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摇头:“属下赶在他之前回宫的,预计他明天深夜就可抵达灵鹫宫。”
朱雀赞许的看着陆游,沉默了片刻,说道:“我明日要夜探灵鹫宫一趟,或许会有什么发现。”
陆游忍不住问出心中疑虑:“主子,如果事情真的是柔妃做的,你会怎么办呢?”
几乎是连想的时间都没有,朱雀直接开口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陆游叹道:“可她毕竟是你的姐姐。”
朱雀声音如常:“陆游,无需再验证我有多么的无情,我说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属下明白了。”陆游心里一紧,低头道。
过了片刻,朱雀说道:“这件事情暂时不要让皇上知道。”
陆游身体一颤,蓦然跪在了地上:“主子,属下听从您的吩咐,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瞒着皇上调查的。”
他们朝夕相处多年,陆游自然知道朱雀是怀疑他了。
朱雀苦涩笑道:“陆游,别怪我疑神疑鬼,如果可以,我也不愿意怀疑你,你不在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事情,我隐隐觉得将有什么我无法掌控的事情发生。”
“主子,属下永远不会背弃您。”陆游心思柔软,看着眼前女子眼睛深处的悲伤,薄唇间吐出永恒誓言。
朱雀心里一动,眼波流转,莞尔一笑,这一笑拨云见日,说不尽道不完的雅致风流。
她信手折下梅花枝,上面梅花点点,悉数妖艳绽放,吐露芬芳。
她平静的递给犹跪在地上的陆游手中。
陆游眼睛一阵湿润,知道主子是信了他,接过梅花枝,站起了身子。
朱雀眉眼寂寂,说道:“你在云焕身边呆了三年,可知当初他为何要封朱灵为妃呢?”
陆游想了想,说道:“将军府被大火毁于一旦之后,皇上怒极攻心,再加上箭伤感染,昏迷了好几日,醒来后,他独自去了一趟天牢,皇上和朱灵说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宫里的人只知道,朱灵第二日就被放了出来,而且还晋封为柔妃,而她也是当时将军府唯一存活下来的人。”
朱雀皱了眉:“文太后都没有说什么吗?”
陆游叹道:“太后自然很生气,多次劝说皇上无果,后见朱灵在宫中也还算老实,并未伤害皇上,这才放了心。如今看来她并非是心中无恨,而是将复仇的利刃用到了眼儿媚上,当真是心机深沉。”
朱雀无声的笑了笑,看了眼天色,已有寒月隐隐在乌云里探出了头。
“陆游,我有一种预感,这天马上就要变了。”静静的,朱雀忽然开口说道。
她以为朱灵因为爱才和云焕联手陷害将军府,却不曾想那个想要杀了云焕的人竟然会是朱灵。
她忽然意识到,是不是一开始自己就错了呢?还是说玄洛对她编了一个天大的谎话,目的就是为了让她信以为真跳进来……
翌日,朱雀在药房给云焕熬药的时候,没有想到玄洛竟然会来到了这里。
“你倒是对皇上很上心。”玄洛清凉的语音如冰砸人,淡淡飘入朱雀的耳内。
“奴婢是丫头,皇上是主子,丫头对主子上心很奇怪吗?”朱雀将药倒好,低声自嘲。
“看来云焕对你的吸引力一直都是这么强大,至少你都忘了你进宫究竟是为了什么?”玄洛如墨的眸子盯着朱雀,满含笑意,却寒凉深深。
朱雀斜瞥着他,手指一扬,轻轻地从他脸颊划过,眨眨眼,笑道:“王爷对奴婢的事情似乎太紧张了一些。”
玄洛一拧眉,状似微恼,伸指握住朱雀不规矩的手。
朱雀欲缩手。他却拉住不放,凤眸微睨,看着朱雀,剑眉上挑,一脸玩味的笑容。
“本王见你在这瑜景宫过的如鱼得水,当真是羡慕的很,真想什么时候也搬进来同住。”
朱雀笑看着他,弯唇:“瑜景宫是历来皇上居住的宫殿,王爷若是喜欢,怕是要弑君篡位了。”
玄洛眸光微动,瞧朱雀半响,似笑非笑地问:“本王若做乱臣贼子,那你不就是叛臣之妻了吗?”
朱雀冷笑回道:“王爷言笑了,皇上已将青黛公主赐婚于你,这叛臣之妻的尊称,奴婢可担待不起。”
玄洛提醒她:“纵使本王要了青黛,摄政王妃的位置也是为你留着的,难道你忘了当年我们在军营立下的誓约了吗?”
“王爷想必还没有睡醒,赶紧回王府好好睡一觉。奴婢要去伺候皇上吃药了。”朱雀将手抽出,端了药,先行离去。
是夜,朱雀从竹韵轩身形如电,疾飞至灵鹫宫,然后消失在暮色中。
柔妃擦拭着手中的长剑,问身边的杨勇:“天水山庄最近可有在龙涎香里掺杂眼媚儿?”
杨勇恭声道:“不曾断却。”
柔妃皱眉:“皇上最近身有所好转,倒真是奇怪,难道是皇上发现了吗?”
