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扇没有想到自己会一语道中主子的心事,她服侍主子多年,何曾见过心高气傲的主子,也有这般不自信的时候。
沉默的沈琉璃,启唇再次说道:“你还没有说,在你眼中阿呆姑娘是个怎样的人呢?”
玉扇撇撇嘴,“奴婢不敢说!”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说不得的?”
玉扇戏谑的看着沈琉璃,笑声逸出口,“想不到主子也有好奇心的时候!”
听到玉扇的话,沈琉璃也是怔了一下,女人失了心,就会像她一样变得患得患失吗?想着,心不禁凉了下来,不由叹息道:“罢了,你若不想说,就不必说了!”
玉扇小心翼翼的看着沈琉璃,问道:“主子生气了?”
“什么都让你说了。”沈琉璃白了玉扇一眼。
迟疑了一下,玉扇才说道:“主子!奴婢不是故意推脱不说,而是真的不知从何说起!这位阿呆姑娘虽然相貌丑陋,常常都是唇畔含笑,但是身上却总是给人一种压迫感,奴婢总觉得阿呆姑娘太过于危险,每次见了她,大都不敢鄙视,哪还有心思细细打量她!”
玉扇从来没有见过周身处处透着疏离和霸气的女人,她曾经以为霸气只应该出现在男子身上,比如说天子,可是在一个女子身上出现的时候,却很自然,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突兀,真是奇怪又和谐的结合体!
沈琉璃讶异的看着玉扇道:“你也有这种感觉?”
沈琉璃的纤纤玉指抚过被微风吹得有些发凉的脸庞,沉吟片刻,笑意一敛,怔然出声道:“其实有时候危险又何尝不是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阿呆虽丑,但是戴上青铜面具,却给人一种很美的感觉。纯粹、妖媚,而且总是透着一股神秘的魅惑,举手投足间都散发出致命的吸引力!
她曾经以为阿呆只适合穿上白衣,因为那样洁白冰冷的颜色,才真是的属于她!可是就在今天她却发现自己错了,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子,单是穿上一袭再简单不过的红色长袍,就能在瞬间凝住所有人的视线,好像那样的颜色天生就是为她而存在的!
“主子究竟在担心什么?”玉扇皱着眉,不解的说道:“阿呆姑娘即使再优秀,也只是太子爷的徒弟,主子和太子爷的感情又岂是她能够超越的,依奴婢看主子您是多想了!”
沈琉璃的脸色有些复杂,淡声说道:“在万壑城的时候,爷为了救我舍弃了她,一直都郁郁寡欢,把我送回来后,不顾自己的内伤就直奔云国。后来好不容易回来却是大病了一场,本以为事已过去,谁曾想前些时候云国发生叛乱,爷一句话都不说又去了云国,他虽然不说,但是我知道他是放不下阿呆。”
如果真是师徒倒也罢了,但是凭借女人的直觉,她每次看到阿呆,就像玉扇说的,都会有一种危机感,好像她会在某一天夺走自己什么东西一般!这种感觉令她很不舒服。
“主子,阿呆姑娘相貌丑陋,太子爷一开始收留她只是因为怜悯之心,况且三年相处下来,总归是有感情的。阿呆姑娘是太子爷的徒弟,他前去寻她,也是师徒之情所牵。若是太子爷真对这阿呆姑娘有心的话,何至于上青楼去呢?”
状似无意的,沈琉璃浅笑着说道:“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主子!”玉扇叹息一声,转而轻笑道:“依奴婢看来,您就是太爱爷了,才会如此胡思乱想,患得患失的!”
“贫嘴!”沈琉璃娇嗔的白了玉扇一眼,玉扇吐吐舌头,识趣的闭上了嘴。
沈琉璃没有再说话,嘴角扬起一抹无奈的浅笑!是啊!她究竟在乱想些什么,凤影对她只是师徒之情,尽管这份师徒之情令她不安,但是如今看来,他并未对她上心不是吗?
