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雾锁龙山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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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江湖梦(7)

飞贼身姿依然那么轻快,他“呼”一声,夹住屋梁,狂笑道:“如此笨拙,却也来抓我!”话音未落,屋顶上突然落下一张大网,正好将他罩住,顿时像只受伤的鸟儿一样掉了下来。但他反应极快,在下落的过程已经抽出宝刀将网斩破,落到地上时,他已经跃到了屋外,丢下一句话:“神捕不过如此……”他的话音突然顿住了。跟着,两个人夹着他从外面跃了进屋来。

“大人,飞贼已经抓到了。”

赵之焕一看,竟然是在酒馆中争吵的那两个汉子。赵之焕看了看师傅,这才突然明白——老爷子暗中带了高手来,先故作低调,激起飞贼的狂妄之心,接着,又令人在闹市里“争吵”,进一步刺激飞贼,使其落入陷阱。至于从飞贼的字中猜测他会到来,那当然是假的,目的只是从心里上震慑飞贼,而那些机关,也只是为了让飞贼生出轻视之意,真正的杀招却是他带来的那两个高手。

赵之焕又从年迈的师傅那里学到了一招:当捕快并不是武功好就行,更重要的是要动脑子!

雾锁龙山寺

徽州城南二十里地的龙山寺中,主持大信禅师正在亲自打扫着院内散落一地的落叶。一招一势,如此认真虔诚。小沙弥永元站在不远处,忐忑不安地看着。永元八岁出家,现在十八岁,十年时间里,何曾见过师傅亲自扫过地。莫不是要出大事了?

时近深近,秋风刮过,刚扫干净的院子又铺满了落叶。大信又再次扫过,如此一直到了天擦黑时,大信才放下扫帚,长叹一声,回到禅房。永元端茶进去,大信喝了一口后,说:“明天一早多备些斋饭,有贵客到来。”永元隐隐地觉得师傅今天的不正常跟明天的贵客有关,想要问到底是谁来,却看到师傅一脸的沉重,不敢多说,诺诺地下去了。

天亮后,永元出门打了一趟拳,然后下山购物。昨夜下了星星小雨,天气开始冷了起来,就像龙山寺的香火一样冷,寺里原先的七八个和尚走的走,散的散,如今只剩下师徒二人。这当然跟大信有关。永元的年纪虽小,但为僧十年,对行内的一些现象也略有所知。比如一些香火旺盛的寺庙虽传有灵,但事实上那些显灵的无非是寺里的僧人,而师傅却从来不屑于此事,宁愿青灯古佛,长久寂寞。因为香火钱少,所以永元购物时也是精打细算,能让人施舍的绝不花银子,因此等到购好回到寺中后,已经是快正午了。

一进院门,果然就看到院中站了几个陌生人,都持着朴牙刀,目光警惕地看着四周。见到永元来,一个人上前问道:“你是什么人?来这有什么事?”永元说:“我是这里的和尚,叫永元。”

“哦。”那人挥挥手示意他进去。

永元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怎么进了别人的寺院还问别人是干什么的?他淘罢米,烧罢菜,来到师傅的禅房中,见到师傅正和一个青衫中年人聊着。那中年人一脸威严,一眼便能看出绝非等闲之辈,而师傅也是一脸凝重,永元不敢打扰,默默地站在一旁。见那中年人说道:“你倒是很悠闲,做了和尚,青山绿水长伴左右,不亦快哉。”

大信双手合什,道:“过往的事对老枘来说早已是抹去的灰尘,不复再来。张大人见笑了。”

那张大人眉头一竖,冷笑着说:“是吗?我看未必吧?”

“大人何出此言?”

张大人起身,踱步道:“难道你就未曾听说过徽州府连环杀人案?”

张大人这一说,永元突然想起来了,好像是几个月前,他去城中采购,无意中听人说过的,徽州府出现了一个神秘的大盗,专劫富户,遇人杀人,遇佛杀佛,犯下累累命案。永元还记得别人说的,说知府张之梦张大人对此案非常关注,正想尽方法要破案。难道面前的这个青衫人正是徽州知府?只是他查案子来寺里做什么?

