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雾锁龙山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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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徽商号(8)

王得海不耐烦地说:“不就是个破宅子嘛,装神弄鬼的,一把火不就完了?”师爷摇摇头,说:“越是这样装神弄鬼的,越是油水多,怎么也得好好捞一把。”

王得海说:“你老是说自己通晓兵法,研习奇门遁甲,熟悉机关消息,那周大观不是老充善人吗?干脆,你亲自出马,混入周家,把他家的机关摸清楚,然后来个一锅端。”

师爷沉吟片刻,点点头,说:“看来,只好我亲自跑一趟了。”

计议停当,师爷装成一个秀才,来到东山坳,求见周大观。周大观一听就出来了,问:“不知这位先生有何见教?”

师爷看看周大观,六十上下,长得慈眉善目,连忙拱手说道:“在下王吉,出门游学误了归期,前方大雪封山,不好行走,想在贵府借住几天,不知可否?”

周大观想也没想,马上说:“这等小事,有何不可?先生但住无妨。”说完,叫来管家,吩咐他把师爷安排妥当。

管家把师爷带到一间设置齐全的屋子,师爷拉住管家,问道:“不知贵府有什么禁忌,如有不方便的去处,请你告诉我,我也好回避。”

管家一听就笑了,说:“我家老爷向来以诚待人,这大一个院子,除了女眷住处,你想去哪里都行。”

这话把师爷吓了一跳,想,这周大观竟让陌生人随便住进家中,可以随意走动,真是太自信了,看来,里面的机关消息,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他假装欣赏,将周府里里外外看了个遍,既没看到墙头设暗箭,也没见到院内设陷阱,房梁也没装罗网,他越看越糊涂,想,这周大观,唱的到底是哪一出?

到了夜里,师爷又顺着院墙转了一圈,仍然没有看到任何防御设施,连巡夜的人都没看到,到是遇到管家,师爷把管家拉到自己房间,几杯酒一下肚,师爷问管家:“你家怎么连巡夜护卫的人也不安排?”

管家说:“我家老爷不喜欢,他倒上床便能睡着,不喜欢巡夜打更的声音吵醒他。”

师爷又说:“如此乱世,周家这么富有,难道你们就不怕土匪上门?”管家叹道:“谁说不是呢?可老爷他说他一生坦荡,从没做过亏心事,也不怕土匪上门。”

送走管家,师爷仍然不信周大观会不设防,这时,他想起两个探子落网的事,便想去门口探个究竟,一直等到三更天,师爷走到周府大门,看到门倒是拴得紧紧的,但根本没人把守,他轻轻拨开门闩,将头伸出门外,正在左探右看,突然,脖子上一紧,被人一把抓着,揪到门外,摔了个大趴叉,仰头一看,两个身穿铠甲的神人,正威风凛凛瞪着自己,师爷顿时吓得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师爷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周家给自己准备的房里,周大观正关切地看着自己,他想起晕倒前的一幕,猛地坐起来,叫道:“门神,果然是门神显灵!”周大观无奈地摇摇头,说:“哪里有什么门神,让你受了惊吓,实在抱歉。”他亲自将师爷放平躺下,说,“我已请郎中给先生看过了,你除了惊吓别无大碍,请先静养数日,在我家过完年再回去吧。”说着,他又转身吩咐管家,“你好生伺候着先生。”

到吃饭时,管家端来一碗鸡汤,说这是老爷特意吩咐的。师爷喝着香浓的鸡汤,问道:“你家老爷对每个人都这样的吗?”

管家得意地说:“那是自然。老爷从小到大都这样,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一只,他在外闯荡时,跟巡抚称过兄弟,也跟土匪拜过把子,认识他的人,没有不敬服他的。”

次日一早,师爷便与周大观告辞。周大观挽留不住,又拿出二十两银子给他做盘缠,亲自送他出了村口,作别时,师爷朝周大观深深一拜,说:“但愿真有门神保佑,愿你逢凶化吉,平安如意。”

师爷一路不停回到果子山,见到大当家王得海,说:“周家我已打探清楚了,那里抢不得!”

王得海大吃一惊:“难道那里防备森严?”

师爷摇摇头,说:“周家根本没设防,只是,周大观是个大善人,神仙都在保佑他,我们抢不得!”说罢,把他遇到门神显灵的事说了一遍。

王得海一听就笑弯了腰,说:“想不到你也是个大呆子,他家要是真的有门神爷爷,那我就是托塔天王!”

师爷摇头苦笑:“当家的,我们一直自称替天行道,劫的是不义之财,像周大观这种积善人家,抢不得的。”

王得海一声冷笑:“不抢他,你让兄弟们喝西北风啊?”师爷说:“所谓盗亦有道,我们走到今天也是无奈,切不可再干伤天害理的事啊!”

