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好兵帅克历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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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从豪特万到加里西亚边境 (3)

第二十三章 从豪特万到加里西亚边境 (3)

杜布中尉正等着好戏看呢!他想象着帅克会喝了八口之后就喝不下去了,到那时不就让他有口难辩了吗?那么杜布中尉不就可以大获全胜地说:“给我喝一点儿,我也口渴了。”他还想象着帅克这骗子在露马脚的真相告白之后会露出一副什么狼狈相儿。然后他就去报告,等等。

帅克心里明白自己已走到绝路了,要想逢生那只有把它干完,想到这儿,他举起瓶口放到嘴边,瓶里的液体迅速下泄,并且大口大口地消失在他的喉咙里了。杜布中尉看着这情景目瞪口呆,都说不出话来了。

帅克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当着杜布中尉的面儿把整瓶白兰地都喝完了,随后猛地一掷把空瓶子扔进了公路那边的水塘里。他吐了一口唾沫,就像刚喝了一杯矿泉水一样说:“报告,中尉先生,这水的确有股铁腥味儿。在伏尔瓦塔的河边卡密古城里有一位酒店老板把旧马蹄铁扔到井里以做出铁质水供应夏日里来这儿度假的游客享用。”

“你给我弄点儿旧马蹄铁水尝一尝!并且我也很想去看看你打水的那口井!”杜布中尉刁难着。

“离这儿不远,中尉先生,喏,就在那个木棚子后边。”帅克脱口而出,没有半点儿思考余地。

“你在前面走,你这无赖,混帐,我要看看你到底是怎么个看法。”杜布中尉命令道。同时他也暗自思忖:“真怪,小狗崽子居然掩藏得那么好,几乎是滴水不漏。”

帅克听天由命,没有犹豫地往前走着,虽然他并不知道那井会在哪里,但他心里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前边一定会有一口井。所以当他果真看到一口井时,他并没有多少惊喜。而且那抽水的筒也是完好无损的。他们先到井边,帅克扳动把手,滑沽,滑沽,筒里就淌出一股黄水来。帅克便庄严地宣布:“这就是那铁质水,中尉先生。”

那位两鬓留着鬈发的先生惊恐万状地走了过来,帅克赶紧用德语对他说:“麻烦你拿个杯子来,中尉先生要喝水。”

杜布中尉傻眼了,出于无奈,只得两眼一闭,咕嘟咕嘟把一杯水全喝了下去。那水在他嘴边飘留着马尿和粪水的味道,要提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他搞得晕头转向了。得不偿失,他还为这杯水支付了留长鬓角的犹太人五个克朗,然后掉过头来对着帅克怒吼:“你还在这儿傻站着什么?滚!快给我滚回去!”

过了五分钟左右,帅克出现在军官车厢卢卡什上尉身边。他神神秘秘地向上尉打着手势,让上尉出来。在外面对上尉说:“报告,上尉先生!再过五分钟,顶多再过十分钟,我就要醉成一摊烂泥了,我要回自己的车厢睡觉去。我请求您,上尉先生,千万别生气。我把您交给我的事都办好了,可是给杜布中尉逮住了。他千方百计刁难我。我对他说,这是水,可他还不放过我,还逼得我不得不当着他的面把一瓶白兰地喝掉,以此向他证明那真的是水。结果没有出事,上尉先生,我正如您吩咐的那样去做的,我一点馅儿也没有露;当然我是尽力小心了。我再请求您,在我睡醒之前,别派我干任何事。报告上尉先生,现在我的双脚不仅麻而且发抖了。当然,报告上尉先生,我的酒量是非一般人可比的,因为我当年曾经……”。

“滚吧,小混蛋!”卢卡什上尉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气急败坏地嚷道。其实他一点儿也没有生帅克的气,他只是恨那叫杜布的中尉,并可惜那白兰地酒,他对杜布中尉的憎恶至少比以前增强了好几倍。

帅克乖乖地溜回到自己那节车厢,算是捡了一个大便宜,白白喝了一瓶白兰地,还挨了两位长官的批。但这时他也想不了这么多了,他垫着大衣枕着背包躺下,之后对军需上士万尼克和其他人说:“很久很久有一位士兵,他酒喝醉了,因为他喝下一瓶白兰地,请大家别喊醒他,千万……”。

