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弯唇:“随你!”
伴随着朱雀的话语,房门被等得不耐烦的月锦一把推开,几乎是同时朱雀脸颊上一凉,玄洛的身影顿时隐在了房梁上面。
朱雀若无其事的轻笑,这才觉得水有些凉,浑身打了个哆嗦。
“我还以为你淹死了!老天爷果真是不开眼!”月锦进来时明显很担心,却故意刺激朱雀。
朱雀低声一叹,坐在浴桶里,说道:“我只是多泡了一会儿澡,值得你口出恶言吗?”
月锦倚在浴桶边,冷哼道:“水还热吗?”
“凉了!”朱雀叹声道。
月锦眯起了双眸:“凉了还不出来!”
“我害羞!”师父啊!这房间可不是只有你一人啊!两个大男人在房间里看着她,她怎么出来啊?
“你身体我看的还少吗?别耍嘴皮子,快出来!”
就这么被月锦抱着,虽然她身上还有一件衣服包着,但朱雀还是颇显不自在。
朱雀正想下来,却蓦然听到浴桶中响起一滴水珠声。
朱雀知道月锦起了疑,但却没有抬头往上看,还是顾及她,朱雀不禁心里一阵轻叹,伸手环住了月锦的脖颈,将脸枕在他的肩头,轻柔的说道:“师父,冷!”
月锦瞪着朱雀,良久无声,终于冷冷的说了一句:“你的耳朵怎么红了?”
朱雀一怔,顺口说道:“被蚊子咬了!”
月锦迫她看着他的眼睛,口中慢慢道:“隆冬还有蚊子出来觅食吗?”
朱雀心虚的说道:“可能是冬蚊!”
月锦冷笑:“第一次听说!”
“我冷!”朱雀寻找借口。
月锦冷冷的说道:“真该冷死你!”
月锦话虽如此,可是却抱着她往外走去,朱雀悄声问:“去哪儿?”
“我房间!”月锦恶狠狠的说道。
走到门旁的时候,月锦意有所指的问道:“下次你若再遇到蚊子,记得拍死他,要不然有毒怎么办?”
“哦!”朱雀心虚的吐了吐舌头,这月锦还不是一般的嘴毒。
朱雀几乎是被月锦直接扔在了床褥上,背部一阵浅淡的疼,想来他还是对她存了几丝心软。
“好师父,别生气了,都是徒儿的不是,您若要骂我,就尽管骂吧!可别气坏了身子。”
月锦听言转身,灼热的目光随着冷笑投射在她身上,寻了椅子坐下,半眯着眼,双瞳百无聊赖的渺散着,整个人仿佛下一瞬就要入睡似的:“你又没做错事,我骂你做什么,即便你做错了事情,自有本事承担,何须劳累别人责骂。”
“师父说出这番话,想来还是对我心中有气,这倒叫我如何是好!”她说着,偷偷的瞄了月锦一眼。
月锦一双乌眸深不见底,“我说呢!我在外面敲了好半日的门,都不见你应声,原道在房间里被故人绊住了,不然何须遮遮掩掩?”
朱雀心里升起一抹彷徨,话语也冷了几分,别过脸说道:“师父这话好没道理,那人突然来到这里,受了惊的人是我,此刻原本你安慰我,怎倒成了我安慰您了呢?”
月锦紧盯着朱雀,冷声哼道:“就算你受惊了,你到底还是坐在浴桶里和那人说笑了一会儿,就算有惊,怕是也早就压下了。”
“那你还抱我回来做什么,那人横竖已经认出我来,死活凭我去罢了!”她说着,明眸似是瞬间蒙上了水雾。
月锦一时心软,上前拍着她的背,叹道:“傻丫头,亲不间疏,先不僭后,我也是关心则乱,并非有意责怪于你,你倒好,说你两句,你就不爱听了。”
朱雀越想越悲切:“师父只管斥责于我,可曾想过我此刻的心境也好不到哪去!那人寻来,又岂是我乐见的?”
“他都说了什么?”月锦蹙眉,凝神问道。
朱雀漆黑眼珠有些茫然的转了一轮,叹道:“还能说什么?无非重提旧事,感慨万千罢了。”
“感慨什么?”
“我的容貌。”
月锦的眉渐渐松开,打量她的丑颜,蓦然轻笑:“你的容貌怎么了?我觉得挺好啊!”
朱雀声音带笑,慵懒中带着虚浮:“那是因为你见我的时候比现今这副尊容还吓人,所以不觉得有什么,可是想当年我的容貌也是风华绝代,有多少男人……”
“阿呆!”月锦却忽然唤住了她。
“嗯?”她回应的有些漫不经心。
“你在为师面前也要装吗?”月锦的声音里透着喟叹之意。她如今明明心思潮涌,偏偏要做出一副平静之姿。看得人好生无奈。
朱雀黑瞳一凝,再睁开时,还是那般懒散带笑,但是却不说话了。
终是他不忍逼迫于她,温声道:“怕吗?”
她抬眼迎上他的目光,双目转了一轮,鼻尖微皱,“不怕。”
月锦笑了:“因为已经放下了?”
