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国共往事风云录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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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中国军人小心躲着摩擦

宋哲元本是一个纯朴厚重的爱国将领,处在蒋介石授命“忍辱负重”与日本人威逼的双重压力下,精神极度苦闷。他对副军长秦德纯说:“日本种种无理要求,皆系我国主权领土之完整,当然不能接受;可日方时常无理取闹,滋扰无休,确实使我痛苦万分。日方系以我为交涉对象,如我暂离平津,由你负责与之周旋,尚有伸缩余地,我相信你有适当的应付办法。因此我想请假数月,暂回山东乐陵老家,为先父修墓,你意见如何?”

“不行不行。”还没等宋哲元说完,秦德纯就摆开了手,“此事绝非你个人的荣辱苦乐问题,实国家安危存亡所系,中央把责任交给你,不论你是否在北平,责任总在你身上,所以我决不赞成你离开北平。”

宋哲元哀叹一声,没再坚持。他是一个大个子,生有山东农民的身材,福态的脸一般没什么表情,有时不相称地衔着一支大雪茄。他嘴里爱说些孔子的话,在他身边有不少爱国的积极青年。有时到了为难的时候,他就推病敷衍,当压力太大时,他便要去“扫祖墓”了。这半个月,日方交涉益繁,压迫益甚,宋哲元以心情恶劣,决定请假回籍,把交涉的重任交给了秦德纯。临行时交代两句话:“对日交涉,凡有妨害国家主权领土之完整者,一概不予接受;为避免双方冲突,亦不要谢绝。”

秦德纯就在这“不接受”和“不谢绝”两种相反的原则下,苦苦地应付了四个多月。到了五六月间,眼见日方使用武力侵略的意图日渐明显,秦德纯绷紧的神经都快断裂了。

7月7日那天特别热,温度计从大清早就直线往上升,到了夜晚也不见凉意。这天下午,秦德纯在市政府邀请北平文化界负责人胡适之、梅贻琦、张怀九、傅孟真等二十多人,给他们报告局势的紧张情况,交换应付意见,直到夜里10点才散会。

回宅后,他先洗个澡,换上一件短衫,上床后靠在床栏上静静地沉思。突然,电话响了起来,时钟指着11点40分。电话是冀察政务委员会外交委员会主任魏宗瀚及负责对日交涉的专员林耕宇打来的:

“据日本特务机关长松井称,本日有日军一中队在卢沟桥附近演习,在整队时,忽有驻卢沟桥之第二十九军部队向其射击,因而走失士兵一名,并见该士兵被迫进入宛平县城,日本军官要求率队进城检查。”

秦德纯说:“卢沟桥是中国领土,日本军队事前未得我方同意在该地演习,已违背国际公法,妨害我国主权,走失士兵我方不能负责,日方更不能进城检查,致起误会。唯姑念两国友谊,可等天亮后,令该地军警代为寻觅,如查有日本士兵,即行送还。”

答复后,夜晚2点,外交委员会又来电话,说日方对此答复不满,强要派队进城检查,否则日军即包围该城。秦德纯一想此事可能是日军制造的口实,很可能会酿成大祸,马上将此经过电话告知冯治安师长,及驻卢沟桥的吉星文团长,要严密戒备,准备应战。同时并令吉团长,派官长侦察丰台方面的敌人动态。到凌晨3时半,吉团长电话报告:“约有日军步兵一营,附山炮四门及机关枪一连,正由丰台向卢沟桥前进。我方已将城防布置妥当。”

“听我的命令!”秦德纯高声喊道,他的山东口音古怪又震耳,就像喉咙里激荡着回声一样,“保卫领土是军人天职,对外战争是我军人的荣誉,务即晓谕全团官兵,牺牲奋斗,坚守阵地,即以宛平城与卢沟桥为我军坟墓,一尺一寸国土,不可轻易让人!”他同时将此处置通知冯师长。

凌晨1点多,“同盟”通讯社北平分社社长佐佐木健儿秉承北平特务机关长松井大佐的旨意,来到北平市长公馆的大客厅时,秦德纯正和督察专员兼宛平县长的王冷斋等十多人,正在谈论卢沟桥战事。王冷斋和秦德纯都是保定军校的二期同学,人瘦瘦高高,看上去却很斯文,但此时也在拍案陈词,情绪激昂。佐佐木对秦德纯点头哈腰地说:“日军进行实弹射击,只是普通演习。事情是由于中国方面进行了不法射击引起的。但是,双方应当协力以使小火不致变成大火。为此,松井大佐说想与你会见,可以吗?”

