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沉默了一会,一丝极其冰凉的笑意浮上她的唇角,她冷残的笑道:“太后娘娘,奴婢容貌丑陋,怕侮辱了您的眼睛。”
“是不敢,还是不屑?”太后冷声道:“你以前害云焕不够,如今难道是来催要他的命吗?”
“奴婢不明白您的意思。”朱雀的声音寒了下来。
“你可知道身为君王长情不得,专宠不得,拿捏不好分寸的话,只会为他带来不便和纷争!自古以来后宫的女人,盼来盼去,无非是希冀这世间最有权势的那个男子回眸一瞥,能够得到帝王的爱,更是千古难寻,荣宠之至!可是君王的爱可以将一个女人捧至云端的同时,也能将她狠狠地摔进地狱。若你是寻常女子倒也罢了,奈何皇叔也痴情于你,更何况你已与皇叔做了夫妻。既然一把火烧了将军府,消失了三年,为何还要再出现呢?难道你想让云焕因为你而葬送这云国江山吗?”
朱雀沉吟了一下,目光寒冷彻骨:“太后是不是太高看奴婢了,奴婢是什么人?哪有那个本事可以撼动云国数百年的根基?”
文太后抿了抿唇,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朱雀,你好生猖狂啊!皇上如今只怕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了吧?”
“知道了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朱雀淡淡的看着她。
“皇上可还要你?”
朱雀浅声应道:“太后娘娘,我们也不要再兜着圈子说话了,我今天面见你,我就知道别人认不出我来,但是太后一定能。我朱雀是死过一次的人,再深的情,再浓的爱,经过一世轮回之后,也就形如过往云烟,既然爱的太苦,太痛,到头来还是万事空,我又何必徒惹伤悲。我若是后宫一心悬挂君王身的女子,定会铭记感恩当年皇上的荣宠,可我只是阿呆!我现在所想要的只是这云国后位。”
太后一愣,冷声嗤笑道:“云国后位?简直是痴人说梦。”
朱雀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淡声道:“太后忘了吗?当年我差一点可就做了您的儿媳妇,如果不是那一夜,现在入住凤栖宫的那人将是我,而不是卿颜郡主。”
“三年前你坐不上这云国主母位,如今就能吗?”太后的脸寒了下去,冰冷中带着肃杀。
朱雀笑出声,连笑声都比别人嚣张:“太后发那么大的怒气干什么?我又没说什么。我朱雀为了云国抛头颅洒热血,最后还失去了贞洁,难道在太后心目中,我还不如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卿颜郡主吗?”
听完这句话,文太后仅仅轻蹙了一下眉,转而又淡淡一笑:“卿颜的父亲淮南王守望着云国重地,是云国功勋之臣,你父亲却是云国叛乱者,哀家能让她当皇后,却不能让你当这云国主母。”
朱雀倩兮一笑:“太后,三年前就算我不与摄政王发生关系,你也不会让我安稳坐上这云国主母之位,对不对?”
文太后难得的蹙眉道:“你父叛乱,云国皇后家世自当清白显赫。”
朱雀亦步亦趋,淡淡的问道:“卿颜郡主家世当真是显赫无双,奈何云焕不爱。”
文太后面容已有羞恼之色:“你离开这三年,帝后相处和睦,虽然谈不上恩爱,但也相敬如宾,你进宫才多长时间,又岂会看得真切。”
朱雀下意识的看了太后一眼,眼含讥笑:“太后,云国的后宫果真是花开甚浓,嫔妃们表面风光无限,奈何每晚却是独守空闺,就连我们的皇后娘娘不也是守了两年空房吗?”
文太后厉声呵斥道:“放肆。”
朱雀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抚额低叹:“太后啊!这后宫的嫔妃们三年来可都是处子之身啊!这种事情若是传扬出去,只怕要贻笑大方了。呵呵……”
文太后脸色青白交加,手掌狠狠地拍向桌子,厉斥道:“大胆朱雀!在哀家面前岂容你造次!”
“太后这是恼羞成怒吗?朱雀无意冒犯你,只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太后以前待我,总是一副雍容华贵,满脸慈悲。当年父亲叛乱,云焕受伤,您也可以镇静自若。那时,您待朱雀犹如亲人。即使是假的,朱雀毕竟也曾经感动过。”话说得越来越虚伪,朱雀发现自己真是越来越适合生活在这里!
但是,这个地方包含着太多的伪装和欺骗!就连素来吃斋念佛的文太后都有这么多的秘密,更何况是别人!
文太后幽幽一叹,语带轻松道:“你如果肯一直谨守你的本分,不惹出事端,哀家又岂会这般难以容忍你?如果不是你父谋反,你和云焕两情相悦,哀家也不至于赶尽杀绝!”
朱雀扬起笑,定定的看着太后:“太后想杀我?”
轻摇了几下头,太后坐正身体,对着她,说道:“哀家吃斋念佛多年,又怎会在你身上功败垂成,脏了双手!”
朱雀低头,藏住唇角的冷笑。终于见到一个比她还要虚伪的人了,要说这后宫只怕她的手都要比文太后干净的多。
朱雀轻声笑道:“太后既然不愿杀我,那太后预计对我怎样?”
