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越过高山跨过平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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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工农的事业 (2)

厂方向工人允诺工资一定会发到大家手里,却无论如何也不让工人进入厂区。与此同时,另一些消息也传到了工人当中,其中财务主管已经悄悄离开工厂的传闻使工人们隐约感到不安,工人们要求进入厂区,直到领取工资再离开。面对工人的质问和压力,工厂经理跋扈地指责工人“无理取闹”,并威胁要逮捕带头闹事的人,这样一来便彻底激怒了工人。愤怒的人群立刻喧嚣起来,有人冲上去向他投掷石块,接着是更多的石块以及玻璃瓶袭向已经抱头鼠蹿的经理。

面对骚乱,宪兵向群众开枪射击,有7名工人倒在了血泊中。

这一枪杀工人的暴行使整个靖西府沸腾了起来,各个工厂的工人自发地关闭设备离开车间和工厂,他们走上街头声援机车厂工人。群众汇聚成巨大的洪流,十来个宪兵如惊弓之鸟般被愤怒的人群围堵在工厂外的围墙边,此刻他们再也没有胆量扣动班机。

工人们解除了宪兵的武装,冲进工厂大门,捣毁管理层所在的办公室,抓住、并且痛欧了那名经理。一切就像急风暴雨般地发生着,等到挥舞着马刀的鞑靼骑兵闯入工厂时,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已经烧成灰烬的办公室。

事情发生之后,乌拉尔边疆州都指挥使司调来了附近的二个步兵团和一个鞑靼骑兵团进城,先后有几百名机车厂工人被捕,其中有三十二人被执行枪决。

我们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如果不能将群众自发的行动加以引导,那么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力量就会遭到肆意的挥霍和破坏,党在群众中的威望也将遭受损害。

在一次由多个小组参加的会议上,瓦洛佳宣读了关于引导工人阶级斗争的指示,并且在小组内就这一问题进行讨论。当时领导着我们小组的是一位汉族知识分子,我称他为洋,这位同志精通露西亚语,也会鞑靼语,因而能够将材料及时地转译成各族劳动者能够看懂的文字,我的汉语水平在他的帮助下获得了很大提高。我们得知他的朋友遭到逮捕,便劝他暂时停止活动,等这阵子过去了再恢复。可他并没有被吓倒,仍然带着极大的热情毫无畏惧地领导着我们的小组活动。

根据指示,大家一致决定在揭露当局的同时,将工人群众引导向通过工会进行罢工斗争的道路上来。我们连夜印制了几百份根据指示起草的传单,将它们散发到工人上班所要经过的道路上。虽然执行这样的决议做要冒很大风险,但同发动群众比起来却算不得什么,何况我们已经积累了不少这方面的斗争经验,比如将传单叠成三角形,塞进堆在路旁的木料中,这样避开军警耳目的同时却能被搬运木料的工人发现。同样的传单也出现在了有轨电车的座椅下,出现在了工具箱中。

传单不仅向人们宣告活动仍在继续,鼓舞起了一时陷入迷茫的群众。同时也介绍了东部地区工人阶级通过工人委员会进行斗争的经验,指出了这对于工人阶级实现自身利益的重要性。毋庸质疑,这一传单提高了在工人阶级中的威望,使乌拉尔地区的群众认识到了阶级的力量和阶级斗争的策略。

不可避免的,这份在人群中广为传播的传单一经出现便彻底激怒了当局,他们出动大批军警四处搜捕散播传单的人,不过我们同志工作得很到位,没有留下明显的蛛丝马迹,因此警察在胡乱抓获了一批传单的阅读者,甚至与之毫不相干的人后,也就渐渐地松懈下来。

散播传单的事情大约过去了二个星期,我与瓦洛佳打算将一部分余下的传单送到临近靖西府的马尔佐夫卡去,那里也被称为西洛,是个以铜矿为经济支撑的小城市,聚集着大批矿工和冶炼厂的工人。

我将传单藏在衣箱的夹层中,同瓦洛佳装扮成放寒假的男女学生,步行赶往车站搭乘前往马尔佐夫卡的短途火车。出呼意料的事情就发生了在这时,一辆失控的马车从街角冲出来,撞上了措不及防的我。箱子掉落在地上,被车轮碾得粉碎,藏在里面的传单撒了一地。

我和瓦洛佳被闻讯赶来的警察逮捕了。

接下去在半年的监狱生活中,陪伴我的是那间阴冷潮湿的单人牢房,这里只有一张木板拼凑成的床铺。可以毫不讳言地说,狱中难以忍受的孤单和绝望将我精神折磨得几近崩溃,直到从隔壁的牢房里传来歌声--我得知,这支带着明显的进行曲调子的歌曲被叫做《华沙革命歌》,是从西边露西亚传来的。这首歌就如同投射进黑暗牢房中的光,点燃了所有深受迫害的人们心中的希望。

