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问你们有没有封建思想?你们一定会否认。我们是现代知识青年,是博士,怎么可能有封建思想呢?其实,在当代中国,每个现实的思想都不是纯而又纯的,而可能是复杂的混合物,其中有社会主义思想、有资本主义思想,也可能有封建思想。但是,其中会有一种思想是主导的,可以说是矛盾的主要方面,其他则表现为思想残余。尽管非主要方面也可以影响人的行为,但我们判断一个人的思想状况往往是就其主要方面来评价的。我们绝不会片面到说一个人思想进步,比如说一个社会主义者,他头脑中就是百分之百的社会主义思想,不会有任何其他思想。反之,亦然。
社会是现实的,包含各种因素。人的思想也是如此。比如你们头脑里占主导地位的可能是社会主义思想,但同时也可能有资产阶级思想,甚至封建思想。比如找对象时的门第观念、等级观念,找工作时的官贵民贱观念,生孩子时的重男轻女观念,结婚后的大男子主义,可能在一些人的头脑里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反映。只不过我们缺乏自我审视的意识而已。谁会管自己的思想属于什么性质呢?反正思想就是思想。常人可以如此,但哲学家不应如此。
近代以来,中国不是苦于资本主义高度发展,而是苦于资本主义发展不足。直到把国民党赶到台湾之前,中国就国民党统治区而言,在思想领域中处于主导地位的是西方殖民主义思想和封建思想或两者结合的怪胎,而科学、民主和其他比较优秀的资本主义启蒙思想在中国并不发达。因此,中国革命胜利后面临两重任务,既要合理利用资本主义因素,又要反对封建思想残余。可资本主义思想的消极面与封建主义思想作为一种思想倾向,可能此消彼长。“文化大革命”中的红五类、黑五类之类的东西,正是中国封建社会等级制度下的血统论的再现。
马克思从来不认为无产阶级内部的思想都是无产阶级的。马克思和恩格斯认为无产阶级在革命中领导地位的确定并非是因为无产阶级天然地具有最高尚的道德品质,而是因为资本主义制度下无产阶级的阶级地位决定他们必须要反抗资本主义制度。仅就道德而言,他们中一些人可能沾染旧社会肮脏的杂质。恩格斯在《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中曾经讲到这个问题,并描述过其中有些人的吸毒和卖淫。因此,革命过程对于无产阶级来说,同样是自我提高的过程。列宁在《关于自决问题的争论总结》中也说过这个问题:“无产阶级决不会仅仅因为它完成了社会革命就变成圣人,保险不犯错误和没有弱点。可是,可能犯的各种错误(以及自私自利——企图骑在别人头上),必然会使它认识这个真理。”
我们千万不要为有些出身农村、受过高等教育、当了大官的贫家子弟贪污腐败而惊奇。成分不是保险箱。毛泽东强调成分论,但不唯成分论,重在表现,这是符合历史唯物主义阶级分析方法的论断。相反,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则是十足的封建思想。你只要看看“文化大革命”初期一些红卫兵的思想,就可以看到其中“左倾”思想幼稚病与中国封建思想的结合。
对一个革命者来说,理想、信仰比出身重要。理想信仰如同钙,缺钙的腰直不起来,理想和信仰缺失的人,就是精神上缺钙。中国革命中的不少高级领导多出身于所谓“黑五类”,他们对革命忠心耿耿,抛弃一切义无反顾地献身革命。只要翻翻中国革命史,包括鸦片战争以来的历史,就会懂得这一点。真正愿意为信仰而牺牲的,是有革命理想的人。单纯为改变个人命运或荣宗耀祖而参加革命的人,一旦地位发生变化,就容易蜕变。我们应该高度重视大学生的理想和信仰教育,不仅注意反对资本主义思想,也要指出其中哪些是封建思想,拼爹拼娘、讲门第、重官轻民的思想,是十足的封建思想残余。不要单纯强调知识改变命运,把学习完全视为个人或家庭的投资。我们要不断提高社会主义思想,注意资本主义思想的影响,同时防止封建思想的浸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