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吹牛的极致:幽默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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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憋尿

我同学的父亲是和善的人,见人爱笑,带有笑意的嘴唇渐然松开,露出牙齿。他身上另有一种令人琢磨不透的东西。譬如,我的同学夺路而出,准备小便的时候,他会喝住,让儿子去厨房把刚烧开的水灌入暖瓶。这真是独一无二的酷刑,同学只好手拎铁壶在冉冉热气中痛不欲生地灌水。流水声使他将两腿夹在一起,身子扭来扭去。那是我在20多年前看到的霹雳舞。

我拿不准他老子是以此磨炼儿子的心志呢,抑或在惩罚他。总之,我被这种不动声色的折磨惊呆了。当折磨你的人并未动一指头,你却要苦熬,可见痛苦来自内部便更苦。尿欲冲出膀胱,却受阻,虽不关痛痒,但令人折跟头。如果我同学的父亲是冷静透顶的人,还可说上一句:“你自己的尿,关我何事?”

街头一些疾行的外地人,左顾右盼,面色惶急。他们一再昂首瞻瞩,是希望看到厕所。对他们来说,多修厕所是地方长官的一项德政。人总不能像狗一样,东跑西颠间突然停下,将后腿一伸,哗哗小上一便。我陪朋友在沈阳街头找解手处,遇一个公厕,收费二角。

“二角?别处都是一角呀?”朋友蹙眉。

“你进去大便。”我建议。

他欣然:“对!不然不合算。”

在北京城区,厕所的数量比饭馆要多,布局也合理。沈阳的饭馆却数倍于厕所。这并非暗示沈阳人能吃,北京人能拉。人活着仰仗上下两个口子,城镇建设也应考虑两端的均衡。

憋尿不全是消极的苦事。有些武术家黎明即起,专门憋着尿打几趟拳脚。额头上冒汗尿意也消了,据说如此可令功夫精进。我小时候也练过拳脚,憋着尿闪展腾挪,但尿还是照原路下焉。我因此惭愧自己不才。那时(包括这时),我不明白人体的“尿理”(姑且这么叫)。膀胱中的液体能变成汗从体表点滴渗出吗?后来,学校一位体育老师跑步之后小解,却一头栽倒在厕所,医生说是憋尿所至。我闻言庆幸自己尚未栽倒,但赶忙收起了憋尿那一套。还有一次,住我家前栋住的一位中年妇人,在厕所前被自行车撞了一下,竟死了。后来听说自行车撞碎了她的膀胱,她当时正憋尿。这些例子,令我对憋尿这件事极迷惘,暗忖膀胱宛如气球一样,可伸可缩。我认为人在憋尿时要高度警惕自行车。我还认为,人绝不可憋尿,不管领导在多么庄重的场合讲话,我也要起身如厕——冒犯了领导,成全了膀胱。

一则笑话说,有辆客车行于乡间,途中有男女乘客请示停车撒尿,司机称没到地方。车过一处灌木处,乘客再次请求,司机不允。到了一块开阔地,司机停车,说:“下车下车,背靠背,男的在车左边,女的在车右边,谁也不许偷看。”乘客们如得律令,急急进行。这时司机把车一下子开出了二十多米。乘客们大惊失色之余,互相展示了真身。

这个笑话是说,司机不可得罪。否则使憋尿者尿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