杨勇想了想,说道:“娘娘多虑了,皇上若发现,又怎会不去追查此事呢?可是宫中和淮南包括天水山庄一派风平浪静,根本就没人着手调查。”
柔妃还是有些不放心,遂问道:“你这次去淮南,可有发现可疑之人吗?“
杨勇认真道:“奴才小心的很,确定身后没有人跟着。”
“淮南王怎么说?”柔妃这才松懈下来,拿着剑虚空挽了一个剑花,问的漫不经心。
杨勇传达着淮南王的意思:“淮南王爷说,一切皆看娘娘的意思。”
朱雀伏身在房顶,眉眼深沉。此事到了这里已经昭然若揭,朱灵的确是想借由眼媚儿害死云焕。她之前所做的一切争宠都是表面功夫,想必她暗中除了下毒之外,还和淮南王爷勾结,要知道淮南王地广人多,手下精兵良将无数,若是他和朱灵联手,他们想做什么呢?
那条黑影落在了柔妃内殿门前,有节奏的叩了几声门。
殿内的人都被柔妃之前遣散出去了,所以只有杨勇留在那里伺候。
柔妃听到声音,双眸一闪,对杨勇道:“去看看。”
门打开,很快就走进来一位黑衣人,他拉下了遮面的黑面巾,朱雀待看清楚那人的面庞时,差点惊呼出声。
朱雀没有想到黑衣人竟然会是方贺!
仔细一想,倒也可以理解,方贺是父亲的部将,父亲又打小娇宠朱灵,父亲去后,方贺归顺朱灵倒也合情合理。
只是方贺现如今已经归顺了玄洛,此番他前来灵鹫宫,也不知玄洛是否知道,还是说玄洛和柔妃早已勾结在了一起……
朱雀眉色一沉,留心起房内几人的谈话。
方贺下跪行礼:“参见四小姐。”
柔妃秀美微展,轻淡而言:“这里没有外人,无需注重礼节。”
“诺。”方贺站起身子,问道:“不知淮南王怎么说?”
柔妃越发笑容可掬,像平常人家的相处之道,聊起了家常:“杨勇,你把淮南王的话跟方贺说一遍。”
“诺。”杨勇目色凌冽:“淮南王说了,云国目前固若金汤,怕是难以成就大事。”
方贺讥诮道:“淮南王爷畏手畏脚,属下看这云国哪里来的固若金汤,早就是危如累卵了。”
柔妃唇角翘起一丝淡淡的笑,问道:“云国地广人多,巍巍如泰山屹立,如何就有累卵之危了?”
方贺忍不住说道:“四小姐,云国安危在于所处大势,云皇病体欠安,太医说最多活不过两载。如今的云国看似一派祥和,但只是表面功夫,如今就算有良将浴血厮杀,也终将覆没。”
杨勇也在一旁附和道:“若想成事,淮南王必不可缺。”
“淮南地广四千里,良将兵卒近五十万,米粮有数年之存,堪称云国兵家重地。”柔妃话语一顿,措词骤然犀利:“可叹的是云皇亲信陆游,素有骠骑大将军之称,战场上所向睥睨,沙场经验丰富。而淮南王久居淮南之地,手下兵将固然精锐,纵使出兵能够胜得三五仗,又焉能连绵风雨长时久战呢?”
杨勇眼露精光,提醒朱灵:“娘娘难道忘了我们身后还有一个强而有力的后盾,只要有他在,可保万无一失。”
“你是指摄政王?”柔妃下意识的蹙起了秀眉。
杨勇冷笑:“舍他其谁?”
柔妃嘴角勒出一道弧度,似刀锋破开寒冰,那笑意委实有些凛冽:“两军届时对战,我们在前方流血死人,云玄洛却在大树底下好乘凉,他真当本宫是傻子吗?”
“小姐差矣。”方贺顿了顿,说道:“摄政王和皇上想要争的无非只是这天下,成王败寇,就算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摄政王又怎能坐的住呢?他到了那个时候总要站出来主持大局。”
柔妃沉吟了片刻,方道:“不管怎说,在这场争斗中,云玄洛得利最大,要说首当其冲,最危险的还是我们和淮南王。此事还需再三思量方可。”
“四小姐,将军已经走了三年,他死的时候好不甘心啊!听天牢守卫的人说,将军入狱当晚,便被文太后割了舌头,还没斩首示众就被文太后杀人灭口了。属下曾经发誓,势必要有朝一日活剥了文太后和云焕,好为将军报仇雪恨,方才罢休。属下已经等了三年,实在不想再等另外一个三年,还请四小姐成全。”方贺低沉的男音,带着说不出的凶狠厉杀,在两人耳畔沉冷响起。
方贺随之扫视两人一眼,蓦然跪在了地上,惊得柔妃一下子从坐上站起,扶起他道:“方贺,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你是我父部将,好比亲友,实不该对我行此重礼。”
方贺咬牙沉声道:“四小姐,未免夜长梦多,还请您早些做决断吧!”
柔妃皱眉思量了一下,终是重重一叹,说道:“你帮我探一下云玄洛的口风,我知道两军若真对战,他会身处什么样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