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越过高山跨过平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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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危险的前兆

我手里拿着一袋煎饼走在乱糟糟的街道上,身边充斥着恐慌的人群,各种不安的情绪正在鲜卑府的大街小巷里蔓延着。

袋子里的煎饼还没有偿过一口,想着正在发生的事情,我早已忘记了饥饿,并且和那些人一样感到不知所措。

就在昨天露西亚皇帝尼古拉二世发表了声明,他打算帮助中国的皇帝稳定国内局势以继续维持同盟国的战线。由三个露西亚师组成的军团开进了乌拉尔边疆州,安西都指挥使司表示支持露西亚军和皇政,开始调遣远征军部队回国。另一方面,临时政府仍旧在同盟国和协约国代表之间维持着无休止的讨价还价,期待着待价而沽--这群资产阶级政客对人民的困苦与国家的危难毫不关心。

“如果他们无所作为,那么我们就得自己拿起武器保卫革命了。”别尔科夫停下脚步,看着阴沉的人群说道。

“靠那几条步枪么?”我想起那天他埋在郊外林子里的六杆步枪及百来发子弹。

“不,我们会有很多枪,很多炮……”面对着行色匆匆的路人,别尔科夫若有所思。

“但愿能看到那一天……”抬头望向阴涩的天空,我感到自己以及整个为之付出的事业正面临巨大的考验。

作为革命者,要回到乌拉尔显然已经不可能,但是我的家庭和亲人却都在那儿,现在何去何从?这种犹豫和彷徨的感觉一整天来令我无所适从。

“像大街上的人群那样毫无目的地逃避么?”我摇了摇头,否决了头脑中矛盾的想法,“如今不是逃避的时候,苦恼意味着新的开始,以前每一次都是这样的,现在也一样。”就这样试着说服自己。

“怎么感觉瓦莉娅姐姐越来越悲观了?”莉萨在我身后不满地说道,她手中提着皮箱,里面装的是一天来为了出行而准备的衣物--既然无法回到乌拉尔,那么我们便接受了别尔科夫同志的委托,即作为州委员会代表前往京城参加社会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别尔科夫特地来为我们送行的,他要留在当地,显然州委员会的工作离不了他。

“箱子给我来拎吧。”我转身对莉莎满怀歉意地说道。

“不用了,看着瓦莉娅姐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待会儿搞不好箱子掉了都不知道。”莉萨对我做了个鬼脸,她这一举动总算把我逗笑了。

“姐姐快看,那么多人聚在那里干什么呢?”莉莎指着前面,示意我回过头去。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朝不远处的火车站广场望去,那里正住足着为数不少的人。

见别尔科夫向人群走去,我和莉莎也跟了上去,此时此刻一些声音已经从那儿传进了耳朵里。

“同志们,我说同志们,请允许我把话说完……这个战争是必须进行下去地……协约国不愿意接受我们的停战条件,同盟国还需要我们继续维持战线……现在别无选择,惟有继续战争,要么胜利,要么灭亡……”站在人群外面已经可以听见有人正在那边扯着嗓门发表演说。

不过从周围听众心不在嫣地反应来看,尽管演说者显得十分吃力,可仍旧是应者寥寥。

我带着莉莎穿过稀稀拉拉的人群,停留在离讲台十米开外的地方,现在已经可以看清楚那演说者是个穿着长衫的胖子。

“那家伙是谁?”我问前面先到一步的别尔科夫。

只见别尔科夫用蔑视的目光瞥了一眼那个正在口沫横飞的家伙,不肖地说:“本地立宪民主党主席文德嗣,原先是城里的商会会长,最近却开始以革命者自居。”

“恐怕他打算革的是那些穷苦人的命吧?”我冷笑道,听着那个胖子正在买力地鼓吹战争,心里升起了一股想让他尽快闭上嘴的冲动。

事实上也并没有让我操心多久,因为已经有人走上前去了。

一名背着步枪的士兵走到了前商会会长、现在的“革命者”身旁,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

胖子停止了讲话,他一脸怒气地转过头来,显然很不乐意自己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句子被打断。

“别生气同志,您知道我是刚从前线下来的,可能不太了解你们后方的情况。”士兵满脸笑容地说道:“在前线我们士兵可不乐意打仗,总是盼望着能够早一天回家,可我们也听说了在后方有着那么一群人,他们特别喜欢打仗。早先我还估摸着那是骗人的,天底下有谁吃饱了没事尽盘算着打仗呢?今天总算开眼了,碰见一位这样的人,您说要是早让我碰见您该多好啊!”

