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五姑娘朱雀曾经奉命迎接率众降云国的元祈部将,在部分降众变乱的紧急关头,率部驰入元祈军中,斩杀变乱者,稳定了局势,元祈部将归属六万之余人。这只是朱雀历来战功中的其中一小件,你觉得这样的人,朕究竟该留还是该杀呢?”凤皇冬夜寒星的瞳眸,眼神锐利如鹰,透出一股不可抗拒的霸气,冷冽的薄唇,此刻却带着阴沉。
事已至此,朱雀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眸光随之一凛,看着凤皇的眼睛,绝美的脸庞上布满了严冰:“皇上若想杀我,又岂会独自唤我前来,你若为了泄愤,或是给云国重创,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将我斩首示众,那样岂不痛快?”
凤皇严酷冷漠的脸庞一凛,黑眸中怒火一闪而逝:“好一个心细如尘的刁钻女。”
朱雀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冷漠说道:“若论心细如尘,臣媳自然比不上父皇。您将事事看在眼里,却纹风不动,当真是运筹帷幄的凤国之皇。”
“朕问你,你离云国,为何投往凤国?”凤皇的声音浑厚悠远。
朱雀低垂的双眸里划过冷凝深幽的光芒:“臣媳在云国落拓不遇,天下昏昏,不识我长策大谋,唯有另觅良主相随!”
凤皇眯眼道:“怨天尤人,唯不责己,这话若是旁人说,那便是妖言惑众,朕会立即赐死,可你朱雀若是也这么说,那便是有趣了。”
朱雀看向凤皇,眼里没有情绪,带着淡然的笑容:“臣媳确实乃云国朱雀,如今坦诚并非是才大心小,而是臣媳如今既然已是凤国人,自当会拼尽全力助凤国登上权利最顶峰。”
凤皇拧拧眉,嗓音似水清凉,嗤笑道:“这话当真是嚣张。”
朱雀的眼神冰冷如针,说道:“可是父皇很喜欢听,不是吗?”
“你既然能够窥探朕心,那你可知朕此刻都在想些什么呢?”
朱雀唇边勾起,笑魇清冷而又媚惑:“父皇在想,不是敌,那便只能是友。”
凤皇冷冷的声音透着一股惊栗之气:“朱雀,你好大的本事啊!你有如此七窍玲珑心,也难怪能够和老三联手将老二和老四耍的团团转,朕看出来了,朕的这些儿子里没有人是你们的对手。你选择老三,老三选择你,就好比是鱼儿遇到了水,你们势必要将朕这御花园池塘搅得天翻地覆才甘心。”
朱雀淡声道:“皇上初次见我,想必就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可是您依然下旨赐婚,可见在您心中,谁才是真正的帝王之才,昭然若揭。您忌惮王爷,却又欣赏他的才干,其实这天下最深藏不露的那个人不是王爷,也不是我,而是您。您知道二皇子是被我所陷害,却依然将他关进普安寺,表面看来是厉惩,实则是真的爱护他,免得他在今后的朝堂风云中被人再次陷害小命不保。可同时您又能坐视王爷和四皇子之间的争斗,是因为这些年在朝堂之中他们已经分别培植了自己大把的势力,不管将来谁登基,对方的势力都会为凤国带来震荡,所以您就端坐高位看着他们在底下斗个你死我活。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是皇家生存法则,同时也是王爷和四皇子登上龙座的必经之路。”
凤皇眸子一点一点地暗沉下去,他挑眉看着朱雀,似笑非笑:“朱雀,朕不知道究竟留你是对是错,在老三面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很清楚吧!”
“父皇想要坐观龙虎斗,臣媳自然愿意成全。”
凤皇深邃的双眸看不出一丝的情绪,只是紧紧地盯着他。
珠帘声清脆响起,庞海走了进来:“启禀皇上,廉亲王爷在外面有事求见。”
“看来是寻你来了。”凤皇对朱雀说道:“你且先到内殿,朕有话要对老三说。”
“诺。”朱雀心神一闪,站起身来,将画重新放在案上,进了里间。
凤影入内,撩起衣摆下跪:“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凤皇并没有看他,只是靠在椅背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父皇,儿臣寻阿呆有事,听说您召见她入宫了,不知她现在何处?”凤影面色如常,可内心却越发焦急起来。
“不急,朕前些时候觅得一幅画,觉得甚有意思,你且近前来看看。”凤皇敲了敲桌案。
“诺。”凤影只得上前去。
那幅画,自然是先前朱雀看得,凤影见了,身体一僵,脸色竟是苍白的厉害,惊颤的看着凤皇,想要下跪的时候,却被凤皇一把紧紧的捏着他的手臂,制止他下跪,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凤影能够感受到凤皇鼻息间的炙热的怒气:“老三,你简直是该死。”
凤影浑身一颤,心里宛如翻江倒海般思绪杂乱:“儿臣罪该万死,还请父皇饶阿呆一命,悉数罪责,儿臣愿一力承担。”父皇知道了阿呆的身份,那阿呆呢?此刻她究竟是什么状况?
凤皇眼光未眨,盯着凤影的脸庞,望之令人生畏:“口气真不小,那你说朕该留下她,还是杀了她呢?”
