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越过高山跨过平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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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无助和希望 (2)

“是谁在哪儿?”这时候从树林子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不清楚来人的善恶,虽然自己和莉萨目前十分需要帮助,但是在这荒郊野外的地方还是谨慎些为好。

我示意莉萨不要出声,拉着她快速地跑到另一边林子里隐蔽起来。

不远处响起了脚步声,听起来一种很独特的踩踏积雪的声音。

我握着手枪,注视着传来声音的方向,慢慢地拧开了保险。

过了一会儿,从对面的树林里走出一个身披厚尼大衣、脚穿树皮鞋,脸上留着浓密胡须的大个子男人。

我和莉萨躲在一旁的松树干后面注视着这个家伙的一举一动,看着他像头熊一样在刚才我们忙活了半天的土坑边上来回寻觅着。

显然他注意到了我们留在地上的脚印--这一无法避免的疏忽。

该怎么办呢?是走还是留下?就在我着急地左思右想之际,莉萨扯了扯我的袖子,这才注意到对方正朝我们隐藏的方向走过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示意莉萨待在藏身处不要动,自己独自拿起枪迎着那人走去。

“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面对这个魁梧的家伙,我本能地举起了枪,以使自己多一份底气。

“小姐我并没有恶意,请你把枪放下。”哪个人停止了前进,举起双手站在原地看着我。

我注意到他背着一支步枪,这使我不敢有丝毫放松。“把你的枪扔到地上。”我尽量摆出毫不妥协的姿态坚决地命令道。

他照着我说的做了。

“很好!”我冲他点点头,继续用枪指着他吓令道:“朝后退!一直退!”

看他举着双手一步步后退,我小心翼翼地跟上前去,但始终与他保持着一段自认为是安全的距离,就这样一直走到他刚才站立的位置。

我见他还在后退,便俯身拾起他扔在地上的步枪。此时才注意到这不是猎枪,而是一支帝国陆军装备的制式步枪。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军用步枪。”我问那个人。

“我只是个打猎的,这枪是我花钱从一个当兵的手里买下的。”他停下了脚步,用老实巴交的口吻说道。

“这根本不可能。”我摇了摇头,有些生气地说道:“可别把我当傻瓜了,当兵的如果把枪弄丢了那就会被视作逃兵,当然除非他本身就是个逃兵。”

“兴许当时卖给我枪的那人个人就是个逃兵呢。”那家伙耸了耸他宽阔的肩膀,对我笑着。

“那么你又为什么要买这支枪呢?显然不可能是用来打猎的,因为1892式步枪使用的7.62毫米尖头弹只供军队使用,市面上根本找不到,你总不见得拿着一支用光了子弹的枪去打猎?”我毫不犹豫地驳斥了他那可笑的辩解。

“你很聪明小姐,那么你觉得我是什么人呢?”眼前的男人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

我把步枪背上肩,没有直接作出回应,而是继续拿手枪指着他问道:“那个坑是你挖的吧?”

“是的。”他点了下头。

“这个坑像虽然很深,可里面却没有木椿之类的东西,所以并不像是猎人挖的陷阱,恐怕是用来埋藏什么重要的东西。”我一边说,一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戴着一顶哥萨克皮帽,帽子下沿露出的一绺头发遮住了半边额头,浓密的胡须又遮掉了下半张脸。

“你具体是什么人我不清楚,但可以肯定你不是猎人。”我接着说道。

“果然分析得头头是道啊,可就没认出我来。”那人将帽子摘下来,然后理了理头发,对着我眨眼睛道:“还记得我么,梅尔库诺娃同志?”

“你是?……别尔科夫同志?!”我惊讶地望着眼前的这个人,脑海中浮现出了二年前在乌拉尔边疆州和鲜卑府社会民主党(左派)代表大会上的情景……

那时我刚刚当上州委员会书记,是第一次参加跨区党代表大会,在这里认识了不少来自边疆州和鲜卑府的同志,其中鲜卑府党委员会书记给人的印象尤其深刻--那次他做了关于揭露战争和动员群众的报告,其中提到了我从流放地回来后就一直关注的几个问题,会后我特意向他请教了这几个问题,他皆给予耐心解答。

后来我才知道别尔科夫只是他的化名,真实姓名叫乌特列尼.梅德涅诺维奇.梅德维杰夫。他的父亲是名哥萨克,而母亲则是汉人,他还有一个汉名叫:赵慢熊。

……

这些天来杨波中校正在努力适应新的规则,比如那些往日里禁止下级水兵涉足的甲板区域和通道现在完全开放给所有舰员通行,哪怕是一名来自锅炉舱的水兵,也能够很顺利地通过舰桥过道,而不用担心被士官阻拦。再比如那历来每天早晨要升上桅杆的蓝底金龙旗和挂在舰尾的金龙踏浪海军旗也不见了踪影,听说再过段时间那象征着帝国海军主力舰标志的舰艏盘龙纹章也将被卸除。总之海军中一切象征皇权、专制、权威的东西都将消失。现在任何人都无法否认一个新的时代将要来临,虽然许多人还无法接受这一事实。