太后看着朱雀,沉静了一下,才道:“哀家希望你能够识时务,像三年前一样消失不见,不要出现在云焕的面前了。”
朱雀的声音也冷了下来:“我凭什么要答应太后!”她当她朱雀是什么?棋子还是石头子,想扔多远就扔多远?
太后轻轻的笑了:“就凭你现在身处寿和宫,在外面有皇上庇护你,哀家对你无可奈何,可是在这里,哀家最大,凡事也是哀家说了算,哀家若是现在杀了你,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朱雀不辨喜怒的说道:“太后顾虑的倒是很周全!”
太后看了朱雀一眼,蹙眉道:“朱雀,你也不需要拿话来讥讽哀家,哀家若真是在这里伤了你,传出去名声受损倒无所谓,可是若因为你导致哀家和云焕母关系受损,那就得不偿失了!”
朱雀抬起头,露出笑容:“太后是担心你若真的杀了我,会让皇上记恨在心吗?”
太后冷声道:“你真的以为皇上会为了你和哀家反目吗?”
朱雀脸上泛起一丝迷离的笑容,淡声道:“为什么不可以?太后不是皇上,您虽然是他的生母,可是你们之间也只是形似母子罢了,难道皇上还和太后走心不成?”这就是后宫!表面是一家人,可是又有几个是血浓如水的!更何况文太后和云焕之间连最基本的骨肉情都没有。
“你……”太后闻言,怔在那里!
朱雀说的话,虽然大不敬,但却是事实,云焕和她的关系,也许连朱雀这个外人都不如。
她不肯在皇宫里对朱雀下手,也是因为畏惧云焕的性情。
她在皇宫里挣扎沉浮多年,自是不可能性情淡泊,做到真正的修身养性,但若朱雀不识好歹的话,她绝对不容她走出这寿和宫。
“太后,走心也好,不走心也罢,在这深宫中,你能依靠的人只能是云焕。”朱雀冷淡的话,似提醒,又似威胁。
这云国甚少有人知道,文太后暗中握有精兵三万,全是秘密训练的高手。现在零星分布在云国都城之中,各司其职,她也甚少动用他们。
文太后那样一个懂得怎样隐藏自己内心真正思绪的高手,又怎会做一些毫无利己的事情来!
她以前以为文太后这么做只是为了云焕的安危,但是后来知道了她的秘密,忽然间就明白了,原来很多事情,很多人,只有经过了时间的沉淀,才会越发看得清楚和透彻!
文太后养兵不为防范玄洛和别人,而是为了防云焕。
云焕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她担心事迹败露,未雨稠缪也在所难免。云焕三年不碰后宫女子,她很明显是坐不住了,最近借助玄洛即将迎娶青黛公主为侧王妃的事情,原本驱逐都城在番地安住的皇亲国戚纷纷携带家眷回来。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文太后已经想要放弃云焕这枚棋子,改用好掌控的傀儡了。
如果到时候外有玄洛,内有文太后发动政变,那云焕的处境就不妙了。
文太后眉目一闪,冷冷的说道:“云焕是哀家的亲生儿子,母本该连心,又岂用你这外人来提醒。”
“太后,这天马上就要变了。”朱雀意味不明的话语里,有一种洒的隐然,太后听了,也是心思一颤,脱口问道:“什么意思?”
朱雀雅然笑道:“适才我跟太后说想当这云国皇后只是一时气话,云焕如今已经娶了卿颜,我自然希望他们能够好好的在一起,我这次之所以进宫,并非是蓄意报复,或是觊觎着皇后之位,我已是死过一次的人,过去的事情不想再追究,只想活在当下,可终究是忘不了和云焕的患难之情。此番进宫只为帮云焕化解眼前危机,云国无恙之后,我自会识趣离去。”
闻言,太后的脸色先是缓和很多,继而听出朱雀的话外之音,不由皱眉道:“云国有危难,此话何解?”
朱雀定定的看着文太后,沉默半晌,面色温和,忽而说道:“太后最近忙着款待返京的皇亲国戚,倒疏忽了摄政王王府最近乔装门客滋生,里面好不热闹啊!”
太后震惊道:“你的意思是,云玄洛借助成亲之事意欲逼宫谋反?”
朱雀神色淡定:“太后,云玄洛的野心,你应该比我还要清楚吧?当年我父叛乱,他隔岸观火,之所以按兵不动,只为了静待时机,如今只怕是万事皆备,只欠东风了。”
太后疑惑问道:“何为东风?”
朱雀不假思索道:“娶亲之夜,云国皇宫喜气满天,醉酒之际,挟天子以令诸侯,定可稳夺这云国百年基业。”
“危言耸听。”话虽如此,文太后握着手帕的手指却在一点点的缩紧,眼瞳快速的收缩凝聚。
“太后,你知道我并非胡言乱语,若是不信,你当可派人密切注意云玄洛的动向,届时是真是假,一切就不言而喻了。”朱雀微微扬起唇角,一双漆黑的眼瞳,深邃如渊,却透着丝丝细小如针的锋芒,扎得人心里一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