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东周时代国人的心性智识
45307300000078

第78章 暗示法隐情明传

两人间要传递一种隐秘之意,由于有第三者在场,难于公开说明,于是两人就借助于特殊的眼色、手势和语气传达这一隐意,这种交流思想、传达心意的手段就是暗示法。史籍曾记载了春秋时期两次典型的暗示法。

《左传·文公十三年》记载了前614年魏寿余在秦国时“履士会之足于朝”的事。说的是寿余诈降秦国后,向秦康公提出把自己在晋的封地魏邑献给秦国,建议康公出兵攻取。秦康公转身征求谋臣士会的意见。士会本是晋国有名的智士,因与晋执政赵盾闹了别扭而投奔秦国。他这次对寿余降秦有所怀疑,本来是不大赞成康公采纳寿余建议的。寿余见康公征求士会的意见,怕士会败了自己之计,遂以目顾盼士会,又踩踏士会之足,士会顿然明白了寿余之意,于是反而表示同意寿余意见。

寿余入秦后要告诉士会衷情,并设法与士会一同返归,但寿余在碰到了可以一同返国的机会时,还没来得及向士会诉说衷情,情急之下,他向士会盼目履足,当着秦君之面传达给士会一种意外的信息,暗示出某种难言的隐情。士会为聪明之士,且乡情未泯,他心有灵犀一点通,立即明白了寿余的真实意图,于是转而配合寿余的活动。寿余在这里是把自己的意图通过某种“身体语言”传达给士会,得到了士会的准确理解。

《左传·襄公二十六年》记载了前547年楚太宰伯州犁采用的“上下其手”的暗示法。楚国攻打郑国,楚大夫穿封戌俘虏了郑将皇颉,楚康王的弟弟公子围欲抢来皇颉作为自己战功,他与穿封戌争执起来,众人难以决断。楚康王让伯州犁断其是非,伯州犁说:“战俘是郑国有身份的人,他自己能知道是谁俘虏了他。”乃让皇颉立于庭中,让公子围和穿封戌立于皇额对面。伯州犁抬手向上介绍说:“这位是公子围,寡君之贵介弟也。”然后又放手向下介绍说:“此人为穿封戌,乃方城(舂秋时楚国北部的长城)外之县尹(一县的长官)也。到底是谁擒获了你?”皇颉见状,遂回答说他是被公子围擒获的。不久皇颉即被释放归国。

伯州犁在向皇颉追问楚国的立功者时,故意把争功人双方的身份显示给皇颉,并采用了“上下其手”的不同手势,将他要讨好权贵的心意当着穿封戌的面暗示给皇颉。皇颉对伯州犁以暗示法传达来的隐意看来是心领神会。作为楚国战俘,他急于求释,为讨好楚国当权者,他遂顺着伯州犁的暗示去回答,果然得到了宽赦。除史籍所载外,《列国志》根据《史记·魏公子列传》和《史记·魏世家》所载战国时信陵君魏无忌窃符救赵的史实,描述了与此有关的一次暗示法。魏王宠妃如姬曾在魏王卧室盗得将兵之符(一种调动军队的凭证),让婢侍颜恩交给了魏无忌,事后魏王知道是如姬盗了兵符,心中大怒,但又不忍将如姬从重处罚,于是继续追査给魏无忌送去兵符的人,欲让其代如姬受刑。如姬在魏王的逼问下告诉说:“是颜恩递送兵符的。”魏王让人抓来颜恩,问其为何敢于擅送兵符出宫,颜恩抵赖说:“奴婢不曾晓得什么兵符。”如姬见颜恩说岔了话,在一旁目视颜恩道:“向****让你送花胜(古代妇女的花形首饰)与信陵夫人,这盒内就是兵符了。”颜恩已会其意,乃大哭道:“夫人吩咐,奴婢焉敢有违?那时只说送花胜去,盒子重重封固,奴婢岂知就里?今曰屈死奴婢也!”(第一百回)魏王觉得颜恩言之有理,就赦免了颜恩。

在窃符过程中,如姬没有出宫,魏无忌没有进宫,如姬难以否认有送符之人,无奈之下交代了颜恩送符的实情,但她绝不想连累颜恩,准备将盗符出宫之事一人承当。颜恩不知道如姬已向魏王供出了自己,开始想狡辩抵赖,若让魏王揭破,会罪上加罪,而如姬这时想与颜恩统一口径,订立防守同盟,当着魏王的面是根本不可能的。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如姬采用暗示法告诉了颜恩应该回答魏王的两点内容,一是承认兵符是自己送出的,二是表明自己是在毫无所知的情况下送出的。颜恩会意后,按照如姬的暗示口径去回答,既证实了如姬向魏王的交代,又使自己得到了赦免。

总之,暗示法是在有第三者存在的场合,行为人为把某种隐秘之意转达给另一方而采取的特殊的“语言”方式。在暗示法的实施中,第三者的存在无疑是行为人和受意人思想交流的障碍。然而,每一成功的暗示法,在场的第三者其实都起到了对行为人隐情传达的掩护作用。比如,有秦康公在场,秦人就不会怀疑士会是接受了寿余的某种交代而配合行事;有穿封戌在场,他就难以提出皇颉是受了伯州犁的旨意而有意误指;有魏王在当面,他就不能怀疑如姬已与颜恩订立了防守同盟来应付他。行为人把一种隐秘之情暗示给受意人,他们不希望任何人知道相互间发生过思想交流。由于成功的暗示法总是瞒过在场的第三者而发生的,因而第三者的在场正好掩盖了他们间发生过的思想交流,对他们的行为起了很好的掩护作用。

暗示法是把一种正常的思想用非正常的方式来表达,因而它的施予对象应该是某种程度的聪明之士,暗示法的形式手段可能有盼目履足法、手势诱导法、语言提示法等多种。无论采取哪种形式,总是符合具体的暗示情景,达到既让对方准确理解、又不让第三者看破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