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学习历史唯物主义绝不能只限于历史唯物主义,而应该研究一般哲学问题,包括认识论问题,因为社会历史领域同样有认识论问题。历史认识论应该是马克思主义哲学认识论中的重要部分。不懂马克思主义哲学认识论,历史认识论就缺少哲学依据。我发现有些论者在社会历史领域摒弃辩证唯物主义认识论,结果陷入历史唯心主义。
不管哲学家主观认识如何,哲学对如何认识世界起着方法论的作用。唯心主义否认认识对象的客观性,把认识看成是主体对对象的投射;而唯物主义要求认识是关于客观对象的认识,把认识视为对对象的反映。正是在这种意义上我们把唯心主义和唯物主义的认识论,概括为从意识到物质和从物质到意识的两条不同路线。这当然不是关于物质和意识关系的全部内容,但它解决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这就是认识来源问题。
历史认识同样有来源问题。历史认识来源比自然科学认识的来源复杂、困难。它不可能通过观察、实验或其他方法直接作用于认识对象,而是间接地以历史资料传递的残存的信息为对象,间接地把握、理解和研究对象,所以历史认识论需要专门性研究。它必须以哲学认识论为导向,并考虑到社会历史认识的特点。
哲学认识论具有方法论意义,它能指导如何进行认识,但它不能取代认识。任何一门科学本质上都是在进行认识,没有认识,就没有科学研究。物理学提供对物质世界的物理规律的认识;化学提供对化学世界的变化规律的认识。社会领域也是如此。社会学起着认识社会的整体或局部的作用;经济学起着认识社会经济规律的作用。历史学起着认识历史的作用,认识各国的历史、各个时代的断代史。各门学科的认识不可能由哲学认识论提供。
我们对各国、各民族的具体历史的认识,是由历史学提供的。因此,历史唯物主义要进入对具体历史的认识,对每个时代、事件、人物的历史背景的认识,必须求助于历史学。马克思的《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关于法国从二月革命开始到拿破仑第三政变的叙述属于历史研究,而对其规律性的把握则依靠哲学方法论。因此,马克思的天才著作《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可以被视为哲学与历史学的结合。
离开各门科学的认识史,就难以形成科学的认识论。列宁在《哲学笔记》中特别强调,逻辑和认识论应当从全部自然生活和精神生活的发展中引申出来,认识论是各门科学经验的总结。如果不研究自然科学认识史、社会科学认识史、儿童智力发展史、语言史甚至脑科学史等,认识论的研究往往成为没有认识的认识论研究,只能是纯思辨的。我至今仍感到我们哲学研究最大的缺点是跛腿,缺乏科学知识的支撑。尤其是认识论方面的研究,任何一点进展都不可能在纯思辨领域中达到。交叉研究、多学科研究,对哲学越来越重要。习惯于思辨的我们,愿意在书房中踱步,凭着思维的力量天马行空,也不愿跨过纯哲学的界线。古代也许可行,然而在科学昌明的当代,这是一条没有出口的死胡同。研究一般哲学认识论,必须有具体科学史的知识;研究社会认识论,必须有各门社会学史的知识,尤其是历史知识。没有历史认识的社会认识论,只能流于空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