自1936年秋以来,由于中日关系的日趋紧张,秦德纯除非有特殊关系,一直避免会见日本人。佐佐木从1932年起便与秦德纯建立了密切联系,而且长期在中国任职。秦德纯考虑了一下,说:“我准备会见松井大佐。”

2点多,松井随小报《实报》社社长管翼贤到了秦德纯公馆,管是秦的密友。秦德纯和松井商议,同意先将两国军队隔离,大致上日军在永定河东岸,中国军集结于该河西岸。至于实施时,关于各种具体问题,由双方向现地派遣代表商定。双方达成口头谅解。

8日拂晓5时许,日军已在宛平城之东面、东南面及东北面展开包围态势,先要求他的外交人员进城,继又要求武官进城,均遭吉团长和宛平县长王冷斋专员拒绝。日方武力没有奏效,就开始向城内炮轰,并掩护步兵冲锋。吉团长按秦副军长的命令,在日军射击前不先开枪,待他们射击并接近到三四百米时,就以“快放”、“齐放”猛烈射击,因此日军伤亡颇重。

天一直在下雨。

下午5时,日军第一联队长牟田口廉致信王冷斋、吉星文,要求“限即日晚上8时止,中国军撤退到永定河西岸,日军撤退到河东,否则就用大炮攻城”。

王冷斋予以拒绝。等得不耐烦的日军便在6点钟对宛平城内再度开炮,专员公署及其他主要建筑物多被破坏,居民亦有死伤,情况已进入最恶劣的程度。

入夜,中国军转守为攻,以两连步兵、每人手持手枪和大刀,并携带四个手榴弹,突袭铁桥附近日军阵地,将其歼灭。

下午7时,日本助理武官今井武夫闯过中国军队的警戒线,但在秦宅门口还是被一小队持枪的岗哨拦住。他想进去求见秦德纯。士兵不理会他,不许他再往前走一步。他只得折回。恰巧这时,第一三二师师长赵登禹从秦宅出来,他不容分说,上去就拉住赵师长,请代为斡旋去见秦市长。

赵登禹面子薄,稍微犹豫了一下,又重新进去为他疏通。这样终于以隔壁的会客厅作为见面的地方。除了秦、赵外,冀察政务委员张允荣也在座。

双方协议的结果,只是同意努力不使事态扩大,但具体意见无法一致。及至深夜,才达成三项口头协议:

一、双方立即停止射击。

二、日军撤退丰台,中国军撤回卢沟桥以西地带。

三、宛平城内防务由中国的保安队担任,人数约200名至300名,于9日上午9时接防。

然而,这却是日军为了重整攻击部署并使中国军疏于防范的“缓兵之计”。

9日清晨6时,正当宛平城内中国军准备撤退之际,日军突然又对城内发动了大规模的炮轰。

日本驻屯军参谋长桥本群拿着东京参谋本部的决定,从天津赶来,找秦德纯交涉。秦德纯拒绝会见,则由松井与张允荣谈判。张允荣一听日本的要求有四条:一、禁止中国军队在卢沟桥附近和永定河驻扎;二、中国军队应保障今后的安定;三、对直接责任者进行处罚;四、向日本赔礼道歉。

张允荣去和秦德纯商量。秦德纯说:“首先这第一、三两条就不能同意。”

“我已经拒绝他了。但第一条,松井提出一个方案,改为‘中国军不驻军于卢沟桥城廓’,这不是换汤不换药吗?”

秦德纯狡黠一笑:“这倒可以考虑。所谓城廓是城外的意思,那么就可能解释为城内驻兵不碍事,现在中国军队并没有驻在卢沟桥外呀!所以今后是否能驻兵于城外可暂不考虑,而在城内则可继续驻屯下去。”

松井把秦德纯的意思带回给桥本群,桥本群直皱眉。因为他听说秦德纯这个人狡猾,不知为何对最后方案“中国军不驻军于卢沟桥城廓”感兴趣?他让几个“中国通”看看其中有什么蹊跷。翻了几部字典,这才弄清:原来日本人把“城廓”二字,作为城郭的同义词。一般的解释就是城市的意思。可是在中国就不同。秦德纯的父亲是乡中秀才,能咬文嚼字,从小就教过他:筑有城墙并能防守的叫做“城”,而城的四周叫做“郭”。故《孟子》里有“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的句子。根据中国的《辞源》也明确解释“郭”为城墙外周的街,《康熙字典》说:廓亦作郭。

桥本知道自己被秦德纯耍弄了一番,气得直摔字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