话还没说完便打起呼噜来了,还不时嗝几下,嗝出来的尽是白兰地香味。

营史记录员马列克呆呆地坐在桌旁。虽然他因为负责收集和记录营里的英雄事迹而受了不少罚,但也不会在乎,究竟这是一份放眼未来的好事啊。

军需上士万克尼、电话兵霍托翁斯基和伙夫 约赖达对志愿兵马列克的营史很感兴趣。看到他们三位对自己的工作挺感兴趣便又来劲儿了。“诸位,你们看看我的素材本吧,我们这些素材都是在有准备的情况下系统地进行的整个战争史。咱们不能一开始就写如何成功是吧,”马列克自豪地说,“我随便抽一张素材内容给你们读读:

第十五章无与伦比的、勇敢的英雄霍托翁斯基和营部伙夫 约赖达同时壮烈牺牲。我给你们选择的死的方式是这样的——”他中间插了一句说,“当你俩在被逼上绝路时,还不忘同敌军斗争,勇敢的霍托翁斯基把炸弹朝敌人脸上扔去,然后抱着伙夫 约赖达二人同时堵上毒气管子,几分钟之后就死了。”

在这素材下面还带上附言:“全体官兵应该学习他们临危不惧的英雄气概。只要每个人都有这种精神,胜利一定会属于我们的。”

帅克又翻了个身,打个哈欠,说些听不清的梦话,这时走阴巫师伙夫 约赖达和志愿兵之间开始了一场有关未来问题的大讨论。

走阴巫师伙夫 认为,虽然早些人会因为无聊透顶去写些光怪陆离的东西,但是通过这些儿戏我们也可以预见一些事实,从此他的谈话中会不时提出一次“未来的事实”,直到有人抢去了他的话题。

“如果有人像壁虎尾巴一样能再生,那该多兴奋啊,反正我肯定会乐死,因为这样一来我就不用担心战争之后我残废了怎么办的问题了。”

志愿兵说,能够将敌人成功地切成三段也只能是靠现代发达的军事技术。根据动物的再生规律,每段的器官都会独立生长,生命力都会很旺盛,以此类推,奥军在战斗之后兵员会扩大三倍。因为每个头都会再生长出一名士兵。

“哇,现在如果帅克听见的话,”军需上士万尼克说,“准会举出许多例子。”

熟睡中的帅克听到自己名字时答应了声“到”便又做他的梦去了,表现了他的军事纪律性。

“杜布中尉先生,他还在睡觉。”志愿兵回答。

“那还不把他叫醒,我真奇怪你们现在到底在干什么,你们没想到,对你们上司的态度应该是怎样的吗?你们应该表现出更大的殷勤。你还不认识我,等认识了我时……”

志愿兵开始叫帅克醒来。

“帅克,失火啦,赶快起来!”

“奥特科尔科磨坊着了火。”帅克嘟囔着又睡着了。

“报告,上尉先生,我叫了他,不过他没醒来。”

杜布中尉明显感觉到一股火气从内心涌出来:“你叫什么,志愿兵马列克?对了,你就是那个以坐禁闭室而出名的,对吧?”

“对,中尉先生,我就在监狱里完成了一年制的军校,后来上级说我是清白的,任命我为营史记录员,取消了志愿兵的称号。”

“那你营史记录员也当不了多长时间了,我会替你向上级报告的,那时你会哭着央求我的,你还不认识我,以后你会认识我的。”

杜布中尉气呼呼地走了,一时倒把帅克给忘了。虽然他这次准以为会抓住帅克违反禁酒规定的把柄,但是现在为时已晚,因为等他再次返回时,士兵们也都喝了分得的掺罗姆酒的咖啡了。

帅克一跃而起,当他听到杜布中尉在喊他时。

“对我哈一口气。”杜布中尉冲着他吼道。

帅克对着他足足呼了一大股夹着酒的香气的热风。

“哈哈,臭小子,你完蛋了,你哈出的是一股罗姆酒味,你终于被我逮住了。”

“是,中尉,我被逮住了。”帅克泰然自若地说。

“我刚刚领取了掺咖啡的罗姆酒,我先喝了酒,如果中尉先生要求不准先喝酒的话,我保证听从命令。”