凤影手指紧握,手背上青筋暴露,看得出来压抑着瞬间爆发的出来的冷意,神色冰凉,终是重重跪在地上,重重叩头道:“恳请父皇开恩。”
“朕可以留她一命,但却不能不防,廉亲王府的嫡世子该是他人所生。你明白朕的意思吗?”凤皇冰冷中蕴涵着依稀温暖的话语,仿佛是直刺心底的利剑。
此话一出,房间宛若森罗殿,一时间如同掉进了阿鼻地狱一般,阴风阵阵。
“父皇!”凤影心思绞痛,对着坚硬的地面又是一道重重的叩头声。
“你是个聪明人,她的生死掌握在你的手里。”凤皇的眼神结冰,皱眉说道:“这画你就好生收着吧!是烧是留自己决定,她在里面,你去吧!”
凤皇离开大殿,凤影跪了片刻,这才站起身来,只是起来的时候,步伐不稳脚步竟然有些踉跄虚浮,他稳了一下,这才撩起帘子,果然见朱雀静静地站在室内,看着墙上那幅由凤皇亲笔书写的“天下”二字,失神漫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轻轻地唤她:“阿呆。”他的心里突然升起一丝悲凉,深邃的双眸也渐渐爬上一丝愁绪,但却极力扯开一抹温和的淡笑。
“师父,我们回家吧!”朱雀回头,轻笑,静静的走过去,拉着他的手,表情平静的有些诡异,让人恐惧,令人窒息。
马车滑出宫门,宫门守卫依照惯例拦住,盘查身份。
驾车的是婺江,宫门守卫自然是认识他的,婺江说里面坐着王爷和王妃,圣上适才召见,此刻出宫返第。
守卫不敢阻拦,恭敬放行,遥遥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不语。
身旁有新来的守卫很是不解,问道:“素来听闻廉亲王爷在朝中无权无势,哥哥为何这般惧怕?”
“你初来,又懂些什么?如今对廉亲王府的人垂以颜色,自是错不了的。”宫廷看似平静,但是凤皇年迈,近年来身子越见不好,虽在人前尽力维持,免得旁人看出端倪,但是这宫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药材进驻御药房,可见端倪。凤皇若驾崩,在这皇子中,能够荣登九五的人就只有三皇子和四皇子了。只是前些时候四皇子被罚了紧闭,又折损了两名文臣,其中一人还归顺了三皇子,可见三皇子大有问鼎国君之势。
所以凤国未来时局如何,当真是很难讲的明白!
那是罕见的千年水沉木做成的佛珠,当时为了在佛珠上刻画佛像,他花了足足好几个月的时间,还记得送给她的时候,她嘴角流露的笑容翩然灵动,使焰芒失色。
此刻她的容貌依然流转着耀眼的光泽,只是皎洁的肤色却宛如孤独的星辰,清冷而透明。
凤影轻轻地握着她的手,她侧头看了他一眼,轻笑,似是安抚,但并未说话,一时马车里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就只有车轮滚动地面带来的辘辘之声……
两人回到王府不多时,庞海也来了,手上拿着两道圣旨,庞海对凤影说:“王爷,皇上给奴才两道圣旨,红色丝绸所系是千载难逢的喜事,白绸所系是祸事,皇上说让王爷选择。奴才就在外面候着,多长时间都愿意等待。”
凤影握紧手中的画卷,眼神如冰澈寒。
他心思悲愤,脑海里一根弦似狠狠崩断,心口的痛赫然浸入骨髓,手心彻底的凉了下来。
朱雀反倒是笑了,问庞海:“公公可否告知这喜事是什么?”
庞海犹豫了一下,说道:“王妃若想事先知晓也无妨,皇上为王爷另寻了百位美人,姿容虽比不上夫人,倒也是国色天香。”
朱雀含笑看着凤影冰寒之色,伸手握着他的手,对婺江说道:“婺江,公公奔波传旨,你要好生伺候着。”
婺江也感到来者不善,低声吩咐侍从准备茶水和凉座。
低低浅浅的笑融开,朱雀笑语:“师,皇上果真是待你极好,美人过百,这下你要享尽百人之福了。”
凤影的双眸温润如水,微微一笑,面上带着一点冷意,“美女早夭,娇花易谢,未能常有,我本不爱色,却被娱之以美色,处处受制于人,倒称不上欢喜。”
朱雀心微微一悸,水漾的眸子里深幽无比,叹道:“师父,情之于人,所系甚大。你可是为了皇上如此对待于你而感到痛心、寒心?”
凤影清澈的双眸划过一丝讥嘲,瞬间便隐藏在眼睛最深处:“我已司空见惯,父皇知道我不事声色,偏生送美人过百,看来是件美事,可是殊不知天下好事多是伴随着祸事而生。”
“你可猜到白绸所系圣旨写的是什么呢?”朱雀唇边吟着淡淡的笑意,宛如月夜点点晕开的月色,干净的透明。
凤影闻言,眉轻挑,薄寒拢上脸面,看着她,神情冷凝:“不知。”
朱雀定定的望着他好一会儿,忽然微微一笑,娇嗔道:“师父,庞海说白绸所系圣旨是祸事呢!”
凤影眉目宁定,不显喜怒:“阿呆,你信为师吗?”
“自是信的。”她顿了顿,说道:“可是我又岂能让你为难。当我看到你拿着这幅画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皇上的决定是什么了。”
“若是现在起兵……”
凤影的话被朱雀打断:“师父,你我都知现在若起兵,除了兵败垂成,你我皆是不得善终。现在并不是起兵的时机,切莫为了我坏了大计。”