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吹牛的极致:幽默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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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表太多

小时候看过一本苏联小说,叫《时间啊,前进》,书名甚合吾心。最感漫长的是每个人的童年,那时深恨表盘的时针,分明不动,所谓“占着茅坑不屙屎”,仿佛它把时间,包括单调无味的景物拽住不动了。此情景又有一本苏联小说的题目作证:《漫长漫长的童年》,是巴什基里亚作家卡里姆所作。

及长,时间如水里摸鱼,从手里嗖嗖滑脱,摇头摆尾向远处而去。在惊诧流年之余,我想起那部书的名字《时间啊,前进》。还前进呢?这是什么话,多么专制无情。而我喜欢的话是:时间啊,后退。恨不能用一根绳系在什么结实东西上拽住不松手,让时间停滞,每天停半小时也好。我曾想把军用背包带系在暖气管子上,以脚蹬墙,边拽边念:时间啊,后退。

我感到时间比过去短多了,无论年月日,均如此。时间在缩水,在缺斤少两,在捣糨糊。不知道这里边的原因是什么,是不是和臭氧层洞穿有关,和人们搞转基因有关?不清楚。我看过一些关于时间的书,譬如《时间的起源》,看看,书名就有点巫术的意味。时间不是一种客体实在吗?还是人类赋予的一种观念。书中大谈格里高利历法之类,对吾等获取时间毫无益处。而且在看这类时间书的时候,时间又白白流走不少。很羡慕那些不用时间进行表述的人,如海明威的朋友格雷戈里奥·富恩斯特,他说话是这样的:那时佛罗里达的天气还没有这样坏。或者,科西马尔(哈瓦那以东的渔村)的辣虾还没有传到露台饭店的时候。这里面有一个神秘的道理,不能说年月日。因此,格雷戈里奥活到了104岁,尽管他没有放弃每天抽6支雪茄的习惯。还有人不知自己哪一年出生,这就更好了,年龄不往上增长了,好像白捡来的一样。

时间像可耕地面积一样越来越少了,而钟表越来越多。液晶技术的发明,使各处充满了闪烁着绿眼的时间密探。微波炉、空调机、收音机、手机、台历,有人家里的坐便器都有时间显示。到底想干什么?一个人坐卧举止无不受到时间的提示,这就是症结所在:超量生产的钟表剥夺了时间。也就是说,钟表和时间形成了反比。我们要像压缩非法开采的小煤窑一样压缩钟表的生产,履行严格审批的手续,防止时间过量流失。

我建议,把家电的液晶显示用胶布蒙起来,恢复敲钟和打梆子的文化传统,电台不许随便报时,让时间回到我们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