说着士兵解下步枪,合着自己的军帽一股脑地塞到文德嗣手中。

“你要干什么?”感觉到对方在找茬的文德嗣把步枪扔到地上,拿军帽指着士兵,脸色怒然地质问。

“老兄别那么激动,打仗的事情可不能激动,毕竟到了战场上子弹就喜欢那些爱激动的人。”士兵接过帽子,用右手掸了掸又戴回自己头上。“也许您不喜欢这帽子,那我留着好啦。可步枪您一定得收下,要不然拿什么去打仗呀?”他皱起眉头说道。

士兵的举动产生了戏剧性的效果,许多人忍不住捧腹。这令那位“革命者”十分尴尬,只见他气恼走下讲台,头也不回地钻进了停在一旁的汽车里,伴随着重重的关门声,汽车马达响了起来。也许是天气寒冷,也许是别的原因,听着那发动机轰鸣了约有半分钟,就是不见汽车挪动一寸。

车门被重新打开,胖子从里面气呼呼地钻出来,他来到车前,抬腿朝着发动机盖恶狠狠地踹了一脚。这下汽车终于动了起来,不过却把这位“革命者”蹭倒在地上。

看到这一幕,在场的所有人都笑得喘不过气来。

“看来那家伙是个喜剧演员,或许适合当小丑。”莉萨在我身旁强忍着笑意,她刚一说完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每个人都有出丑的时候,但并非每个人都是小丑。”我微笑地看着莉萨,带有歉意地说道:“你们汉人的先哲说过‘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这样说起来不反省自己的人才会成为别人眼中的小丑。”

“瓦莉娅姐姐……”莉萨似乎想对我说些什么,不过最终也没有说出口,由着我从她手中接过皮箱。

这一刻我已经想明白了,在这个要为劳苦大众而斗争的时代里,因为一些儿女情长的事情去自寻烦恼实在是最愚蠢不过的,以后有的是生活,但不是现在,现在应该投身到革命的洪流中去。

抛去毫无意义的烦恼和顾虑,我同莉萨一起踏上了前往东部的路程。

……

浑浊的江水被冰冷的钢铁从中间一分为二,在战列巡洋舰那削尖的舰首二侧激起一道道优美的弧形水花,白色的浪花拍击着船舷,威武的战舰就在这浪潮中劈波斩浪。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泪……”杨波站立在舰桥信号平台的护栏边,望着远处浩荡的江面不禁吟起了《临江仙》。

战列巡洋舰编队正驶向长江口,那里片由三种色调构成的浩淼水面已经呈现在舰首前方--黄色的长江、灰色的黄浦江在此汇入到碧波荡漾的东海中。从上游几千公里流淌而来裹挟着无数泥沙的江水几乎承载着这个国家一半的历史和生命,而此刻它正面临无比广阔又充满着未知的前景。

眼前的这一壮丽的景色如何不使人浮想联翩?国家的前途是什么?自己的前途又是什么?

面对的只有这一望无际的东海……

就在前一天,两广督抚(相当于明代的总督)发电拒绝承认临时政府和革命委员会,扣押了临时政府派往广东的代表,这一立场获得了两广都指挥使司、广东总兵和海军上将的支持,他们手中掌握着为西南战线而集结的军队、战备物资,以及包括4艘新式战列舰在内的整个南海舰队。南方保皇派叛军与西边的露西亚干涉军呈遥相呼应之势。

面对这一突发局势,临时政府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对,直到昨天晚上才向舰队发电,要求派遣4条战列巡洋舰前出至舟山基地以应对可能北上的保皇派舰队。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社会民主党左派组织的士兵委员会,他们在事发当天就动员水兵们完成了出击准备,如果不是那样,就是到现在舰艇也无法完成出航的准备工作。

想到此,在杨波的脑海中不由地对二个政权进行了一番对比,相对于光说不干临时政府,的他更欣赏行动派。

可另一方面行动派的一些行动也无法令人接受。就拿眼下的平海号来说,由于原先的舰长和航海长被水兵委员会逮捕,作为枪炮官的自己现在被任命为舰长,这一方面体现了士兵委员会对他的信任,另一方面也说明经过激烈的斗争,舰队中有经验的军官已经所剩无几。因为自己并不精通航海导航业务,原先的副航海长升任航海长后,现在一个人要负担原先三个人的工作,而身边还多了一位监督的政治委员。

杨波这里也有一位政治委员,就是他的老伙计西蒙诺夫。无论如何,当初得知这个消息时仍然掩饰不住内心的惊讶--手下最优秀的炮组长竟然早已是社会民主党党员,并且几年来在舰上秘密发展起了拥有几十人规模的基层组织,对于这些情况自己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事后想想心里多少有一些不快,可不快归不快,迄今为止又有多少完全称心如意的事情呢?西蒙诺夫至少不会对付自己,这已经是不坏的人事安排了。想到这里杨波也释然了,一切都听天由命吧,希望局势往好的一面发展就是了……没有人喜欢内战,但愿这只是一次例行地出航……。

“报告,吴淞司令部急电。”通讯长的声音打断了杨波的思绪。

“念!”杨波转过身来,立正后用手扶了下军帽。

“南海舰队‘昆仑’、‘天山’号二艘战列舰于昨日夜间驶离湛江基地,目前去向不明,望我舰队赶往福建沿海,严加戒备。”通讯长一口气读完了电报内容。

扬波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而后自己朝着舰桥罗经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