧事、告别昨天之意,后又改名国藩,即国家的栋梁。正如这个带有预见性的名字一样,他一步步走向权力的巅峰,撑起晚清的大局。

后来,曾国藩因丧母返乡,恰逢太平天国巨澜横扫湘湖大地,他因势在家乡拉起了一支特别的民团湘军,历尽艰辛为清王朝平定了天下,被封为一等勇毅侯,成为清代以文人封武侯的第一人,后历任两江总督、直隶总督,官居一品。

从社会底层摸爬滚打的农民、街头市井的流氓混混,到吃穿不愁的乡绅土豪、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再加上那些寒窗十年,把八股文训练得滚瓜烂熟的知识分子和一向躲在士农工后面的商人,绝大多数人的第一梦想便是做官。官在大部分人眼里,是崇高的,是要低头来拜的。做个官,对那些有一定能耐的人,未必是难事,但古往今来,大官小官多了,能在官位上做到让人景仰,视为榜样,那就难得了。

提到曾国藩,他有个特长不得不提,即相面。当然,曾国藩的相面不同于街头巷尾瞎蒙胡言的算命师傅。曾国藩是清朝著名的相人高手,《古春风楼琐记》中曾记载着一个后来广为流传的故事。

曾国藩指派得意门生李鸿章训练淮军时,有一天,李鸿章带了三个人求见,请曾国藩分配职务给他们。不巧,曾国藩刚好饭后出外散步,李令三人在室外等候,自己则进入室内。

等到曾国藩散步回来,李鸿章请老师传见三人。曾国藩说不用再召见了,并对李鸿章说:“少荃(李鸿章字),这些人确都不差,将来都会有所成就的。尤其站在左边那个麻面少年是个大材,应予重用。”

李鸿章惊诧不已,问道:“老师是如何看出来的呢?”曾国藩笑着说:“刚才各人见我回来,都改容屏息肃之,只有那麻面少年见我走过,昂然而立,眉宇间似有不平之色。此人胆量与才气都远在诸人之上。如不能用,就杀了他,以免后患。”曾国藩所指的那位“大将之才”,就是后来鼎鼎有名的台湾巡抚刘铭传。

想当初,训练地方军队之时,与曾国藩同时受命在地方组织乡勇团练的不止他一人,后来却只有湘军成功,就是因为曾国藩独到的识人用人之术。旁人只招募勇丁,曾国藩却是“用绅士为将,用农夫为勇”。

初募湘军之时,曾国藩每天亲自坐在招募处,看到“黑脚杆又不多话的乡野老实之人”,就出声“好,好”,此人就录取了;看到“白面皮的城市之人”或话多之人,就出声“唔、唔”,此人就不选入。最初,几乎每一个兵都经他亲自看过,这些由他亲自筛选出来的子弟兵后来都跟着他出生入死,或因战功升迁,或壮烈成仁。他在一个募勇奏折中指出:“大抵山僻之民多犷悍,水乡之民多浮滑;城市多游惰之习,乡村多朴拙之夫。故善用兵者,尝好用山乡之卒,而不好用城市近水之人。”

湘军后来膨胀到数十万人,当然不可能由曾大帅一一面试,但是麾下所有营官(校级)、统领(将级)仍然全都由他委派、批准,而且湘军的干部一律实行内部升迁,“营官由统领挑选,哨弁由营官挑选,什长由哨弁挑选,勇丁由什长挑选”,级级上报。有一位幕僚后来著书回忆:“大帅在军命将,说某人可为营官、某人可为大帅;某人福薄,当以死难著名;某人福寿,当以功久终。皆一一验证。”

曾国藩后来留下了《冰鉴》一部相人之书,曾为后人识人、用人的参考范本。《冰鉴》中有几句相术口诀:邪正看眼鼻,真假看嘴唇;功名看气概,富贵看精神;主意看指爪,风波看脚筋;若要看条理,全在语言中。

曾国藩常以面貌气度识人,而他自己长得什么样呢?作《湘军志》的王闿运曾记载:曾国藩的面相以相法而论“当刑死”(不得善终)。然而,曾国藩却能封侯拜相,且庇荫后人,得以善终。这种相与人的偏差,并非是“相由心生”的特例,而是验证了后世美国总统林肯的一句名言:“一个人要为自己40岁以后的容貌负责。”曾国藩一生杀人无数、树敌无数,仇敌恨他“必啖之而后快”,但是曾国藩最厉害的一门功夫就是持盈保泰,在他的家书、日记当中,不断出现自我戒惕与警告弟子的言语,所以他能得善其身。

曾国藩推崇黄老之学,不过他自己倒不是真的能够看开。他自己说过:“功名两个字,用破一生心。”为了“功名”二字,他可以委曲求全,可以打掉牙往肚里吞。

然而,当经过多年的忍辱负重后,湘军终于攻克了金陵;当席卷江南的太平军已经灰飞烟灭后,代之而起的、随时都能问鼎京师的,是以湘军为核心的精强剽悍的武装部队;当在历史的风云突变下,洪秀全倒下,湘军和太平军调换了位置,成为最高统治者的心腹大患时,他选择的只是将胡林翼的试探对联“神所依凭,将在德矣;鼎之轻重,似可问焉”更改一字,“未可问鼎”,一字窥见其虑。

臣子最惧怕的就是惹恼皇帝,只要达到“功高震主、才大压主、权大欺主、富可敌主”四条中的任何一条,若不急流勇退,必然不得善终。曾国藩一方面看透了“狡兔死,走狗烹”的生存法则,另一方面又的确不想或不敢“黄袍加身”,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改朝换代的风险实在太大,因此,他选择了“退”。

这就是那个“用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的官场教父,一生孜孜追求着“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容,惊雷响于后而不变色”的大将风度,却在攻克金陵的捷报传来时晕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功名”两个字,口中说着已放下,心中依旧是在乎。纵观曾国藩的一生,似乎功成名就、善始善终,然而,又说不上幸福。他是充满矛盾、充满悲剧色彩的人物,是一个极为复杂的生命个体,是一部内容丰富的“大书”。他推崇仁爱,却又大开杀戒,被人称为“曾剃头”;他提倡清廉,却对部下贪赃枉法包庇纵容;他主张以诚待人,却又不得不在严酷的官场斗争中见风使舵;他教人刚毅坚忍,却两次在挫折面前自寻短见;他口口声声不贪官位,却一生不离官场;他重视忠孝,然而,墨绖戎,主张权变,又使他显得不忠不孝;他以镇压太平天国而功勋卓绝,却因剿捻无功而抑郁退让;他注重自身修养,却几乎天天在焦虑紧张中度过……从不同的侧面去看相同的人物会有不同的结论,但都是片面的,而当把一个个侧面融合在一起时,才会更接近真实的人物。曾国藩是一个血肉丰满的世俗中人,是一个集名利于一身的人。在他身上,可以说集中了中国传统官僚的所有特点,也掺杂了一些文人的品格。所以章太炎评价曾国藩说:“誉之则为圣相,谳之则为元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