不论等待在面前的是何种命运

我们高举旗帜自豪勇敢地前进

争取工农事业的斗争的旗帜

全体人民的伟大斗争的旗帜

为了理想的世界

为了神圣的自由

去流血战斗

这段歌词深深地刻进了我的意识中,在流放地、在城镇和荒野,每当遇到困难的时候我都会唱起这首歌,从歌词中感受那来自燃烧着的深渊的无穷力量。

1913年卡缅斯克地区煤矿发生了一起重大瓦斯爆炸事故,死伤工人达三百多人。可是隶属西部石炭公司的矿方却勾结官府隐瞒死亡人数,并且雇佣地痞打手,通过恐吓威逼的手段,迫使矿工继续在没有安全保障的矿井中作业。对此,矿工委员会决定进行罢工,边疆州委员会得知情况委派我前往该地区与当地工会建立联系。

接到这一委派的时候,我正在塔什干拜访一位几个月前从流放地潜回的朋友,当时已经3月末,气候开始转暖。从那里乘火车前往卡缅斯克时我只穿着一套单衣,可在目的地迎接我的却是一股不期而遇的寒流。在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我给自己批上一条单薄的围巾下定决心迈出卡缅斯克车站,作为一个毫无准备的外地人,孤立无助地在寒风刺骨的街道上走了二个小时。

虽然被冻得浑身发僵,我仍然坚持在心中默默地唱着《华沙革命歌》,努力忘却难以忍受的寒冷,并告戒自己现在所遭受的这一切都是对无产阶级事业忠诚的考验。

事后回想起来自己是如何在几乎要失去意识的情况下找到与工会同志联络的地点的,时常会感到不可思议。

当我敲开那扇房门时,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惊讶、焦虑中带着关切神色的面孔。

“姑娘你这样会得病的。”屋子的主人在回过神来后一把将我拉进房门,当他转身去关门的时候,我已经瘫坐在地上。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身体虚弱的我被这个友善的男人细心照顾着,除此之外他还替我四处奔波去召集工会成员。他的名字叫伊瓦尔,当时是名工会积极分子,我们党的同情者。是的,这个略带腼腆的青年后来成为了我的丈夫,不过在当时我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打算,那时候只想着尽快与工会干部接触,以便开展工作。

回忆起战前岁月里自己经历的许多事情,那时候根本想像不到今天自己会坐在革命委员会的办公室里,为新政权的前途埋头桌案。

该怎么跟自己说呢?瓦莉娅,你这个丫头片子也当了衙门里的老爷么?

从办公座桌上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我使劲晃了晃脑袋,以便抛掉困意,“该死的!我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同时也赶走了脑袋里冒出的那些莫名其妙的念头。

看着桌子上还没有完成的报告,我拿起搁在旁边烟斗吸了一口,烟草起到了提神的效果。于是提笔在报告纸上继续写道:“我们和协约国军队战斗的时候不会指望协约国提供给我们粮草和弹药,那么我们有什么理由在同资产阶级战斗的时候,指望资产阶级提供给我们粮草和弹药呢?”

“在寻求与协约国达成停战的同时,国内战争已经不可避,为了保卫工农政权,我们只有尽一切力量去战胜敌人的反扑。战胜敌人赢得战争的前提条件在于拥有可靠的后方,可目前我们并没有一个可靠的后方,我们只控制着几个分布于南北方的被敌人孤立并包围的工业城市,在这些城市里缺乏粮食和必要的工业原料,一切社会活动正在一步步走向窒息,敌人正妄图用这种窒息来扼杀革命。

为了摆脱当前的困境,我们只有通过政治、经济、军事的手段,才有可能全面瓦解敌人对我们的围困,这些手段包括建立必要的无产阶级专政机关,组建工农武装,并动员一切经济资源来维持和扩充这支武装力量。就目前阶段而言,政治、军事上的决策必须围绕摆脱经济困境的目标,这可以概括为三个方面。首先,打破敌人的围困,将各个孤立的城市连接起来,构成完整的战线。其次夺取资源产地,包括各种重要的工业原料和粮食出产地。与此同时,为了达成以上二个目的,我们要在敌人的后方特别是广阔的农村组织和动员农民开展游击战--关于这一点将是下个阶段的重点,必须派最优秀的同志去农村工作,只有如此才能够把农民争取到工人阶级这边来。最后,还要通过各种军队委员会来争取士兵,瓦解敌人的武装。我们的党一旦获得最广大的工人、农民和兵士的支持与同情,那么它就将是不可战胜的。”

“目前我们的一切计划,只能是基于我们所掌握的有限的经济资源,因此必须尽快地征用所有的粮食和必要的工业物资,并制定出合理的配额标准。必须尽快动员所有人力,甚至包括动员那些资产阶级和官僚、贵族分子,我们不能让他们白白浪费粮食,必须使他们替我们劳动才能得食,哪怕用强制的手段去迫使他们完成规定的劳动定额。之所以要这样做,是因为还有额外的好处--能够通过劳动来消耗这些人过剩的时间和精力,并将他们集中置于我们的监管下,防止他们串联组织起来反对我们。

为了工农事业的胜利,我们的各个委员会必须成为坚强的战斗组织,我们所有的党员必须勇敢地站出来,为一切受压迫的人民的做出光荣的榜样,高举着红旗,成为领导这支由亿万劳苦大众所组成的大军的先锋队。”

--在报告的结尾阶段,我这样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