“因为我是阿呆。”她微扬起头,眉眼盈盈,声音却透着寒:“师父,将军府的五姑娘朱雀早就已经葬身火海了,我不是她。”
月锦眼眸深沉的看着她,忽然说道:“玄洛如今寻到你的下落,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我不欠他,又何须惧他?”她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他好脾气的看着她话语中的戾气,问道:“还要看雪吗?”
“我们大老远过来,就是为了观赏雪景,为何不看?”她的口气还是有些冲,想来还是因为玄洛扰了她的好心情而愤愤不平。
月锦摇头,无奈道:“我看你是唯恐天下不乱。”
朱雀重重叹息一声:“玄洛既然派人杀你,想来你的身份已经被他识出,现如今如果贸然离开,定让会让他有所防范,这般打草惊蛇,还不如见招拆超,伺机离开万壑城。”
月锦轻笑:“我还道你真贪恋赏雪风光,想不到已经觅好出路了。”
“我适才不希望你和玄洛打照面,也是为了后面脱身着想,此番我们前来万壑城只有寥寥数人,但玄洛却是有备而来,我们力敌不行,唯有智取。”朱雀的话似解释又似分析事实。
“目前我们也只有借机行事了。”月锦心下一动,她终归是为他着想的。
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不觉已经呈现灰白色,就扯了扯月锦的衣袖,说道:“玄洛这时候应该已经离开了,我回去好了。”
月锦站起了身,话语浅淡:“你留宿在我房中吧!曙光已现,玄洛应该不会再现身寻你麻烦,我一会儿要去趟芙蓉阁,中午之前会赶回来,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如果要离开的话,他还需和琉璃见上一面才行。
“琉璃姐姐会跟我们一起离开吗?”沈琉璃是月锦的人,倘若他们离开的话,她是否也会跟着离开呢?
“应该不会,芙蓉阁表面是青楼,却是天下最灵通的消息汇集地,琉璃留在这里还有我的打算。”月锦说这话的时候,幽沉双眸凝视在她身上,毫无温度……
棉被有股淡淡的药香,那是月锦身上的味道,她将脸庞埋了进去,再见玄洛,他已越发让她感到惧怕不安。
军政大权尽得玄洛之手,可是他却懂得韬光养晦,潜龙于渊,这样的人是最可怕的。玄洛并非池中物,早晚有一天会弑君篡位。
弑君篡位?她想起记忆深处眉眼间总是带着春色的男子,眼里有了一丝冷意。
云焕啊云焕!你的江山又能安稳坐待何时呢?
罢了,云焕的江山,又何须她一介平民忧思难眠呢?她现在该想的是究竟该怎么样才能够摆脱玄洛。
玄洛现今已经知晓她的身份,她的容貌已毁,但是却唯独忘了声音足以让故人知晓她的身份。
骗过方贺倒也罢了,但是玄洛却是无论如何也骗不过的。
如今不只是月锦处境艰难,她只怕也是凶险万分……
朱雀因为记挂月锦之事,没好生得睡,迷糊小憩了一会儿,醒来却已是正午时分了。
月锦还没有回来,但是榻前却放了一叠整齐的男儿装,素锦银白长袍,外加玄色狐裘,她凑近一看却极是崭新,想来是月锦新添置的,可是穿在朱雀的身上,她这才确定这袭长袍是月锦特意为她准备的,穿在她身上合身的很。
她抬头向尚未合紧的窗柩望去,只觉光辉夺目,心里忽然暗下失望,埋怨月锦推测失误,这番光亮怕是艳阳高照了,又哪里来的隆冬大雪?
这一趟万壑城之行怕是白来了。
失望打开门,朱雀顿时欢喜非常。原来外面不是日光,而是天空下起了鹅毛大雪,此刻宛若搓绵扯絮一般,铺地一尺之厚。
朱雀忙吩咐小二准备热水,盥漱完毕,披上玄色狐裘,出了院门,四顾一望,除了银装素裹,再无二色。
她犹豫了片刻,这才折返店中,找到掌柜的,跟他说:“倘若我师父回来,劳烦掌柜跟我师父说一声,就说我去芙蓉阁了。”
朱雀心想月锦要么在回来的途中,要么是有什么事情被绊住了,眼下她虽打算去寻他,但倘若两人在路上错开,事先知会掌柜知晓,也不至于来回奔跑。
掌柜若是平日里听到店里的客人去芙蓉阁找乐子,定会暧昧的无声会意,可是今天却显得颇为惊恐,听了朱雀的话,连忙绕出柜台,将朱雀拉到角落处,四下张望了一番,这才压低声音道:“公子,你有所不知,这芙蓉阁你可是万万去不得。”
“为何去不得?”朱雀心下一突,忽然升起一抹不安来。
掌柜眼睛望着别处,低声说道:“送命的地方,你去了做什么?”
朱雀越发心思不安道:“掌柜这话何意?”
掌柜叹声道:“您一觉睡到正午,自然很多事情并不知晓,辰时的时候,万壑城守将带兵包围了芙蓉阁,并带走了头牌沈琉璃姑娘。听说是摄政王下令的,这芙蓉阁只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竟然生出这种是非来,现在人人避之不及,所以我劝你还是莫要再去了,以免偷腥不成还惹得一身麻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