“我半小时之前来车厢时,你怎么睡成猪一样,叫都叫不醒。”

“报告,中尉先生,我熬了二十四小时没睡。我一直在回忆我们那次在维斯普利姆演习时的情景,太让我激动了。”

杜布中尉摆手说了一句:“我会让你们知道我的厉害的。”他别无他招地去向军官车厢,这时扎格纳大尉正朝一个十二连的倒霉鬼开火呢。那小兵因为怕死,去找了一个铁皮猪圈门回来,当作挡榴霰弹的盾牌,杜布中尉趁此机会大作文章。可怜的杜布中尉问得口干舌燥,还不想停下来。“……必须严惩像你这样的败类。”如此乏味的饶舌以至于扎格纳大尉拍拍罪犯的肩膀说:“以后这种小儿科游戏别再犯了,你也太笨了,把猪圈门送回去,快滚。”

杜布中尉眉头紧锁,认为整顿全营纪律是一项重任,不能马虎,所以他宁可多跑点儿腿,到处再检查检查,幸好没有什么人被逮住,便又回到军官车厢里继续他那绝对忠诚论:“军官必须教育士兵,铁的纪律是军队最大的特征,记得我收到我内弟从乡下寄来的包裹:几只烤鸭。一看包裹外面写着是烤鸭,我的勤务员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拿到我这儿,我一两天内还是吃不了那么多,最终坏了一大半,各位军官们信不信?”每有一位军官都不欢迎他发表任何讲话。

杜布中尉觉得有必要找个人讨论一下,便非常亲切地对扎格纳大尉说:“扎格纳大尉,您有什么看法呢……?”

“对不起,我该去检查一下士兵们现在是怎样的情况,请你等一会儿。”扎格纳大尉说,便出了车厢。

这期间,帅克和古纳尔特谈论着他的主人。

“最近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总是见不到你。”

“我也一样啊!我每天都在他们视线之内。那老不死的总是对我很挑剔,我一看他那咧着牙的模样就倒胃,有时实在是无法忍受就在端给他的晚餐中,在进入他房间时,躲到一个角落吐点儿唾沫在他饭里,可他那个猪猡,还吃得挺津津有味呢。”古纳尔特说。

“得!以后别这么小心眼儿,”帅克吃惊道,“我倒认为他是个很不错的大官。我第一次看到长官时,给我的印象很深,他太亲切了,第二次当他同我说话时,我倒觉得他很渊博,很精彩……你是哪里人?布杰约维策人,不错,一个人出生地很重要;你住哪里?在拱廊里,那夏天又凉快,虫子又少吧?你成家了,一个老婆和三个孩子?够可以的了,再多哭丧时你就会觉得太多了。他说话就像神父在讲道似的。

“好,好,”帅克继续说,“你那长官已经瞅到这儿了,就这样了。”

帅克走进车厢,古纳尔特拿着钱去自己的洞穴了。

半个小时之后驶去的列车加快了速度,直奔萨诺克,视野越来越大,铁路两旁被炸的破村庄越来越多了。在经过库拉什纳时还看见未被炸毁的红十字会列车。因此引起了巴伦和帅克“不允许做,但还是去干”的理论的争论。

“我就说嘛,上级不准做,我们还是去干了,只是方法不同而已。”

这时帅克眼睛睁圆惊呼:“霍托翁斯基,你已经上了营史记录簿了!”随手他操起营史记录本就读:“电话兵霍托翁斯基被地雷炸死了,他在自己坟墓里还牵挂着战争的结果,打电话给营长,祝贺我营获胜。”

“哇,你可以和‘铁塔尼克号’(英国一艘远洋巨轮:因与冰山相撞而于一九一二年沉没。)上的那个电话员论英雄了,他在船舶沉没时,还牵挂着淹没的厨房,往那儿打电话问什么时候开饭呢。”

电话兵霍托翁斯基总算把原本痛苦的脸色化为平静了,原来对他来说,帅克说的也有一定道理。这样“死”也是勇敢的死嘛,所以也不会在乎他更多了,他还兴致勃勃地对志愿兵说:“再在营史记录上补上一句我的临终遗言:向我钢铁旅致意,我营万岁,我们肯定会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