转眼间,朱雀和陆游已经来到凤国两个多月了,闲时和沈琉璃喝茶聊天,每隔十天半月见一次师父,商谈计谋,时间倒也过得很快。
四月二十三日乃凤影生辰之庆,虽是废太子,但是毕竟是皇子。婺江原本恐筵宴排设不开,还不待和凤影商议。凤影便被告知四皇子凤卿奏请凤皇在宫中齐开筵宴,单请官客。
凤影虽进了宫,但是为废太子所送寿礼者更是络绎不绝。
礼部奉旨御赐之物虽说不多,但是拾掇起来却也颇费功夫。
朱雀起先还高兴过来瞧瞧,后来烦了,心里不知道为何越发的烦躁不安起来。
虽说生辰宴要过深夜才能散场,但是朱雀却总觉的不对。
出发前,她还对师父说:“凤卿素来不与你来往,如今主动向凤皇请缨为你筹办生辰宴,怕是另有居心,你在宴席上可要小心谨慎方好。”
朱雀睡不着,就到府院中转悠,府中俱悬灯结彩,笙耧鼓乐之音传至小院。
凤影虽不在府中度过生辰宴,但是规矩却是一样也不能少。
耳边喧哗声音渐渐变得微弱,朱雀正欲回房,就见婺江从外院匆匆走了进来。
朱雀心一突,站在那里一时也没有动。
“姑娘,苏秦刚才派人捎信回来了,说是几位爷喝高了,死活不肯让爷回来,今夜怕是要留宿在宫中了。”婺江看着面前的倾城绝女子,忽然不敢鄙视。半个月前,他从不曾想过阿呆姑娘丑颜之下竟然会是这么一副绝姿容,她脸上的伤疤早已消褪不见,肤色竟比之前还要细嫩光滑,谈笑间宛如九天飞凤,光芒四射,这样的容貌就连沈琉璃沈姑娘都难以比拟。
只是女子貌美必定会惹来无尽的纷扰,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在人前,阿呆姑娘一直都以青铜覆面,但是在这独院之中却是素面相待。
“留宿?婺江,几位皇子素日里和师的关系如何?”朱雀下意识眼眸璀璨,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如新月,雪肤如玉。
“表面还有所往来,但是私下里却是各怀鬼胎,谁都想寻机置对方于死地。”婺江忽然意识到了朱雀的意思,顿时脸色乍变,皱眉急促道:“姑娘,照您所说,爷今晚怕是有危险了?”
朱雀面色平静道:“婺江,我要进宫一趟。”
“我这就去准备。”婺江会意,转身走出院落,备马车去了。
陆游皱眉问道:“主子,您要去吗?”
朱雀唇畔泛起一丝笑,幽幽一叹:“陆游,我必须去,不要说我们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不能不管他,就单凭他是我师父,他如今有危险,我又岂能置之不理?”
陆游迟疑了片刻,说道:“主子,你素来聪慧过人,就连那些玩权势的男子也比不过你,怎么如今反而犯糊涂了?常言登高必跌重。这个场合您若是贸然闯进去,岂非是坏了您和太子爷的大计,让他人看出端倪来吗?”
朱雀微怔,随即淡声道:“我倒是急糊涂了,想要永保无虞,又不得露面,当真是难!”
“主子,这便是方法。”陆游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走到了房中,再出来的时候,屋内已有火光乍起。
朱雀瞬间便明白了陆游的意思,他是想师出有名,前去找师回来,还不能让人觉得很突兀,从而心生疑窦。
陆游看着火光,低声道:“荣辱自古周而复始,四皇子虽然心机颇深,但终是不懂得隐忍,相较之,太子爷的实力却是令人不敢小觑。此番劫难,太子爷只怕早已知道是陷阱,但是为了顾全大局,只能装糊涂。如今府中失火,但愿能令太子爷逢凶化吉,成功脱身。”
朱雀看着陆游,昔日那个小小少年郎,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代谋臣了。
陆游在宫外守候,朱雀到了延禧宫前,只见宫门大开,两边灯笼照如白昼,宫女太监有序穿梭如斯。
朱雀一咬牙,走进了大殿之中。
她身着象牙丝蝶纹云大袖衣,下身是月白色凤纹云棉百褶裙,脸上布满了烟灰,除了一双清冷的双眸,姿容并不能让人分辨分毫。
朱雀一眼就认出了殿中的二皇子凤鸣。他离她只有几步之遥,紫色长袍,上等丝绸,青玉扳指,光泽细腻,白绸秀靴,气质凛然,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金冠高高挽起,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此人倒是一派风姿神韵,奈何生平偏爱风月之事,难成大器。
凤鸣下坐是凤影,清雅卓绝,脸庞俊美异常。此刻外表看起来好象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却让人不敢小看。
凤影坐下是四皇子凤卿,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面若中秋之月,鬓若刀裁,眉如墨画。
对面分列众皇子共计三人,均是一派揣测窥探之姿。
“奴婢叩见各位爷。”她打量的同时,已经双膝跪地,一派恭顺之姿。
凤鸣端着酒,看着殿中脸色乌黑的朱雀,皱眉道:“这是谁家的小丫头,怎么灰头土脸的就过来了?”
凤影似是没有认出朱雀来,梨花眼有些迷离,暗暗透出深幽的光芒,有些妖冶,他尴尬的咳道:“二哥,这是我府中的丫头香莲,今日这番模样倒叫大家笑话了。”凤影说着,皱眉朝朱雀斥道:“还不滚出去,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朱雀颤抖着声音道:“爷,今日您生辰,大家一时高兴贪杯,霜云酒醉收拾东厢房的时候,不小心打翻烛火,此刻东厢房火势凶猛,婺总管急坏了,吩咐奴婢前来寻您回去。”
凤影火了,蓦然把手中的酒杯重重的放在桌上,怒道:“这么小的事情都需我回去坐镇,我平时养你们是做什么的?”
朱雀的声音更抖了,这次连身都有些簌簌发抖起来:“爷,您不在,大家都没了主心骨,况且今夜风很大,火势一发不可收拾,婺总管是真的没法子了。”
“滚出去。”这一次,凤影却是把手中的酒杯直接砸向了朱雀。
“爷……”杯子打在朱雀的头上,有鲜血从发间流出,滴落在她的脸上,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殿中一时间沉寂异常,一个个分明是在看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