王得海瞅瞅师爷,说:“你这些屁话能填肚子吗?你不想抢,就给我在山上好好呆着!”说完,命手下将师爷关起来,接着马上召集人马,开始布置起来。

果子山离东山坳有一百多里地,王得海带着全套人马白天隐蔽,晚上赶路,花了两天多时间才到东山坳,他带着喽罗躲在山上的树林里,准备等夜深了再进村。几十号人不敢点篝火,吃的又是干粮,一个个冻得瑟瑟发抖,王得海看看时候已到,马上集合人马,正要出发,忽听“嗖”的一声,一枝箭飞速而至,一个手下惨叫一声,仰头栽倒。紧接着,箭如飞蝗密集射来,果子山的土匪一个个倒下,王得海知道中了埋伏,高呼一声:“风紧,扯呼!”话一出口,便听有人大喝:“官兵在此,土匪快快投降!”王得海领着手下,拔刀便往外冲,他砍翻了几个官兵,总算逃出了包围,回头一看,跟着自己逃出来的只有三个人。

三、最好的防卫

王得海万万没想到,向来不堪一击的官兵这次竟然包了自己的饺子,他越想越憋屈,又想,只剩这几个人,果子山是回不去了,那周家不是没设防吗?现在已过了近三个时辰,官兵大获全胜,肯定班师回衙,东山坳肯定也归于平静,不如现在杀个回马枪,去抢了周家,带着财产远走高飞。他把想法跟三个手下一说,这三个人很是赞同,二话不说,又杀回东山坳。

一切正如王得海所料,此时的东山坳一片寂静,四人来到周大观家,门前既无人看守,里面也没有一点动静,王得海拔出刀子,插入门缝,想将里面的门闩拨开。正在此时,忽听脑后一阵风响,王得海情知不妙,连忙抽出刀子,往后一挡,只听“当”的一声响,一把铁锏竟被王得海碰得飞出丈外,紧接着,一根铁鞭又砸了过来,王得海仍是一挡,又是“当”的一声,铁鞭也飞了出去。

王得海再一细看,攻击自己的竟是两个门神,这门神竟然如此不济事,他乐得哈哈大笑起来,伸腿一扫,秦叔宝便被绊在地上,这时,尉迟敬德一声大喊:“打土匪呀!”飞身一跃,抱住了王得海,一口咬在王得海的脖子上,这时,秦叔宝也爬了起来,也喊着“打土匪呀”,扑上来咬住了王得海提刀的手,王得海一时甩不开两人,对旁边的三个喽啰吼道:“你们傻站着干什么?还不上来帮忙?”不想三个喽罗被两个门神不要命的打法吓呆了,站在那里都忘记怎么迈步,王得海悍性大发,猛一使力,将秦叔宝摔了出去,一拧腰,又将尉迟敬德摔在地上,正在这时,一把锄头狠狠砸在他的头上,紧接着,一大群手持锄头木棒的村民蜂涌而至,灯笼火把将现场照得如同白昼。村民们手里的家伙一起朝四个土匪身上砸去,没几下便让他们去见了阎王。

村民们扶起躺在地上的秦叔宝和尉迟敬德,虽然他们身穿铠甲,脸上涂满油彩,还是看清,装扮他们的分别是小义和何长柳。原来,小义和何长柳经常受周大观接济,眼下快到年关,不时听到其他地方有被偷抢的传闻,周家却一点也不做防备,于是,大义找到何长柳商量对策,他看到何长柳正在画门神,便想出了假装门神,暗中护卫周家的计策。而村民们在抓到果子山的探子后,也在暗中作了准备,一听小义和何长柳报警,便迅速赶来,救了周家。

这时,周家早已打开大门,周大观在睡梦中被惊醒,听了管家禀报,急忙出门,朝着众位村民深深一拜,感谢村民搭救之恩。

接着,周大观赶往县城,感谢县衙出兵剿匪。知县得报,把周大观引入后堂,那里有个人一见周大观,纳头便拜,周大观一见,正是前几天借住的那个自称王吉的秀才,大吃一惊,连忙将他扶了起来。

知县指着这个人,对周大观说:“你想不到吧?他是果子山上的师爷,这次剿灭那帮悍匪,全靠他的举报啊。”

师爷红着脸,说:“我感于周老爷的善行,回山后力劝王得海不要抢周家,哪知他一意孤行。那天我惊吓过度以为是门神显灵,后来细想,力度动作,都不可能是神仙所为,周家根本无力抵抗王得海。想想王得海平日真是作恶多端,我便想法从关押处脱身,连夜出来向官府禀报。我知道王得海行事方式,算定他必定等天黑后再进村,便和知县设计,总算剿灭了这帮祸患。周老爷,当下兵荒马乱的,不可不防啊!”

周大观叹了一口气,说:“我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但人心坏了,你费再大的劲,又能防得了多少?只有行善积德,才是最好的防卫啊!”

知县听得连连点头,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这的确是最好的防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