来到宽阔的前甲板,水兵们正在做例行的清洗工作,一如既往地认真擦干净每一片柚木地板,唯一与以往有所区别的是,他们的身边没有了监督的士官,因为那些士官正被要求与水兵们一起劳动。

中校放下手里拎着的水桶,掏出手帕抹了抹额头。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要比过去几年中的总和还要多,哪怕是世界大战期间也无法与之相比。

“那些事情是真的么……?”杨波回忆起二天前的那次谈话,地点还是在基地的那间办公平房内。

……

“看看这份简历,1905年升任二级海防舰苏州号枪炮官,成为海军中最年轻的枪炮官!这是多么有才干的人?”士兵委员会代表将杨波的个人档案递到他面前。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您谈论这个做什么?”杨波显得毫不在意。

“可之后发生的事情您不会不在意。”那位代表从夹包中取出了一份文件,交到杨波手中。“看看吧!”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杨波神情轻松浏览起文件,一开始是一目三行,可不久之后就逐渐放慢了阅读速度,脸上的表情露转为惊讶继而是不知所措。

“怎么会是这样?”他连问了几遍同样的问题,脑海中则已翻腾起更多的疑问……

那是1905年2月16日,杨波担升任枪炮官不久。那天中午舰上水兵聚集在甲板室前要求改善食物质量。

他来到士兵中间,了解了舰上糟糕的食物供给状况--亲眼目睹了挂在厨房角落里爬满了蛆虫的咸肉。

“让后勤事务官过来。”杨波冷冷地说。

接下来又当着众人的面补充道:“中午给水兵每人发一廷闷肉罐头”。

这一承诺得到了舰上水兵的回应,一场可能爆发的哗变就这样被化解了。事后调查证实后勤事务官与供应商勾结从采购中收取大量回扣,而这样的事情在军队中其实是非常普遍的。杨波要求撤消后勤事务官和有关的操办人员,这一要求得到了水兵们的支持,但是也有人提醒他,能够坐上后勤事务官这个肥缺的人在海军中甚至社会上都有一定的基础,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处理。

正在杨波犹豫不决的那段时间,舰上发生了重大训练事故,一门75毫米舢板炮在实弹射击时发生炸镗,造成2人死亡另外有7人受伤,他也因此遭到免职。

十多年过去了,杨波早已将那段往事封存在意识深处,如果不是刻意提起,他决不愿意再去触及。可眼前的这份文件却迫使他开始重新考量当时发生的事情,因为这份从海军档案室中找到的事故调查报告显示,当时存放在船上的75毫米炮弹引信只用掉了7个,而那天包括炸膛的炮弹在内总共发射了8枚75毫米炮弹。对于这一疑点杨波从来未曾知晓,而该份调查报告也一直作为绝密文件锁在档案柜中……

“也就是说有一发炮弹没有安装引信?当时发射出去的炮弹全部都爆炸了,那么就证明漏装引信的只能是那发炸膛的炮弹,而未安装引信的炮弹是不会爆炸的,更不可能炸膛!”经过一番整理头绪,杨波很快意识到了了问题所在。

“事实就是这样。”委员会代表说道:“这并不是一件偶然的事件,您威胁到了他们,他们就要除掉您。”

“您说的‘他们’是指谁?”事情展开到这一层,杨波不由感觉到背后泛起阵阵寒意,他下意识地握住桌子上灌满热水的茶杯。

“也许对于虐待士兵、贪污粮饷、打压异己这些事情您已经见怪不怪,因为作为高级军官,这场战争需要您这样的人。”那位代表起身来到窗户前,用手拨开百叶窗,外面的阳光透过缝隙照射进了灰暗的屋子里,这时候他回过头来对杨波问道:“以后呢?您有没有想过以后?譬如战争结束后,他们不再需要您的时候,您又往何处去呢?”

“以后?”对于这个问题杨波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以后的问题以后再说吧?我只想知道那些‘他们’是谁?”他摇了摇头说道。

“身处昏暗的房间内自然无法看清周围的全貌,更无从知晓自己所在,需要打开窗户,甚至揭开屋顶您才能够明白所有一切。”说完士兵委员会代表突然拉起百叶窗,屋子里瞬间被阳光所照亮,亮得有些刺眼。

“需要阳光来照亮么?”回过神来的杨波站在甲板前喃喃自语。

早晨的太阳爬上了舰艏的旗杆,映照着旗杆上迎风飘扬的红旗,映照着甲板上忙碌着的水兵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