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往往误解什么叫论文的高水平,会为一些作者善于摆弄概念,或摆个概念的迷魂阵而吓倒。概念加概念的论文往往比分析实际的文章容易发表,因为它显得深不可测。
搞哲学,当然要与概念打交道。搞艺术,需要形象;搞哲学,需要抽象。抽象,就是要在概念王国中驰骋。驾驭概念的能力,往往就是哲学思维能力的体现。但搞哲学不是玩弄概念。是运用概念还是玩弄概念的最根本的区别,在于概念的运用是否包含客观内容。黑格尔的著作几乎是概念的自我运动,但马克思和恩格斯从来没有指责过黑格尔玩弄概念,相反,赞扬他在概念运动中反映客观辩证进程。马克思还以自己能在《资本论》中运用黑格尔的这种运用概念的逻辑方法而自豪。
还有一点,在于如何处理概念的确定性与灵活性的关系。概念具有确定性,又具有灵活性。没有确定性,就会陷于概念的玩弄;没有灵活性,就会陷于僵化。例如,革命这个概念是指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夺取政权的群众性斗争。在这种意义上,革命不是改革,而是夺取政权。与革命相对立的是改良,它是保存原有制度下的量变。但在另一种条件下,革命可以指称改革。例如,中国的改革虽然是在维护社会主义基本制度下的改革,但就其艰巨性、深刻性和广泛性来说,可以被称为革命。关于革命与改革的关系,列宁在《关于纪念日》中说:“改革的概念,无疑是同革命的概念相对立的;忘记这种对立,忘记划分两种概念的界线,就会经常导致在一切历史问题的论述上犯最严重错误。但是,这种对立不是绝对的,这个界线不是死的,而是活的、可变动的,要善于在每一个具体场合确定这个界线。”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把1978年开始的改革称为革命。这是自上而下的革命,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自我革命,而不是被革命。它不是推翻政权,但仍然可以被称为革命。只有懂得概念的确定性和灵活性,才不致混淆我们的改革与推翻政权的革命的区别,又能理解我们面临的改革任务的艰巨性和复杂性,理解它在体制改革中的革命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