大信的脸皮抖动了一番,说:“我若说没听说过,那是假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我的确听说过。”

“那么你对案子有什么想法?”

大信说:“不知大人所问何事?”

张大人一声断喝,道:“方成明,在本官面前就不要再装了!”

永元被这一声大喝吓得一激灵,跟着听到张大人说道:“二十年前,本官在杭州府第一次为官,为了抓你,费尽心血,险些命丧你手,终于将你抓拿归案,没想到你越狱而逃,居然做了和尚。你也没想到吧,二十年后,我又来徽州为官了,咱们又见面了!本来我没想到你会在这的,但我查过那些案子,罪犯的作案手法、习惯、身手等无处不像你,根本就是二十年前的你再入江湖。于是我又花费大力查找这二十年来入籍徽州的人名,层层盘查,总算找到了你。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永元这才听出来了,原来张大人竟然怀疑师傅就是那个杀人狂!这怎么可能?他叫道:“胡说,我师傅不是那样的人!”话一出口,就发现太过唐突了,面前的人可是知府啊。却没想到张大人轻轻地笑了笑,说:“你是他的弟子吧?你可知道他过去是什么人?他是横行一时的大盗方成明,因为被本官追捕,这才隐在徽州当了和尚。”

永元见张大人也不似那么可怕,又壮着胆子说:“入了佛门,一切往事不可追。就算再恶的人,放下屠刀,也能立地成佛。”

“哈哈哈”,张大人笑着拍了拍他的光脑袋,说:“你只白天与他一起,可知他晚上去做了什么?”

“永元,不必说了。”大信叫住永元,对张大人说:“大人,案子是我做的。但我现在还不能束手就摛,待我做完一件事后,再去衙门口受捕。”话音刚落,只见大信似一只大鸟一般平地飞了起来,转瞬间飞上大梁,几个起落,已然不见踪影。门口的捕快们正要去追,张大人拦住了他们,说:“由他去吧。”

张大人一行走后,留下永元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半晌过后,他狠狠地掐了自己胳膊一下,很痛,这才发现自己不是在梦里。一向敬爱有加的师傅竟然是连环案的凶手?

第二天,大信还没回来,永元心里忐忑不安,连早课也没做,就一直站在院外守候。等到晌午时分,还不见师傅回来,于是回到禅房里补课。却心乱如麻,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又拿起抹布,四处擦抹灰尘。他见师傅打坐的蒲团似乎有点歪了,就上去正了正位置,却突然发现蒲团的下面似乎是空的,拿起来一看,果然,有一个盖子,打开盖子,是个可以容人进去的洞。永元拿上蜡烛,走了进去。洞里并不大,只容几个人而已。里面却摆放了几个大箱子。箱子没有上锁,永元好奇地打开一看,顿时,里面的珠宝金银在烛光的印射下发着炫丽的光彩。永元大吃一惊,手中的蜡烛险些掉在地上,他惊叫着,逃也似地跑出了洞口,慌张地盖上盖子,然后一屁股坐在蒲团上。喘了很久的粗气,这才冷静下来,寺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宝贝?毫无疑问,这是师傅抢来的,难怪他平时一天到晚都坐在这蒲团上,原来这下面竟然有这样的秘密。

“我该怎么办?”永元问自己,却没有答案。按理说应该把这些东西上交给官府,然后协同官府将师傅捉拿归案,可是,师傅把自己养大,即为师亦为父,自己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正左右为难时,突然一只手轻轻地拍在他的肩膀上。永元吃惊地回过头来一看,竟然是师傅。

“师傅,你……”永元忙将蒲团让给师傅。

大信似乎很疲倦,轻轻地点了点头,坐了下来。永元端来师傅爱喝的莲子羹,大信接过,说:“你也坐下吧。”

永元忐忑不安地坐下,低垂着头不敢看师傅。

大信似乎没有看出来他的心里,说:“永元,你以前晚上有没有看到什么?比如一些奇怪的东西,一些奇怪的人?”

永元忙摇头说:“回师傅,弟子没有。”

大信点了点头,说:“没事了,你先下去休息吧。”又把莲子羹还给他:“把这个也拿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